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青枫垂露
夏景生试图擒住秦昭志:“我没诓你,你早已死去,黄泉路是你最后的归宿。”
秦昭志却一个字也听不进去,他拼命挣扎、退却,体内迸发出惊人的力量。
夏景生只觉得胸口一疼,功亏一篑。
藏书楼中,夏景生猛地挣开眼睛,他的后背已全然被汗水浸湿,衣衫粘连在背上,被风一吹,有种奇特的凉意。
在他身后,站着一个学生打扮的女子,正一脸惊慌地看着法坛。
“你是何人?”夏景生哑声道。
“我……我是江大的学生。”女生一说话,夏景生便皱紧了眉头。
就是方才那把突如其来的声音。
“你……这是在做什么?”女生怯生生地问。
夏景生一阵心烦,赶在耐心消耗殆尽之前,他漠然道:“你不需要知道。”
“……”女生瞧出他的不快,识相地保持沉默。
“我已命人封锁藏书楼,你是怎么进来的?”夏景生狐疑地看着女生。
那女生的模样十分乖巧,一双剪水般的秋瞳,极易叫人心生怜惜。
“我……今日值日,负责打扫藏书楼……”女生怯生生地说。
夏景生一阵头疼,想到差一点便成功的超度仪式,语气不由地冷硬起来:“你没收到消息?”
女生一脸茫然地摇头。
夏景生挥挥手,不再言语。
女生离去后,夏景生取出怀中的护心镜,镜面已然黑透了。
如果他没有早作准备,恐怕这会儿也跟玄虚一般,身受重伤。
看着女生方才站立的位置,夏景生喃喃道:“真的是巧合吗?”
第一百零六章
这一日, 夏景生与孙闻溪收到了一张请帖。
何开晴与段逸雄不日将订婚,双方都是有头有脸的人家, 订婚仪式的排场极大。
夏景生接到请柬时, 眉头紧锁。
段逸雄的相貌是典型的刑桃花之相, 女眷和他在一起,大抵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何开晴是有福之相, 合该婚姻美满,怎么会和段逸雄走到一起?
无奈这男欢女爱、儿女情长之事, 本就不容他人置喙,即便是夏景生也无权干涉。
订婚当日, 社会名流云集, 麦市长亲自为新人主持仪式。
何开晴穿着一袭素白长摆纱裙,头戴小花蕾编成的花环,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微笑。
再看段逸雄, 一身笔挺的西装, 身形伟岸。他长得凶, 笑容掺杂在期间不似锦上添花,倒似画蛇添足。
不过没有人计较这个, 出席的客人都盛赞段逸雄相貌堂堂,英伟不凡,所有人都很高兴。
除了段逸才。
他是段府的老大, 按照传统,该他先娶妻,再轮到段逸雄。
可段老爷宠爱段逸雄, 听信那套新思想、新风俗的说辞,同意了让次子先和心上人订婚。
又思及只是订婚,并未正式成婚,尚不算违背旧俗。
这段日子,段峰总帮着段逸才相看,希望能为他寻一房贤妻。
那名门闺秀、富家小姐的画像,日日流水似的往段逸才房里送,将那画筒都塞满了。
媒人也频频打听,这段家大少究竟想找个什么样的人?
可段逸才就是不松口,画卷送来时怎样,原封不动地送出去。
若段峰下死命令,段逸才便用撂挑子那招,将药铺的生意撂下不理。
如今段逸才是段家药铺的主理人,大大小小的事都是他在管顾,他撂挑子,药铺的生意便无法正常开展。
段峰没了法子,又想了一招。
既然段逸才不愿看画像,不若直接看真人,没准青年男女一碰头,就看对眼了呢。
于是乎,这订婚仪式上邀请了许多单身女青年,一眼看过去连片的云鬓花容。
名门闺秀或许还顾忌男女大防,不好上前搭讪,一些留过洋的、胆子大的富家小姐可没这层顾虑,坦荡地与段逸才交流。
“大少,可愿赏脸喝一杯?”一位身着祥云织锦旗袍的女子笑眯眯地给段逸才递了杯酒。
旗袍勾勒出女子曼妙的曲线,那雪白的大腿更是晃得人眼晕,段逸才却连个正眼都没给。
他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即将上台的何开晴。
何开晴蹬着雪白的皮鞋,踏上台阶儿。
许是鞋跟太高,长摆裙太累赘,冷不防脚下一颤,眼看着就要跌倒。
段逸雄走在前头,没留意到身后的状况。
倒是段逸才,飞速地穿过人群,奔到何开晴身边,将人搀住。
“哎哟。”何开晴痛呼一声,倚在段逸才怀中。
“可曾伤到?”段逸才急道。
他将何开晴搀到一边,替她将那高跟鞋脱下。
幸而只是轻伤,没有伤及筋骨。
何开晴看着替她揉着脚踝的段逸才,觉着姿势未免太过暧昧,忙把脚抽了,轻声道:“多谢兄长。”
这个称呼,也清楚地让段逸才认识到,今后何开晴便是他的弟媳。
他轻轻地将何开晴的脚放下,发愁地看着眼前断了跟的皮鞋。
订婚的吉时耽搁不得,一时又找不到合适的鞋来替代。
纠结之际,方才主动与段逸才搭讪的姑娘拿起断了跟的皮鞋瞧了瞧。
“码数与我的鞋一样大,我瞧着自个儿的鞋也是全白的,要不先穿我的吧?”
直到这时,段逸才才正眼瞧那姑娘。
何开晴终是穿上了临时借用的皮鞋登台。
台下,段逸才颔首道:“谢谢,还未请教姑娘怎么称呼?”
“早就听闻段府颇重礼教,没想到竟这般待客。”那姑娘笑道,“罢了,多说一次也无妨。”
“我姓冯,名顺贞。”姑娘笑道。
本地姓冯的富户就这么一位,段逸才马上猜到了对方的身世。
“今日是我唐突了,还望姑娘海涵。”段逸才说完,正儿八经地作了个揖。
“噗。”冯顺贞捂嘴笑了,“你这人,当真与传闻中说的一样,板正耿直得很。
他俩的谈话刚起了个头,何开晴便端着酒杯过来了。
她颇好奇地上下打量冯顺贞,旋即满意地笑了:“我还是第一次瞧见,兄长和女士聊天,你真漂亮。”
两位女生互见了礼,何开晴冲段逸才比了个加油的手势:“加把劲儿,这位要能当我未来嫂嫂就好了。”
她声音不低,冯顺贞也能听见,倒叫段逸才平白闹了个大红脸。
“你别理她,妮子胡说呢。”段逸才忙着解释。
冯顺贞却毫不着急,大大方方道:“没准,她说的会变成现实呢。”
段家最近一段,可谓是好事成双,自打段逸雄与何开晴订婚后,在情感生活上多年不见动静的段逸才,也谈了一名女友。
只是这喜事没能持续多久。
不日,江城的报纸头条登出了一则爆炸性消息。
段逸雄感染了麻风病,已经出现了皮疹、患处知觉丧失等症状。
一时间,城内舆论大哗。
夏景生听闻此事时,正与孙闻溪在那茶馆里听评弹,他耳力好,听见邻座悄声道:“你们听说了嘛,段家二少爷得了麻风病。”
“这病可棘手,会传染,我看段家二少八成会变成残废。”
“谁说不是呢,我听说段老爷请了最有名望的大夫,花重金求医都没能治好。”
“说来也是可怜,段家本就是开药铺的,如今自家人生病竟然治不好。”
“谁让他非娶何开晴不可呢,这病啊,就是从何开晴身上染过来的。”
“这世上哪有男子得麻风病的道理,还不是从女人身上染的,这何开晴也是个不守妇道的……”
话越说越难听,夏景生将茶杯重重地磕在桌上:“简直一派胡言。”
“嘿!”那几个人议论得兴起,被夏景生这么一打岔,登时急了,“有你什么事儿,怎么说话的。”
夏景生面若寒霜,斥道:“没见识的东西,谁说男子不会得麻风!”
“我爹告诉我的,哪个男的要是染上麻风,那定然是女人传染的,放在从前那是要休妻的。”邻座得意洋洋地说。
孙闻溪嗤笑道:“麻风是传染病,病菌又不专挑女子下手,所谓‘过风’那套完全是无稽之谈。”
邻座不服气,梗着脖子还想辩驳,却被旁边的人斥道:“小声点儿,都听不见词了。”
这才消停下来。
孙夏二人也没了听曲儿的心情,出了茶楼,那卖报的报童高声道:“卖报了,卖报了,何家小姐身患麻风,段家二少无辜染病——”
在带有指向性的标题煽动下,何开晴的名声一落千丈。
往昔是人人仰慕的高门小姐,如今是人人避之不及的不祥之人。
何铭吩咐将何开晴隔离开来,由下人送饭食和换洗衣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