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青枫垂露
“慢着!”这一激,方才被酒精冲昏了头脑的男人,总算清醒了几分。
当看清对面的夏景生时,他肠子都悔青了,江城谁人不知,夏景生是玩牌九的绝顶高手。
放在平日里,就是再垂涎夏景生的美色,他也不敢乱来,岂知酒壮怂人胆,这一回摸了老虎的屁股。
而今骑虎难下,他哑着嗓子开口道:“夏大少,你这找的帮手,胜之不武啊。”
夏景生一双眼睛盯着那男人,直将他瞪得冷汗直流,才嗤笑一声:“看来是不服气,也罢,我再陪你玩一局。你来洗牌吧,免得又说我胜之不武。”
等男人战战兢兢地把牌洗好,夏景生扫了一眼,抬手拣了两张牌。
牌面翻开的瞬间,全场沸腾。
又是双天牌!
梅开二度,众人看向夏景生的眼神里都带了些敬畏。
孙闻溪搭上夏景生的肩,笑道:“原来夏大少也是个中高手,那我方才怕是班门弄斧了。”
夏景生喝了口酒,浓郁的果香在唇齿间弥漫开来:“你忘了,我可是有阴阳眼的人。”
孙闻溪一怔:“你能瞧见牌面?”
夏景生反问:“你认为呢?”
见孙闻溪不答话,夏景生挑眉道:“你该不会真信了吧,我这是阴阳眼又不是透视眼。”
孙闻溪:“有何不同?”
夏景生:“阴阳眼看的是三界,透视眼……”他一双眼睛盯着孙闻溪的前胸,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孙闻溪一把捂住前胸:“你莫不是能瞧见衣衫下的光景。”
夏景生:“???……”
这边厢两人说着话,那边厢男人已经恐惧得快晕过去。他小心翼翼地站起身,刚想悄无声息地溜走,孙闻溪的声音却适时响起。
“怎么?输了就想赖账?”
男人脚步一顿,心知开溜不成,索性豁开面子,告饶道:“我有眼无珠,冒犯二位……”
孙闻溪敛了笑容,眸中闪过一道冷光:“看来酒醒了。”
孙闻溪:“过来。”
男人哪里有胆子过去,步子挪了半天都没动弹。
孙闻溪:“我不想说第三遍,过来。”
男人硬着头皮走过去,刚一凑近,就被孙闻溪拽住了胳膊。
“啊——”男人一声痛呼,捂着手臂倒在地上,孙闻溪直接将人胳膊卸了。
“以后管好你的手,今日看在琪琪的面子上,我饶你一次,还不快滚。”
男人顾不得冷汗涔涔,挣扎着逃走了。
孙闻溪这才转头去寻兰承云,却见兰承云身边不知何时站了个穿中式裙褂的女生。
两人有说有笑的,比起方才的拘谨,兰承云在女生面前显然更放松。
孙闻溪不动声色地走过去,见女生夹起一块糕点,递到兰承云嘴边,笑着说了些什么。
兰承云含笑将糕点吃了。
孙闻溪的脚步停住了,他认得那是雪花酥。
方才他向兰承云推荐这道糕点,兰承云说自己不爱吃甜的。
这会子却接受了女生的喂食。
孙闻溪心里有股子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只觉得这满室衣香鬓影,脂粉香气闷得人心头发苦。
明明兰承云近在咫尺,孙闻溪的步子却迈不动了,他在原地站了一阵,见两人仍旧聊得开心,便转身疾步走了。
他走得那样快,不知不觉走到了室外。夏日的夜晚,没有一丝风,闷得让人透不过气来,天空中瞧不见一颗星,只有知了喋喋不休的鸣叫声。
孙闻溪从怀中掏出雪茄,烟草的味道让他躁动的心慢慢地平复下来。
他第一次知道,原来兰承云真心笑起来是这副样子。
可惜,他从不对着自己笑。
身后传来脚步声,孙闻溪没管,只当是什么不相干的人也跑出来透气。
半晌,孙闻溪一偏头,见来人竟是夏景生。
孙闻溪把烟掐了:“你怎么也出来了。”
他喉头发苦,心里堵了一堆子话,想起夏景生和兰承云的绯闻,只道是夏景生和自己同病相怜。
他没开口,夏景生却问:“还有烟吗?”
孙闻溪把烟盒递给他,却在夏景生接烟的瞬间猛地抽手。
“抽烟不好。”
夏景生睨他一眼:“那你还抽?”
“心情不好,偶尔一根。”
夏景生拿过烟盒,打开一看,里头是空的。他疑惑地抬起头,掌心却突然被塞了一把东西。
“尝尝这个,西洋的巧克力,比抽烟好。”
夏景生接过巧克力,剥开一颗,塞进嘴里。
巧克力在舌间融化,外层是苦的,到后来却是苦中带甜,甜而不腻。丝滑香软的巧克力,温柔地在他口中弥漫开来。
第十四章
“好吃吗?”孙闻溪问。
夏景生点点头,他爱吃甜食,巧克力的滋味很对他的胃口。
“今日多谢了。”夏景生将糖纸叠好,轻声说。
“不必客气,今日是琪琪的生辰宴,谁搅局我都不答应。不过你还真叫我惊讶,像你们这种书香门第的大少爷,不是终日只知道古玩字画的吗?”
夏景生抱臂笑道:“你这是偏见。”沉默了片刻,他开口道,“我打小跟着师父长大,他老人家最爱玩牌九,我是跟他学的。”
“你是夏家的大少爷,怎么从小养在外头?”孙闻溪问出了一直以来相当不解的问题。
“……”夏景生没回答,他望着远处的月色,过了许久,才轻声道,“大概是因为,我的出生是个错误吧。”
还没等孙闻溪想明白这话里的意思,宴会厅里忽然走出来两个人。
是兰承云和那个女生。
女生拉着兰承云的手,两人一路说笑,很是快活的模样。
夏景生偏头看了眼孙闻溪,见他脸色不太好,登时了悟。
“你瞧见他们在一起,不高兴了?”夏景生问。
“我哪有不高兴。”孙闻溪扯了扯嘴角,笑意却不达眼底。
“明明见你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夏景生说,“那女生叫冯宝儿,是承云的师妹,两人一起合作有些时候了。”
冯宝儿平日里唱的是坤生,眉眼间带着几分英气,和兰承云俊秀的五官搭在一块儿,竟十分和谐。
两人在院子里你来我往地唱了几句,兰承云唱腔柔婉,冯宝儿唱腔高亢,一唱一和流畅悦耳。
两人唱罢,孙闻溪带头鼓起掌来。
兰承云听见掌声,诧异转头,见是孙闻溪,脸色微变,转眼又瞧见一旁的夏景生。
“这位是?”孙闻溪看向冯宝儿,“兰老板不介绍一下?”
冯宝儿倒是个活泼的,未语先笑道:“见过二位先生,我叫冯宝儿。”
兰承云上前两步,将冯宝儿挡在身后,隐隐有保护的姿态,不卑不亢道:“这位是我的师妹,唱的是坤生。她涉世未深,若有冲撞孙少的地方,承云替她陪个不是。”
孙闻溪见过兰承云的许多面目,却从未如今日这般,明显地感觉到眼前人身上透出的拘谨、防备与不自在。
仿佛早已打定主意将洪水猛兽拒之门外。
孙闻溪点点头,忽然觉得没劲儿透了,可面上还得挤出点儿笑来:“冯老板很好,是我唐突了。”
说完,转身便走,将空间留给两人。
兰承云见他走了,眼中先是流露出两分犹豫,可这犹豫实在是太浅了,不过转瞬,就消失在眼波中。
片刻后,兰承云看向夏景生,勉强冲他露出一抹笑意。
夏景生什么也没说,转头跟上孙闻溪的脚程。
孙闻溪走得不快,夏景生转了个弯儿就碰上了。
碰面的一瞬间,孙闻溪瞧着夏景生,问道:“他那话什么意思?替冯宝儿赔罪?”
孙闻溪的桃花眼,高兴的时候如碎星入眸,生气的时候,瞳仁中泛着点点冷光。
“我是豺狼虎豹吗,还能把人给生吞活剥了?要他来跟我开这个口?”孙闻溪冷笑一声。
夏景生慢慢地剥着巧克力纸:“你生气了。”
“怎么会,我犯不着。”
“你生气了。”
孙闻溪这才听出来,夏景生说的不是疑问句,而是肯定句。他心头不爽,正欲冷笑,忽然见夏景生把手举到他面前。
“吃吗?”
孙闻溪定睛一看,是一枚巧克力。
他原想说不吃,可话到嘴边,却说不出口,最后还是就着夏景生的手,将那巧克力含了。
甜而不腻的滋味在口中弥漫开来,孙闻溪方才觉出不对。
他疑惑地瞧着夏景生:“兰承云和冯宝儿走得那么近,你半点也不生气吗?”
“我为什么生气?”夏景生搓了搓手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