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青枫垂露
“坊间不都说,兰承云是你的人?”
“坊间这么说,他就必定是我的人吗?”
孙闻溪一怔,旋即明白了:“原来你也是个求而不得的可怜人。”转眼一瞧,看夏景生平静地叠着巧克力纸,孙闻溪皱眉道:“你怎生如此淡定?”
在孙闻溪看来,夏景生实在淡定得有些过分,面上丝毫没有被误了姻缘的憋闷感。
“承云的性子柔中带刚,处事有自己的原则,我很欣赏他这一点。”夏景生笑笑。
孙闻溪苦笑一声:“你这样理解他,难怪他与你更亲近些。”
两人在院子里说了会儿话,全然没留意到,在不远处的灌木丛里,趴着两个记者。
记者来这儿,原是想趁着麦琪生日,挖点儿名流绯闻,却没想到碰上了两个话题人物。
夏景生就不消说了,宝汇银行一案让他成为了话题人物,就连报社都想给他辟个专栏,好借着夏景生的人气连载些灵异故事。
至于孙闻溪,宝汇银行的少东,江城新贵,青年才俊,这样的人物什么时候爆出新闻都不缺热度。
记者趴了一阵,眼见着夏景生把刚剥好的巧克力喂进孙闻溪口中,一时间激动得连相机都端不稳,慌乱中快速摁下快门。
坊间一直有夏景生好龙阳的传言,不过对于夏景生捧兰承云,大多数人都抱着看热闹的心态,毕竟兰承云是下九流的戏子,而夏景生出身高门,横看竖看,夏家都不可能让兰承云进门。
可孙闻溪不一样,孙家家财万贯,孙闻溪又是独子,跟夏景生算得上门当户对。
若是夏孙两家联姻,那可是一等一的头条啊。
夏景生和孙闻溪都没料到,第二天他们的事情会被发散得满城风雨。
孙家和夏家,则是两种完全不同的气氛。
孙家客厅里,孙其满推了推眼镜,盯着报纸上的照片瞧了许久:“巧克力好吃吗?”
孙闻溪干笑道:“还成。”
“我问你,你跟夏景生是不是在谈恋爱?”孙其满丝毫不拐弯抹角。
孙闻溪一惊,无奈道:“爸,全然没有的事儿,你想到哪里去了。”
“闻溪啊,爸觉得夏景生不错,是个好孩子,如若你们真是在谈恋爱,不用瞒着,爸替你上夏府说去。”
孙闻溪留洋前就跟家里出了柜,刚出柜时那叫一个惊天动地。孙其满对儿子向来温和,唯独那一回,大发雷霆将孙闻溪打了一顿。
又疑心孙闻溪是撞邪,找了最靠谱的相师来算命。
岂知那相师一口咬定,孙闻溪将来的伴侣必定是个男人,孙其满被气晕过去,醒来却也无可奈何。
因着有了这一出,孙其满对孙闻溪的终身大事一直不算上心,只等着没准哪一天,孙闻溪自个儿会直回来。
这心理建设做多了,对这龙阳之好也多了几分淡然,让孙其满欣慰的是,孙闻溪洁身自爱,虽然这么些年身边没有女人的影子,却也没搞出什么幺蛾子来。
孙其满原想着,若再过些年头,孙闻溪这边还没动静,他就主动替孙闻溪相看。
岂知今日突然来了一张照片,对方还是门当户对的大户人家的公子,孙其满着实满意。
爸满意了,儿子却不甚满意。
孙闻溪摇头道:“爸,真不是你想的那样。”
可无论孙闻溪怎么说,孙其满都是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
与孙家相比,夏家的气氛显然要可怕得多。
夏功成阴沉着一张脸,把报纸甩在夏景生面前:“前一阵是那个戏子,现在又成了孙闻溪,你是想气死我?”
夏景生皱眉道:“我们并不是那种关系。”
“最好不是!孙家也是体面人家,怎么可能允许独子断袖,趁早死了这条心吧。”夏功成瞪着夏景生,“即便孙家同意了,我们夏家也丢不起这个人!你若是真为孙闻溪好,就想想自己的命格吧。”
夏景生沉默半晌,沉声道:“我知道了。”
按照民间的婚俗,长子定要比次子先成家,次序不乱,家族才能兴旺。可在夏家,这个规矩却被打破了,这一切皆因夏景生的命格。
夏景生坐在房中,打开上锁的抽屉,从里头取出一个红色的锦囊,里头有一枚八字长命锁。
上面刻着夏景生的生辰八字,懂行的人一下子就能瞧出来,夏景生的八字很有问题,是典型的天煞孤星命。
此种命格的人会给周遭的亲朋好友带来一系列的厄运,严重者甚至会被克死,在命相学中被称之为绝命。
夏景生六岁那年母亲就去世了,虽然家人没当着他的面说什么,可心里却认为是夏景生的命格克死了生母。
母亲去世后,夏景生被送到别庄,夏家一直是姨娘掌家,下人便在暗地里编排夏景生,说他是扫把星。
这种情形一直到夏景生成年归家,在师父再三保证夏景生的命格不会伤及家人后,夏景生才被准许回到本家。
可即便住在了同一屋檐下,他在夏家仍旧是边缘人物,一个有名无实的大少爷。
因为这样的命格,夏家从来就没有考虑过夏景生的婚姻。再不济的人家,婚前都要八字合婚,这一关,夏景生就过不去。
第十五章
自麦琪生日后,夏景生与孙闻溪便再没见过面,两人再见面,是在何开聘的婚礼上。
何家与段家的婚事安排在江城最顶级的饭店——洲际饭店。婚礼当天,何家出动了一整个车队去接新娘。
沿途道贺的百姓都领到了赏钱,可谓极尽排场。
何家大公子何开晟穿着一身淡蓝的长衫,在厅中招呼客人。夏家到时,何开晟朝夏功成行礼道:“夏伯父好,您这边请。”
夏功成笑着夸赞:“开晟,你有能耐啊,糖厂在你的打理下生意节节攀升吧?”
“伯父过誉了,生意越来越难做。”何开晟毫不隐瞒道,“不过是竭尽所能罢了。”
待夏功成坐定,他又将夏景生与夏景瑞引到晚辈一桌:“请坐。”
夏景生点点头,他对何家这位大公子不甚熟悉,只觉得他没有何开聘和何开晴好相处,总是沉着一张脸,又因管理着公司,身上常带着上位者的不怒自威。
夏景瑞也有些怵他,难得没有再作妖,只坐在席上安安静静地吃着零嘴。
过了半盏茶的功夫,孙家也来了。
孙闻溪的座位正好在夏景生的左侧,刚一落座,四面八方当即投来隐晦的视线。
两人一致保持沉默,如同两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
夏景瑞一面磕着瓜子,一面打量着两人,见状笑道:“哟,这是避嫌呢。”
虽说夏景瑞嘴欠,可却歪打正着地说对了。
夏景生和孙闻溪都存了避嫌的心思,等到开席之时,这种情形更加明显。
两人不约而同地沉默吃饭,却在夹菜之时,不小心撞了筷子。
如同触电一般,两人同时收筷。
孙闻溪看着盘中色泽诱人的鲍鱼,开口道:“你先。”
“还是你先吧。”夏景生推拒。
“你先。”孙闻溪坚持。
“你……”夏景生话还没出口,一只鲍鱼已经躺在碗里了。
孙闻溪直接把鲍鱼夹给他。
夏功成坐在长者一桌,正好看见这一幕,眼珠子都快瞪脱眶了。
“你瞧瞧,这成何体统啊。”夏功成重重地放下茶杯,瞪着孙其满。
孙其满却很是淡定,笑眯眯地看着两位小辈的互动,温声道:“诶,这小辈们感情好,不稀奇。”
夏功成犹自瞪着的眼珠子,满腹礼义廉耻的大道理,被孙其满一句话堵死了。
全场最兴奋的要数八卦小报的记者了,原先看夏景生和孙闻溪两人全程无互动,心里正犯嘀咕呢,这会子见孙闻溪给夏景生夹菜,连忙摁动快门。
在一片快门声中,夏景生盯着碗中的鲍鱼,全然不知该如何下箸,只希望婚仪能快些开始。
可等了半天,婚仪却迟迟没开始。
桌上的菜肴不合口味,夏景生吃了两口,便放下了筷子。
大厅之中已经有人坐不住了,虽顾忌着何家的面子并未大声抱怨,却都在窃窃私语。
何开晟见状,只得站出来安抚众人。
就在这时,何府的管家神色慌张地跑进来,在何开晟耳边低声说了些什么。
何开晟脸色一黑,提高了声音:“你说什么?”
一时间,记者们嗅到了八卦的味道,纷纷将镜头对准了何开晟。
“人都不见了还愣着干嘛,快去找啊!”何开晟的一句话,彻底将婚礼现场搅成了一锅粥。
大家伙都在问,谁不见了?怎么不见的?
起初,何家还派人前来维持场面,半个时辰后,索性将仆人全都撤了。
拦着一问,才知道今天这婚结不成了,新郎没到,所有的仆人全都出发去找人。
何家家主何铭亲自到厅中来,给一众贵客赔不是,所收的礼钱也全部退回,即便如此,还是有人出了门便骂骂咧咧。
等人散了,何铭站在那空荡荡的宴会厅内,看着满室残羹冷炙,仿佛一瞬间老了十岁。
这时,何开晴穿着伴娘服匆匆赶来,冲夏景生道:“景生哥,你可有寻人妙法?逸莲姐在屋里快哭晕过去了,我实在是不忍心。”
何铭一听,也精神起来,一时间,众人的目光都盯着夏景生。
夏景生依照旧法,让何开晴手执铜镜。
镜面中缓缓出现了何开聘的身影,只是这一回,在场的人都变了脸色。
何开聘竟然在一栋大楼的顶端,他面色苍白,神情委顿,捂着耳朵拼命喃喃自语。
“是亨利宾馆!”何开晴惊呼出声,“哥这是想做什么?!”
“快,快来人去截住他!”何铭的声音打着颤儿喊道。
好在亨利宾馆就在洲际饭店隔壁,赶过去不过三五分钟的脚程。
很快,众人赶到了亨利宾馆,管家领着一队人上了天台,冲何开聘喊了一声:“二少爷,您这是做什么?!快下来!今天是大喜的日子……”
话未说完,何开聘就跟疯了似地嚷起来:“啊啊啊啊,你给我闭嘴!”
眼见着他一只脚跨出了栏杆,管家顿时不敢再说话,连连后退道:“二少爷,我不过去,您别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