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管城子
葛青当即脸色一变,攥紧了冯典的肩膀:“你不是冯典,你是谁?”
冯典像是感觉不到疼痛一般,身体没有做出任何疼痛应有的反应:“除妖师大人在说什么玩笑话,我就是冯典,我就是冯家的大公子。”
“我分明记得在调查中,冯家大公子不过是个普通人,但你的身体能吞噬灵力。”葛青悄无声息地拔出剑,若面前的人敢做出什么奇怪的动作,他不会剑下留情,“这种力量,虽然没有妖气,但也绝不是灵力。”
冯典轻笑:“我以前是个普通人,不代表现在也是普通人。”
肉眼看不见的黑气从他身上溢出,包裹住葛青江源二人。
葛青甚至都不知发生了什么,眼前便陷入黑暗。
‘居然被发现了,冯大公子,这下子你要怎么办?’黑气语气里藏不住的幸灾乐祸。
“杀了便是。知道真相的,一个都不能活。”冯典声音有一瞬间的古怪,与黑气那雌雄莫辨的声线有几分相似,“不是你说的吗?将罪名推到那个妖怪身上去就好。”
‘我可还没那个能力对付这两个除妖师,而且还是正清门的除妖师。’黑气从他头顶钻出,占着冯典看不见自己,脸上表情并不如语气那般的惋惜。
它咧开了嘴,嘴角向上拉扯到了耳边,朝他露出一个诡异至极的笑。
“这有什么难的,只要吃掉更多的人,不就有那个能力了吗?”
‘真是美味至极。’
冯典以为它指的是人:“真是令人恶心。”
不理会黑气那意味不明的笑,他径直推开了门。
龙凤喜烛,芙蓉暖帐。如他所想象的一样,唯一的意料之外就是新娘子正用着红盖头捂鼻子,一脸厌恶地看着他。
难不成张绮烟已经知道了?不过也没关系,不管知不知道,今晚她都不能活下来。冯典温和笑道:“张姑娘,你怎么了?”
“张绮烟”毫不客气道:“你身上好臭,离我远点。”说着又后退了几步。
冯典没料到居然是这个理由,还愣了一下,但很快回过神来,只当这是她不想与自己靠近所捏造的借口,边笑着边朝其走近:“张姑娘,要不你再闻闻?我身上怎么会臭呢?”
“臭不可闻。”顶着“张绮烟”容貌的白九祝捂紧了口鼻,这股腐烂的味道实在臭得他快喘不过气来。他本是存了想帮柳三思抓住幕后黑手的心,现在却是后悔了,早知道就随便弄个假人糊弄过去——这幕后黑手实在太臭了。
这四个字落到冯典耳中,却似是嘲讽,刺耳得很。
他脸色蓦地沉下来,冷笑一声抓向白九祝,明明离了好几步,但当他伸手时,这距离仿若咫尺,竟是生生将椅子抓成两半,至于原本坐在椅上的人,则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闪到了墙角。
一招落了空,冯典微微一惊,很快收拢起心神,毕竟张绮烟常年习武,反应快些也实属正常:“张姑娘,别再挣扎了,求救也没用,外面的人是听不见的。念在我们拜过堂的份上,我可以让你死得不那么痛苦。”
他正要走向“张绮烟”,腿弯忽的被什么东西砸到,腿一麻差点摔倒在地。
“你想让谁死?”
一颗糖丸咕噜在他面前滚过,身着青衣的男子神情冰冷地挡在“张绮烟”面前。
“柳公子。”冯典被他一摄,不自主地往后退了几步,“你如何进来的,外面明明早已布了迷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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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样的招式,中一次就够了,中两次就是蠢,而且你的迷阵实在不怎么样。”明明柳三思手中只有一把普通的匕首,但冯典却莫名感到寒意,仿佛其自身就是一把出鞘的利刃。
“方才闯进书房的人也是你?冯亘呢?”
“放心。冯老爷在外面安全待着,一时半会还死不了。”
冯典眼前一晃,柳三思出现在其面前,想躲也躲不掉,随之而来的是脸上传来的疼痛。
他被直接掀翻在地上,脸上肉眼可见的青肿起来,吐出的血沫夹杂着一颗牙齿,可见柳三思方才用了多大的力。
揍了这一拳后,柳三思并未继续,反而回到了“张绮烟”身边。
“怎么变成这模样了?”他冷硬的神情在看向“张绮烟”时瞬间软下,“本以为那两个师弟能派上点用处,结果一个小迷阵就困住了,门内弟子真是越来越惫懒了。”
他本还想摸摸白九祝的头发,但一看到那挂满头金玉饰品,手伸一半停了下,转而捏了捏那张脸。
白九祝努力往他身上蹭,试图用柳三思身上的味道驱散愈发浓厚的腐烂味。
“没想到柳公子与我的新婚妻子还有这种关系。”冯典边咳嗽边站起来,“可真是让我大吃一惊。”
柳三思偏头看向他:“我以为你现在应该是想该怎么逃走。”
“比起逃,我更想杀了你们。”冯典抬起头,黑气骤然从他的双眼窜出,角度刁钻地袭向柳三思,“知道秘密的,都不能活。”
柳三思眼眨也不眨,指尖一转,匕首像是灵蛇般刺入黑气。
黑气倏地小了几圈,摇晃了下又冲柳三思而来。
柳三思眉眼一凝,揽着白九祝侧身躲过又刺了一匕首,黑气才消散了个干净。
他扫了眼乍现在冯典身后的黑气,虽然难缠不少,但果真与陈娘子身上的黑气相似。
“柳公子,你这是在看何处?”冯典被黑气包裹,双眼猩红,不是妖魔却胜似妖魔。
柳三思忽的勾起嘴角:“在看你肩上的魔,那脸长得跟你可是一模一样。”
“什么!?”冯典下意识地转头看向空无一物的肩膀,紧接着像是意识到说出什么不该说的之后闭紧了嘴。
柳三思神情如常,攥着白九祝的手却紧了紧。那只有他一人能看到的黑气五官逐渐模糊,唯有眼中的阴狠毫不退减。
他见陈娘子与冯典身边都出现了那古怪的黑气,便随口诈一句,却没想到居然真猜中了——这黑气,当真是魔。
“比起万年前的祸魔,现在就这点程度也敢自称为魔,当真可笑。”柳三思故意激他。
“祸魔?它现在就在我的体内。”冯典双眼猩红几乎溢出,“我会让你亲眼见识到,祸魔力量之可怕。”
柳三思笑了一声:“就你现在?”
这幅表情像是刺激到了冯典,他冷笑一声,烛火投映于地的影子倏地泛起波纹,狰狞巨大的黑爪从影子中探出。
因为离得实在太近,本以为这是冲自己而来的柳三思在意识到它的目标并不是自己后已经来不及了。
黑爪将身形柔弱的“张绮烟”包裹。
刹那间,柳三思耳边仿佛有雷声炸响,眼前蓦然出现疮痍的土地,金光充斥着天地。
在疮痍的土地中央,无数条泛着雷光的锁链穿过了银发青年四肢与心口,涌出来的血液将土地浸泡成似黑的暗红。
名为理智的线在临近绷断的边缘,若现在柳三思能看看自己,定会发现自己就与所谓的地府恶鬼一般可怕。
【作者有话说】
冯典状态:神志不清的憨憨
◇
第45章 嫁衣(28)
操纵着巨大的黑爪将藏在柳三思身后的“张绮烟”包住,冯典眼中猩红更胜,只要将她吃了,融入体内,所受的反噬就能恢复,区区捉妖师又能耐他何,不过是破阵较为厉害罢了。
然而下一秒他发觉到丝丝不对劲,黑爪中没有任何痛呼传出来,上面的黑气反而像是愈发淡了。
忽的,淡淡的红芒从黑爪中刺出,冯典脸色一变,想将黑气收回时已经来不及了,眨眼间那一缕黑气已经被红芒悉数吞没抵消。
在红芒与黑气一同消散之时,也露出里面的人影。
银色的长发拖曳于地,介于少年与青年间的眉眼迤逦靡靡,敛尽风华,白玉般的足轻点在一条红线上,若不细看几乎让人以为是如传说中的仙人悬浮于空。
但凡是长了眼睛的人,都不会以为他是张绮烟。
他足尖轻点,落到了柳三思身边,仗着踩着红线高了些,伸手拍了拍柳三思的头:“我可是阿狐山里最厉害的妖怪,不用担心。”
柳三思紧紧握了下他的手,又虚虚松开,这才将方才眼前骤然出现的幻像挥散,努力把语气放得轻松些:“好。”
冯典眼底猩红在黑爪被彻底撕裂之时闪了闪,在看到白九祝之时,那双眼被浓稠的黑覆盖了。
他的声音陡然变得尖锐飘忽,雌雄莫辨:“你不是张绮烟。”
“世间根本无人可再伤到我,你们是谁?”
柳三思已经不想维持客气的模样,眉眼一沉,冷冷回道:“你也不是冯典。”
“冯典”没有回答他,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白九祝,忌惮道:“你是谁?”
“这话该是我问你。”柳三思抬起手,匕首不偏不倚对准了冯典眉头中间,明明知道这距离应当不会被伤到,但依旧让“冯典”产生了自己的命就抵在了这刃尖上的错觉。
“冯典”这才肯将目光移到他身上,勾起诡异莫名的笑:“虽然不知道你是如何伤得到我,但看在你是‘它’所选之人的份上,我就不追究你们撕了我分身之事。”他指了指自己,“这个蠢货说岔了一点,我不过是祸魔的一缕分念。”
柳三思神色肃然:“祸魔分明早已被剑仙斩杀了。”
“我等是不死不灭的存在,区区人类能奈我何?”他似乎是被这句话刺激到面容扭曲,但很快冷静下来,声音多了几分志在必得的蛊惑,“今日之事我不会与你计较,只要你把身后的妖交给我。你身为一个人类,而且还是捉妖师,理应也是厌恶妖怪的吧。”
“可我想与你好好计较。”
祸魔却是理解错他的意思,恍然大悟:“我知道了,我会将冯大公子也交给你,任凭处置。”
他勾起一抹诡异莫测的笑:“还是想让我杀了他,免得让你自己的手沾上血。”
“我记得是你一直在帮冯典。”
“确实如此。”祸魔可惜道,“难得能找到一个美味的食物,说实话,我还挺舍不得的。”
“你将冯典当作食物?”柳三思忽然想起了某本书上的记载——祸魔,无形无情无心无欲,却是以爱憎恨欲念为食。
“妒、怨、恨、贪,我许久没见到情感如此强烈美味的食物,更难得的是还蠢,只要稍稍煽动一番,就可以变得更加美味。”祸魔似是沉浸在那味道般舔了舔唇,他没注意到柳三思神情越发冰冷了。
“冯典杀人也是你干的?那些新娘子的尸体都去哪了?”
祸魔坦然承认:“冯大公子不愧为冯大公子,蠢货一个。我只不过说了吃人是他唯一夺取力量的方法,他居然就这么信了。索性我就在他身体动了点手脚,让他饱含愧疚与贪欲吞噬一个个同类。多么有趣的一幕,又多么美味的食物。”
白九祝捂着鼻子,那股萦绕在鼻尖的臭味愈发浓烈,甚至让他身体感到些许不适。强压下躁动的妖力,白九祝厌恶地蹙紧了眉头:“这个叫祸魔的妖怪好恶心。”
柳三思赞同:“令人作呕。”
“这难道也要怪我吗?我不过是小小煽动了下他的欲念,会犯下这些事,完全是因为冯大公子本来就有这个念头。”祸魔状似无奈地叹了口气,“罢了,你们看起来也不会听从我的话。”
“我会手下留情,留你们一命。”密密麻麻的黑色光点凝聚悬浮于祸魔身前,当他收拢掌心时,黑色光点如同骤雨奔腾般冲柳三思袭去。
然而这些黑点在未触及柳三思时便被红线织作的密网挡住,消散无影,一条红线甚至割过祸魔的脸,带出浓稠的血。
祸魔未理脸上的伤口,将不知为何猛然复苏的属于冯典的意识压下,盯着白九祝的目光中忽的参杂了什么不明的清绪。
“银发,红线,妖怪……我想起来了。”他放下了嘴角,阴沉着脸,“你不可留。”
“在说什么?”深沉冰冷的声音蓦然耳边响起,祸魔心下一惊,虽然躲避及时,但手臂还是被划到,萦绕于周身的黑气也缺了一口子。
祸魔难以置信道:“你难道不顾虑这具人类的身体?”被祸魔附身的宿体在受到伤害时,祸魔自身也会感到疼痛。
回应他的是柳三思愈发狠厉的攻势,刀刀都疼,也刀刀不致命。
祸魔本想将魔种入柳三思体内将他操控住,可是因为被步步紧逼,始终无法将黑气凝聚,周身的黑气更是不断地削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