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朱砂
邵靖看他一眼,笑了笑:“是不是觉得,我才像他亲生的?”
“可不是嘛,也太区别对待了吧?”
邵靖拿了一块猕猴桃填进小麦嘴里:“我告诉你,别人的孩子,要求总是松一些,就因为是自己的孩子,才特别的恨铁不成钢呢。这里头的事不是一句两句说得清的,等有空我好好给你讲。”
小麦嗯了一声,张开嘴巴让邵靖把猕猴桃全喂给他了。至于去见邵靖爷爷的事,谁也没再提过一句——不就是压力吗?管他什么压力,大家一起担着就是了。
这两人把一碟子猕猴桃吃完,邵靖正准备去找医生给小麦来换药,忽然窗户外面白影子一晃,有什么东西冲着窗玻璃就扑了过来。邵靖一抬手,捏了个手印正要往外送,硬生生又收了回来:“你来干什么?”
小麦一愣神的工夫,那白影子已经穿过了玻璃扑到他病床上,原来是只白毛兔子,在床边上一个打滚恢复了人形,还没张嘴就被邵靖一脚踹了下去:“别压着他!”
白萝卜一头栽到地上,不过他也没心思计较,趴在地上就急着抬头:“大少,你帮帮忙!”
邵靖皱眉:“怎么了?”
白萝卜哭哭咧咧地爬起来:“宁远他,他,他不对劲了!我不敢去找猎人,所以才来找你,你帮帮忙,给他看看吧!”
第91章 怪事
“宁远?”小麦一时没反应过来,“宁远是谁啊?”
白萝卜嗷嗷地哭起来:“就是方宁远,你还去他医院看过病呢。”
“哦——是方院长啊!他怎么了?”
“他不对劲,身上的阳气特别盛,我都不敢靠近他了。”
小麦疑惑:“阳气盛不是好事?”
白萝卜急得乱跳:“不是啊!宁远现在,他不吃不睡,还老烦躁,不对劲啊!”
邵靖把手往下一压:“冷静冷静,你具体说说,他从什么时候开始不对劲的?”
白萝卜咧着嘴,马上就要号啕的模样:“两天前嘛,他去济南参加一个什么学术交流会,我也不知道是交流什么的。他说就去一天,也不带我去。等他回来就不对劲了,身上的阳气离得老远都灼人。我说烧饭给他吃,他没胃口;晚上也不睡觉,跟他说两句话他就不耐烦了。今天在医院里还训了好几个护士,以前他从来不训人的。”
邵靖皱皱眉:“听起来是有点蹊跷。”
“那,你能去看看吗?”白萝卜可怜巴巴地看着邵靖。小麦心软:“要不然你帮他看看?方院长人挺好的,还帮我看过眼睛呢。”
邵靖想也不想就拒绝:“我不能让你一个人呆在医院。这样,你把方宁远带过来,我可以帮他看看。要么,我另找个人去给他看看。”
小麦明白过来:“找钟少和沈哥去给他看看?”
“沈固是特事小组的组长,这种事当然应该找他。”
“不要!”白萝卜反应之激烈把小麦吓了一跳:“为什么?”
“他,他——他是猎人……”白萝卜眼泪已经在眼眶里打转了,“我怕他。”
邵靖看他要哭不哭的模样很不耐烦:“行了行了,那就算了,你把他带医院来,我给他看看。”
白萝卜苦着脸不敢说话,还是小麦心软,问他:“怎么了?”
“我带不来他……”白萝卜的眼泪终于掉下来,“他现在烦躁得很,我跟他说话声音大一点他都吼我……”
小麦直摇头:“邵靖,要么你还是跟他去看看吧,就看一下,我一个人在医院能有什么事,还有医生护士呢。”
邵靖脸色阴沉,小麦轻轻推推他:“快点去吧,快去快回,那个,中午我想喝海鲜粥。”
邵靖很不情愿地起身:“喝什么海鲜粥,那是发物,对伤口不好。鸡丝粥好不好?或者皮蛋瘦肉粥?”
白萝卜看他们还在讨论这个粥那个粥,心里急得火烧一样,又不敢催。小麦看他那可怜样儿,胡乱点了点头:“行,都好。你去吧,我正好睡一会,昨天晚上都没睡好。”
邵靖带着白萝卜走了,小麦确实想睡一会,昨天晚上他总担心见邵靖父母的事,加上伤口疼,真的是没睡好。不过这会他觉得疼得轻些了——大概是喝过灵芝露的缘故,他觉得自己现在身体愈合能力也强了,昨天伤口疼得厉害,今天就轻了很多。眼皮开始打架,小麦刚想闭上眼睡一会,门口又传来脚步声,一睁眼,睡意一下子没了:“韩亮?”这家伙跑来干什么?
韩亮的气色比起前几天又坏了,说他印堂发黑是半点也不夸张,满脸的丧气相,一看见小麦确实在病房里,顿时挤出一点笑容:“麦子?”
小麦心里警惕,脸上若无其事:“你怎么来了?不会也来看病吧?”
“我……啊,嗓子这几天不太舒服,可能感冒了。你这是怎么了?哪不舒服?”
“前天从高处摔下来,背上受点伤。”
“哦,那可得好好养着,你怎么那么不小心啊……”韩亮嘴里说话,心神不定地四处看了几眼,“你一个人?住院也没人陪陪?”
“有朋友陪,不过他出去了,一会就回来。”
“啊——”韩亮又没话了,但并不打算走,在屋子里转了几步,终于在病床前面的柜子上坐下,“麦子,你听说没,魏炎上次又出车祸又骨折的,都是因为酒店送的那块玉不吉利。”
小麦心里冷笑,嘴上敷衍:“是吗?玉也有不吉利的?那酒店怎么回事?魏炎应该去找他们赔医药费才对。”
韩亮嘴里嘟囔了几句什么,乱七八糟的小麦也没听清楚。两人对看了一会,韩亮终于顶不住了:“麦子,你,你那个朋友呢?他什么时候能回来?”
小麦沉着气:“不知道,怎么了?”
韩亮试图撒最后一个谎:“听魏炎说,你那个朋友懂点阴阳?魏炎那块玉,也是他收走的,是吧?”
小麦笑笑:“他懂什么阴阳。你听谁说的?魏炎?那家伙这一阵子倒霉,弄得自己都迷信起来了,见谁都说些阴阳吉凶的怪话,你听他呢。”
韩亮见小麦说得滴水不漏,终于没法再装下去了,扑通一声从椅子上滑跪到地上:“麦子,我,我没想害魏炎,你救救我啊!”
小麦没料到他玩这一手,吓了一跳:“你干什么?”
韩亮声泪俱下:“麦子,我知道你跟魏炎好,可是我真不是有意害他。那个玉是不吉利,但魏炎他是四柱全阳的命数,顶得住的。我知道这玉害人,所以不敢随便给人,特地挑了魏炎——是,我混蛋,可是我知道魏炎会没事的,这玉要是留在我身上,我肯定会死!麦子,我知道你们感情好,你们大学的时候就是——”
“行了行了!”小麦赶紧打断他,心想这几句话幸亏是没叫邵靖听见,不然肯定又要打翻醋坛子,“你到底想说什么?那玉不是已经不在你身上了吗?你还有什么事?”
韩亮跪着不起来:“麦子,我知道你那朋友有能耐,你让他救救我,再不救我就要死了!”
小麦皱着眉头:“你先起来再说话。这什么样子,一会护士进来看见成什么了!”
韩亮端详小麦的表情,确定他并不打算见死不救,这才站起来:“我,我那块玉是有人送的。当时我爸揽了个工程,要分包到下头去,有个包工头想要这个活,就送了这块玉。我爸看这玉颜色好,就叫人串了个链子给我戴着。谁知道打从戴上这块玉,我爸公司就没消停过,工地上连着摔死人,赔了不少钱。当时我们还没想到这块玉有毛病,后来我爸去日本旅游,回来的时候在船上遇见一个日本人,说是个室内设计师,我爸就跟他聊了几句,结果他说我爸印堂发黑,有大祸就在眼前。当时我爸不信,可是回来的时候司机去接他,刚出码头就撞上一辆集装箱,车都扁了。司机当场死了,我爸断了一条腿,他这会才信了。后来他费了半天劲找到那个日本人,那日本人才说这块玉有毛病。可是他说玉有毛病,又不让我们把玉弄坏,反而自己拿着整天不知道在干什么。”
他一口气说到这里,小麦忍不住问:“他不让你们把玉弄坏,那么把玉送给魏炎是谁的主意?”
韩亮苦笑了一下:“是我找人问的方法。那个小日本,嘴上说想办法,可是我觉得他根本就是对那块玉另有所图,所以我托人去打听了这么个方法,就把玉送出去了。那小日本听说我把玉送了,开始好像很不高兴,后来不知道他在外边干了些什么事,对那块玉又不怎么热心了。前几天干脆连人都见不着了,我爸怎么找都没找着他。”
小麦心知肚明,仓桥俊已经被邵靖的佛光刺瞎了双眼,遣送回日本了,当然找不着:“既然玉也送出去了,你还有什么事?”
韩亮打着哆嗦:“他,那个小日本,那个混蛋,他在我们家里不知道留了个什么东西,一到晚上就出来,我家一个佣人已经死了!”
小麦这下吃惊了:“仓桥俊还在你家里留了东西?留了什么?”
“我不知道啊——”韩亮又想跪下来,“那东西大小跟猫似的,动作快得很,根本看不清楚。昨天晚上我听见家里的女佣叫了一声,下去看的时候人就死了!你不知道有多吓人,那尸体就好像被什么吸干了似的,看起来一下子老了十岁!我们现在都不敢在家里住了,可是谁知道那东西会不会跟着我们……”
“大小像猫一样……”小麦想不出来那会是个什么东西,“这样,你等等吧,一会儿我朋友回来,我跟他讲一下。”
韩亮连连点头,正要再说几句好话,手机忽然响了,他接起来听了几句脸色就变了:“你们赶紧安排住院,请最好的大夫,我一会就过去。”放下电话他哭丧着脸看小麦,“麦子,我妈被吓得心脏病犯了,现在在医院抢救,我,我得马上过去看看。我爸现在身体也不好,就我一个人顶着了……”
“那你去吧,把手机号留下,我今天一定联系你就是了。”
“那,那千万天黑之前行吗?”
“好,我知道了。”
韩亮一步三回头地走了,小麦也再睡不着了。什么东西大小像猫动作又迅速?日本式神里确实有这么个东西,就是猫又。但是仓桥俊有猫又的话为什么跟邵靖对战的时候不放出来,反而留在韩亮家里?他正反复思量着,病房门轻轻一动,归籽儿伸进个头来,笑嘻嘻地:“麦子?”
“籽儿?”小麦赶紧抬起猪蹄招招,“你怎么也来了,快点进来。”
“呀,麦子你怎么变成白蒸猪蹄了?”归籽儿一蹦三跳进来,特意捏着小麦的猪蹄看了看,“伤得这么重啊!周少还说不要紧呢,早知道这样我昨天就来看你了。快,把这个喝了。”
“什么东西?”小麦看那小玻璃瓶里也就几滴液体,深褐色,映着阳光隐隐泛起一种紫色,“这个,不会又是灵芝露吧?”
“什么灵芝露啊,这可是三秀姐真身的灵芝液!快喝了,任你有什么伤,只要没死,保证你一会儿就活蹦乱跳!”
“灵芝液?”小麦吓了一跳,“曹小姐的真身——你怎么问她要这个,那不是要伤了她吗?”
归籽儿笑起来:“别担心,伤是会伤一点,不过我们草木之体,取几滴汁液还是问题不大。上次张大少想要三秀姐的真身,三秀姐没给他,心里怪过意不去的,这次送你三滴灵芝液,就算个心意。”
归籽儿虽然说得轻松,小麦也知道肯定是她去讨来的。就算曹三秀是草木之精,取几滴汁液不算什么,那也得人家愿意给啊。
“籽儿,谢谢你了。你看,每次都让你这么麻烦……还有曹小姐,这件事真是——”
归籽儿笑着把瓶子塞到他手里:“客气什么,咱们是朋友嘛。要不是你,小灰到现在也不一定能拿到安全证,我都不知道怎么谢你呢。快喝了,这个不要兑水,现在的水都不干净,连露水雨水雪水都不能喝了。”
小麦打开瓶子把灵芝液倒进了嘴里,味道很苦,但清香扑鼻,喝下去从胸口开始就有热气散发出来,浑身舒服,背上的疼痛立刻就减轻了。归籽儿端详了一会小麦的脸色,咧嘴一笑:“看,这气色马上就好了嘛。我还给你带了点心,这个红枣黑米糕是补血的,吃点。”
小麦稍微活动一下身体,果然觉得胃里好像有了点地方,于是拿了块黑米糕吃起来。刚吃了一半,邵靖推门进来,手里提着打包好的粥,小麦一看,赶紧把手里的米糕往被子里一塞:“你回来了?”
邵靖一眼看见床头柜上的点心,脸立刻拉长了,把粥往桌上一顿:“吃什么呢?”
小麦赶紧又把米糕举起来:“籽儿送来的,你尝尝,很好吃。”
邵靖就着他的手咬了一口,脸色和缓了点:“还行。你怎么乱动,扯着伤口怎么办?”
小麦笑笑:“籽儿去跟曹小姐求了三滴灵芝液,我刚喝了,觉得伤好很多了。”
邵靖这次表情真的缓和了,回头向归籽儿点点头:“谢谢你了。也替我谢谢曹三秀,我欠她一个人情。”
归籽儿见了他总有点拘束:“大少别客气,麦子和我们是朋友嘛。那,既然药也喝了,我就先走了。麦子你好好休息啊,休息好了,明天大概就没事了呢。”
小麦看她走了,轻轻推邵靖一下:“你怎么总把脸拉那么长,把人家吓跑了吧?人家好心好意来送药呢。”
邵靖自知理亏:“你说想喝粥,我买了你又吃别的了……”
小麦好气又好笑:“我才咬了两口。好了好了不说了,我真饿了,你买的粥拿来给我喝啊。”
邵靖把粥捧过来,小麦想坐起来:“我觉得背上差不多已经不疼了呢。”
邵靖小心地把他抱起来坐着:“千年灵芝液药效不凡,虽然什么生死人肉白骨是不可能,但加快伤口愈合没问题。不过你还是要小心,刚喝了药,效果怎么也没那么快。来,我喂你。”
小麦靠在他身上喝粥:“你去给方院长看了,情况怎么样?”
邵靖眉头一皱:“他的情况确实很奇怪,阳气太足。”
“阳气足难道不好吗?”
“活人虽然属阳,但也要阴阳调和,任何一方太过都不是好事。何况方宁远现在的情况——这阳气似乎不是他本身的,所以特别的不对劲。他现在不眠不食,性情暴躁,都是因为阳气太盛。说通俗点,就好像上火,只是他这个火上得也太厉害,不想办法把这多余的阳气去了,各种病都可能生出来。”
“那用什么办法去他的阳气?他这阳气又是从哪儿来的?”
“我跟他说过几句话,他现在暴躁得很,说什么都听不进去,只能先把这阳气去了再问他是怎么回事。至于去阳气——这办法——因为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事,所以我现在还真没想到……”
小麦突发奇想:“阳气重了,那用阴气调和一下怎么样?哎,白萝卜不是妖精吗?妖精属阴,那个,他和方院长——那个,那个……”
邵靖失笑:“那个什么?你这个‘那个’是哪个?”
小麦本来没别的意思,只是觉得白萝卜跟方宁远既然呆在一起,难道不能来个阴阳调和?不过被邵靖这么一说,倒好像他有什么歪心思似的,不由得脸都红了:“滚!”
邵靖笑着在他脸上捏了一把:“精怪虽是阴属,但那只兔子不一样,他是喝了千年参精的参露修成的人形。人参是阳性的药,虽然成精,也是阳盛于阴,所以那只兔子也不能算阴属了。不过——你说这个用阴气调和倒有点道理,要说阴气,还真有可用的,那块阴玉不是还在沈固手里?”
“啊对了!”邵靖一说阴玉,小麦立刻想起了韩亮的事,“我跟你说,韩亮今天来找过我,他说仓桥俊在他家里留了个怪物,我在想,会不会是只猫又呢……”
邵靖听完他的话也是眉头一皱:“猫又?听韩亮的描述倒有点像。但你说的对,如果真是式神,为什么仓桥俊要把它留在韩亮家里?还得去看看才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