驯狼成犬 第220章

作者:扇九 标签: 强强 情有独钟 天作之合 星际 玄幻灵异

那个声音似乎还说了什么, 但温子曳听不清,也无法思考。

寒风中仅存的暖意令他逐渐昏沉, 不知不觉陷入沉眠。

又不知过去多久。

温子曳悠悠醒转,只觉得眼皮分外沉重。

四肢无力, 浑身虚软,他的身体像被什么缠住了,一动也动不了,毛绒绒的长毯卷在腰上, 厚实又暖和。

之前可怕的寒冷就像一场梦,奋力睁开眼, 入目是片昏暗山洞。

光线熹微,从身后打来,连岩石的轮廓都不甚清晰。

下意识的, 温子曳抬起头想看得更清楚,颊边却蹭过一道湿热呼吸。

他怔了怔,只觉颈上传来轻微瘙痒,余光瞥见一截柔滑白发因他的动作自肩头抽走,带着浸透的体温擦过耳垂,在那点皮肉上烫了下。

一双手臂牢牢环在腰间,尾巴盖在手臂上,如同一床松软棉被。

周围没有风也没有雪,只有火焰燃烧的哔剥动静和近在咫尺的呼吸,细听,还有细碎、清脆的响声,像贝壳相撞。

温子曳这才后知后觉,自己整个都被抱在怀里。

手脚八爪鱼般与身后之人缠绕在一起,不分彼此,因而寒冷失去了乘虚而入的缝隙。

对方是谁也不必多说——他只稍稍一动,正打盹的青年就苏醒过来,嗓音不见半点含糊:

“少爷,你醒了?感觉怎么样?”

“我……”

一出声,温子曳才发现自己的嗓子哑得可怕。

祁绚却早有准备似的,不知从哪摸来一碗温水,送到唇边喂他喝了一点,低声说道:“你发烧了,不要乱动。”

润过喉咙,那种火烧火燎的感觉终于减轻了些。

温子曳轻轻咳嗽,摸了两把自己的脸和额头,入手果然一片滚烫。

他往上推了推眼镜,扶住额头,梳理着混乱的大脑。

如果没记错,他们原本应该在无间峡谷。

好不容易才弄死二号,过度使用武装造成的能量外溢却导致了空间壁坍塌……

他低头看向手腕,终端在乱流中受到失灵了么,难怪恒温系统没起作用,他又穿的单薄,差点冻死。

不过,K-210星的气温还未降到冰点,就算没有恒温系统,也不该冷成那样。

温子曳有种不妙的预感,他们究竟被送到了哪里?

扫视四周,眼睛适应黑暗以后,看得比刚刚更加清楚。

这儿的确是一处山洞,洞口是两块岩石削出的“门”,缝隙拿干草和苔藓填得严严实实。门前挂了一道帘子,是用植物死后的茎秆与布条编就的,中央还串了一圈兽牙兽骨,类似于风铃,他听见的清脆响动正是由它发出。

门上开了一个小小的通风口,冰冷空气从那里流窜进来,穿过熊熊火堆变为暖流,流至洞中,让温度并不像外面那般彻骨。

洞窟里的地面铺了厚厚的干草与兽皮,踩上去十分柔软;石壁也做过处理,钉挂着一圈布皮,中间以一些不知名的植料填充、干花点缀,将寒意隔绝在外。

手边架着煮沸的锅炉,再旁边是个圆木桩做的小柜子。刚刚喝的茶杯就放在上边,同样也是木头雕成的一对,杯壁刻了乌涂花的花纹。

他们坐在称得上是张床的地方,祁绚靠着床头,温子曳靠在祁绚身上。

外面兜头罩了几层皮毛和软毯,被闷在里面的两人则衣着单薄,皮肤几乎是赤.裸地贴在一起,方便共享兽人温暖的体温。

尽管温子曳只是简单打量几眼,却不难判断出:

这里曾是某个人的“家”。

只是有段时间没住人了,角落、墙壁都有积灰。

什么人会住在山洞里?——确切地说,什么社会还会让人像野生动物一样住在山洞里?就算是联邦最落后的星球,也不可能连村镇都无法建立。

恶劣的天气、原始的生活方式、还有祁绚对这一切莫名的适应和熟稔……

温子曳心里逐渐有了答案。

“我们这是在……冰原星?”他轻声问。

祁绚微微一顿,像是有点惊讶他居然这么快就猜出来:“嗯。”

温子曳挑眉,饶有兴趣地又打量了这个洞窟一遍,尤其在门口风铃和近处的茶杯上停了一停:“——你家?”

祁绚眨眨眼:“……怎么看出来的?”

温子曳想了想:“对你的直觉?”

祁绚被逗笑了,低头蹭了蹭自家少爷发烫的脸颊。

“真没想到,有天我还会回到这里。”他喃喃说,在温子曳看不见的角度,眼中流露出几分复杂之色。

尽管在冰原星生活了整整十年,可他虽对这个地方谈不上厌恶,却也没有丝毫怀念。

他最艰苦的少年时期是在这里渡过,日复一日的风雪磨平了他被娇生惯养出的天真与幼稚,教会了他如何狩猎、如何独自生存、如何识别人心险恶,让他变得强大、也让他变得孤独。

被带去联邦后,过了最初那段适应期,祁绚就没有再记起过这里。

没想到阴差阳错,命运如同在画一个圆圈,兜兜转转又回来了。

祁绚心想,也不知道该说他们幸运,还是不幸。

没有被送到万米高空或是地心深处,直接坠入死地,历经乱流也没有受伤,还掉在他故居的附近,应该称得上运气很好。

但哪里都行,偏偏是冰原星,这可不是什么好地方。

极夜、寒潮。

十一月,正值冰原星条件最为恶劣、资源最为匮乏的时候。这里科技落后,几乎没有人类活动,兽人多以种族划分进行着部落式的群居生活,时常为了一点食物大打出手,是死亡频发的季节。

最重要的是,他们该怎么离开?

冰原星可没有机械文明,温子曳的终端也损坏了,空间钮打不开,他们总不能凭空搓出一艘飞船。

等人来救?可谁会知道他们在这里?南北封锁线还未解开,联邦与北星域的建交刚开始萌芽。就算解开封锁,一时半会儿也不会对荒星进行开发。

祁绚心情略略沉重,他还好说,但温子曳呢?

失去科技的支持,人类无疑是一只被拔光牙齿的老虎。在联邦那种高等文明下精心奉养出的脆弱躯体,连一点严寒都足矣要了他的命,他该怎么在这里活下去?

然而怀中青年却很淡然,并无半点为之发愁的意思,反而感到十分新奇似的观察着祁绚过去的居所,还有心思开玩笑:

“怎么会不幸,难得能来你的家里做客,”

“觉不觉得我们这个样子很像盆栽?被埋进土里,长在一起……”

他边说,边转过身子,伏在温暖的怀抱里,笑着伸手捏了捏雪原狼皱起的脸和耸立的尖耳。

“把释放态收回去吧,一直这样会很难受的。只是发烧而已,很快就能好了。”

祁绚抿住嘴唇,耳朵动了两下,有点没精打采地耷拉着。

“少爷……”他唤道,欲言又止,最终长长叹了口气。

这声低落的叹息飘飘悠悠,羽毛般落进温子曳心底。

大少爷眼神一软,抱住契约兽的脑袋,嗓音带着柔和笑意:“怎么,谁惹我家小狗不高兴了?”

祁绚垂下雪白眼睫,将下颌搁在他肩头:“……我有点担心。”

“担心?”温子曳用手指梳着他长长许多的头发,“没什么好担心的。”

“如果是担心K-210星那边,鸠人已死,有余其承他们在,情况很快就会稳定下来,只是我们暂时看不到了而已。”

“如果是担心我们这边……就更没有必要了。”

温子曳轻笑一声:“你不会让我出事的,对不对?”

“当然……”祁绚紧紧搂住他,声音埋在肩颈里,闷闷的,像是撒娇,“我一定会保护好你的。少爷。”

“我知道。”温子曳见祁绚情绪好转,心情也跟着好起来,不禁又开始调笑,“现在我没家底也没地位,养不了你,可不是什么少爷了。不如说,离开你我甚至无法生存,是你养着我才对。让我想想……我该怎么称呼你?”

“少爷、殿下、或者主人?”他咬了一下祁绚柔软的耳尖,得到敏感的轻抖,“你喜欢哪一个?”

“……”

祁绚喉结滚了滚,有点羞窘,有点好笑。他摇摇头,眷恋地闭上眼睛:

“不管在哪里,你都是我的少爷。”

温子曳满意地笑了笑:“乖孩子。”

既然是乖孩子,就该有奖励。

手指从发顶下滑,沾着冷意滑入毯中,摩挲着兽人挺直的脊背。温子曳也将脸埋在祁绚肩头,这让他们瞧起来就像湖面交颈的鸟儿,是一个亲昵、又略带暧昧的距离。

“太冷了。”温子曳的声音不知不觉变得沙哑,他想自己的确是生病了,一想到这里是祁绚的旧居,每一样东西,都汇集着他所丢失的那些岁月,就迫不及待生出一种病态的渴望,“我们做点坏事来取暖,好不好?”

大寒的世界,封闭的空间。

只有这里是温暖的、静谧的,没有任何外界的纷纷扰扰,好像无论做什么都可以。

祁绚面红心跳,几乎就要被蛊惑了。

但临到头来,他还是强迫自己冷静,克制住冲动与欲.望,摇头。

“不行。少爷……唔。”他捂住温子曳咬他的嘴,看向那双因遭到拒绝而眯起的眼睛,“别乱来,你还在生病。”

温子曳缓缓眨了眨眼,拂开那只碍事的手。

“听说生病后感觉会不一样,我早就想试试了。”他低声说,推着祁绚的胸口倒在床榻上,脸凑过去。

笑意一点一点从春水似的眼底蔓延、滴落,落在祁绚眼中,就成了火。

“——你不想试试吗?我的少爷,我的殿下,我的…主人……”

门口风铃摇晃出脆响,火焰熊熊,遮蔽了亲吻带出的水声。

祁绚仰起脸,承受着温子曳突如其来的强硬胡闹。

他的拒绝被吞入腹中,双手渐渐也失去了拒绝的意志,拥住送上门的猎物,反客为主。

就像一个盆栽中的植株,一起晒太阳、一起喝雨露。温子曳的根往下扎,他则往上长,撞在一起,湿黏地纠缠起来,盘根错节,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温子曳小小哼了一声,尾调喑哑,就像风拂过枝叶沙沙作响。

在这不算宽敞、也不算精致,藏匿了许多风霜与回忆的洞窟里,他们遗忘了所有事情,只剩他们两个人,只有彼此。

呼吸和心跳交融,没有寒冷,唯余情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