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扇九
“你不是爱他吗?不是说不想死吗?”
你真正爱着的宝贝儿子,你的形云,不是还没有长大吗?
不是还没如你所愿,继承温家吗?
带我出来,不是要杀了我吗?
不是觉得都是他的错吗?
……他愤恨地叫出声来,“你凭什么这样对我?!”
“有本事你就起来!让我躺进去!”
没有人会回应他,永远不会再有了。
“我没错……”温子曳跌倒在棺材旁,怔然出神,他一遍遍地想,“我是受害者,我没有做错任何事……她才是应当被谴责的那一个……我应该恨她。”
对,他不需要爱了,他要恨她。
可他又欠她一条命,这份恩情如鲠在喉,让他连恨都恨不痛快。
——那就还给她好了,她想要什么,他都给得起。
哪怕是丢弃他为之而生、为之而活的继承人身份……也在所不惜。
说到底,他从来没将这些放在心上过。
而被他放在心上、珍之又重的东西,全都先一步抛弃了他,背叛了他。无一例外。
苏枝是……【他】也是。
第59章 我输了
“【他】是谁?”祁绚问。
他很好奇, 原来对大少爷来说,还有人能和苏枝并驾齐驱?那又是怎样一个存在?在温子曳的人生里扮演了什么角色?
可温子曳没有容许他窥探下去,契约中的画面戛然而止,他稍微推开祁绚一点, 垂眼淡淡说道:“忘记了。”
“说谎。”祁绚心想。
温子曳越是回避, 他就越是想知道。这个人还真像个猜不透的谜语盒子, 每当他以为弄清了谜底, 总有下一道题等着他。
不过, 面上未干的的湿痕传来一丝凉意, 令祁绚心底倏忽一软。
人类真是善变的物种,他的主人尤其。平时难以捉摸到头疼,现在又好像兽类袒露着最柔软的要害,可以被轻易摧毁。
趁人之危他不喜欢,所以……今天就算了吧。
于是祁绚点点头:“好, 那就忘记了。”
温子曳诧异地扶住眼镜,他还以为以祁绚迄今表现出来的旺盛求知欲, 一定会追究到底呢。
真奇怪。
今晚的他是,祁绚也是。
温子曳皱了下眉, 又缓缓松开。他放纵自己倚靠在祁绚肩头,目光扫见月色中怒放的白玫瑰。他们的影子交叠着落在上边,融为一体。
就像连结着他们的契约。
他快要习惯这种与另一个存在亲密无间的感觉了,仅仅一个晚上而已。
然而温子曳提不起半点警惕。
似乎也没什么要紧, 祁绚不是苏枝,这只雪原狼是由他亲自挑选、束缚在身边, 无家可归,独属于他的契约兽。
他们性命相连,连情绪、思维都相互窥探过, 也清楚彼此心底的创伤与秘密。世上再没有任何关系比这更牢固,更令人安心。
这么想着,温子曳心底阻塞的种种负面情绪竟慢慢褪去,有关苏枝的那些复杂感情,好像随着对方的知晓,一并分担了过去。
藏在记忆深处的毒瘤重见天日,却没有以前发疯般的耻辱和痛苦。
就如同小夜曲里的主人公们捱过了狂风骤雨,等待他们的,将是旷远的宁静,和无与伦比的轻松甜蜜。
他忍不住攀紧祁绚的肩,无论手下怎样用力,青年都岿然不动,稳稳地支撑着他,平静得令他安心。
温子曳记起先前祁绚对他的指责,他说他“不公平”,把他的人生折腾到天翻地覆,完全改变了原本的一切。
但……他又何尝不是?
他对祁绚的容忍、纵容、坦诚、认可,每每想到,都觉得不可思议。他的底线在这只兽人面前一步退、步步退,打着游戏的名义,逐渐将自己倒了个干净。
最可怕的是,他居然甘之如饴。
“祁绚。”温子曳恍惚地叫了一声。
应和他的呼唤般,不远处地面上的八音盒发出“咔”一下的清脆响动——那是发条即将停转的信号,这支漫长的舞曲终于迎来了终幕。
而此刻,祁绚也低下头,绀紫色的瞳孔在月光下恰如一泓清泉,盈盈脉脉,温柔非常。
“我在,少爷。”
温子曳笑起来,轻轻说:“我想做坏事。”说着,他主动环住了祁绚的脖颈。
虽然不明白大少爷的玩心从何而来,但祁绚能感到他心底沉重之外的释然。
算了,这样也好,他想,便像在舞会里做的那样,托着温子曳的腰,把人高高地举起来。
夜风拂面,沁凉的空气、氤氲的花香、以及八音盒拨动的最后一枚音节,在一瞬间袭来,将温子曳定格在远比从前开阔的天地里。他垂眸看向祁绚,却还不满足。
祁绚也在看他,见到大少爷微微蹙眉,不解地眨了眨眼睛:“不好玩么?”
温子曳拍了拍他的手臂,示意把自己放下来。不知是没站好还是怎么,落地时他脚踝一崴,整个人往旁边的花丛中摔去。
祁绚忙伸手去扶,反被揪住衣领狠狠一拽。
温子曳朝祁绚露出一个得逞的微笑,这才是他想干的坏事。
“——好玩啊。”
失重的下坠只有数秒,这数秒间,祁绚有无数个办法挽回局面。
但他最后什么也没有做,和温子曳一块跌进了花丛中,压得一簇簇玫瑰摇摆呻.吟。
“哈哈……”
温子曳对着发丝里缠住枝叶的祁绚嘲笑半天,才在青年愈发无语的神色里探出手,一根一根地替他拣走。
祁绚撑着地面叹气:“少爷,你真幼稚。”
“那又怎么样?”温子曳哼了声,“你也没好到哪里去。”
他看看祁绚,青年依旧面如霜雪,他拣着枝叶的手指忽然一顿,挪到了唇角。
怔忡好一会儿,温子曳问:“你怎么不笑了?”
祁绚不明所以,懵懂地望他:“我为什么要笑?”
温子曳理所当然:“我想看。”
祁绚:“……”
他磨了磨牙,大少爷好得寸进尺。
“没什么值得高兴的事情。”他面无表情,“笑不出来。”
“那,我告诉你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
温子曳说,“今晚的游戏,是你赢了。作为奖励,你可以向我提一个不那么过分的要求。”
他的语气太轻描淡写,话题也转换得太快,祁绚一时间没能反应过来。
温子曳对他的无动于衷感到困惑,顿了顿:
“或许换个说法会更好?”
他捧住祁绚的脸,与青年对视:“祁绚。”
“——我输了。”
这三个字刻意放软,带着一丝讨饶的错觉,祁绚终于回过神来,喉结不由自主地滚动了一下。
温子曳……向他低头认输了?
那个高傲又难对付,口口声声宣誓着要驯服他的温子曳?
他几乎顷刻兴奋起来,成就感带来的愉悦传遍全身,尤其,当他看到静静躺在身下,被白玫瑰包围着的、宛如战利品般的大少爷时,这种愉悦达到了巅峰。
这幅模样的温子曳,他很喜欢。祁绚从记忆中看到过好几次,第一次能近在咫尺地触碰到。
他被引诱了,禁不住地俯下身,头越来越低,直到鼻尖相抵。
“好吧,少爷。”祁绚克制着冲动停下来,两人气息交缠,“这的确值得高兴。”
他抬起脸,凝视着簇拥在花丛中,仿佛予取予求的温子曳,按耐不住地朝他一笑。
没有面具遮挡,唇角那个小小的笑弧清晰落入眼底,温子曳发现祁绚的左颊边竟有个浅浅的梨涡。
月色将白发青年过分美好的容颜染上一层朦胧的不真实感,但他笑起来瞳眸发亮,会露出尖尖的小虎牙,又显得无比生动鲜活。
温子曳彻底把那些乱七八糟的过往抛诸脑后了,他按住心口,那里跳得厉害,吵得他什么都思考不了,只剩下一个念头。
“我的。”
这是他的契约兽,他的所有物。
他要死死抓住,无论使用何种手段。
下意识的动作快过反应,等温子曳回过神,他已深深吻了上去,追逐着令他迷乱的那抹弧度,撕咬碾磨、辗转反侧。
祁绚被亲懵了,睁大眼睛,猝不及防地愣在原地。
他的脸迅速红透了,也不知是恼怒还是羞窘,一把捉住温子曳靠近的下颌:“你做什么!”
“舒服吗?”温子曳笑吟吟地问。
他脸上也有些泛红,像是喝醉了酒,眼镜纤细的金链因惯性晃悠到嘴边,被他无意识地张口叼住,品尝到异物的不适后又立刻吐出来。
祁绚的视线不受控制地被吸引过去,只见唇瓣朱红,涂着薄薄的水光,一眼就能回忆起刚刚接触时的柔软可欺。
他脸上烧得更狠了,耳朵唰地高高翘起。
“为什么要这么害羞?”温子曳捏捏他颤抖的耳朵尖,好奇他的脸色,“之前,我们做过更亲密的事情,也没见你这么不好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