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青枫垂露
方才登上平台的夏景生,竟乘着巨蟒去而复返。
樊烬一刻都不敢耽搁,赶紧抓住巨蟒的尾巴。
可在夏景生操控下十分听话的巨蟒,却分外不待见樊烬。
它拼命甩动尾巴,想把樊烬甩掉。
樊烬用尽全力,才堪堪吊在那尾巴上,只是一双手被那坚硬的鳞片扎得鲜血淋漓。
最后,还是夏景生拍了拍巨蟒的头,樊烬才脱离险境。
只是刚到岸边,巨蟒便不顾一切地把樊烬甩下。
樊烬被甩落在岸边,虽然脱离鳄鱼的包围,却还得沿着藤蔓爬上树屋。
而夏景生早已登顶,这场比试胜负已定。
樊烬转身,迟疑地看着苗姑,后者只说了一个字:“爬。”
樊烬进退两难,咬咬牙,还是攀上藤蔓。
攀上藤蔓,势必会惊动马蜂窝,与鳄鱼比起来,马蜂更没有神志可言。
樊烬到底是肉/体凡胎,很快就被叮得毫无还手之力。
眼看着就要被蛰成筛子掉下去,夏景生引了一道火符,朝樊烬所在的方向扔去。
樊烬身侧燃起了熊熊的火焰,那火焰像长了眼睛一般,只环绕着樊烬身侧燃烧。
樊烬只觉得身侧一阵燥热,睁开浮肿的眼皮,就见所有的马蜂,都被隔绝在那火墙之外。
夏景生站在平台上,正背手瞧着他。
活命的意志占据了上风,樊烬顾不得嫉恨,忙爬了上去。
看着樊烬狼狈的模样,一群看客集体失语。
半晌,苗族的青年踹了踹脚边的石块:“让夏景生当守护人,我没意见。”
由他开始,赞成由夏景生来守护寨子的声音越来越多。
苗姑轻叹一声,正式宣布:“这次比试,夏景生胜。”
第八十五章
获胜的场面并没有想象中的欢呼雀跃, 反倒有些尴尬。
夏景生对此是无所谓的,脸上也不见喜色, 围观的群众也是一脸凝重。
樊烬咬着牙, 低垂着头一言不发,全然不能接受自己连输三场的现实。
“按照规矩,获胜者要在下一次大劫来临前守护大家, 既如此,这份重任就交给夏先生……”苗姑话音刚落,夏景生便出言反驳:“何时定下的规矩?我并没有答应!”
“你既已答应参加比赛,便是答应了留下。”苗姑的话,让夏景生醒悟过来, 他这是中了圈套。
本以为只是一场无关痛痒的比试,不料却还有后话。
若知道比试的结果是“天将降大任于斯人”, 夏景生从一开始便不会答应。
因此, 他坚持道:“我没答应过,也不打算答应。”
围观的人群骚动起来,不少人对夏景生的态度感到不满。
对苗人来说,能被赋予守护寨子的使命, 是一种荣耀,更是对自身能力的肯定。
“他这是什么意思?临阵脱逃?!”
“我看不能把大任交给他!”
在此起彼伏的议论声中, 夏景生神色不变, 他直视着苗姑的眼睛,坦然道:“若我不愿意,没人能强迫我。”
如此一来, 整个获胜的场面更尴尬了。
听着越来越激烈的抗议声,苗姑皱眉道:“先散了吧,此事容后再议。”
人群散去后,一群激进的苗族青年大步上前拽住夏景生的衣领。
“你当这比试是什么?大劫当前岂容你儿戏?!”青年龇牙咧嘴地盯着夏景生。
夏景生用力掰开他的手,从容道:“那是你们的劫数,不是我的!”
“你也是我们黑苗族的一员!”“就是,你身上流着我们族人的血!”见夏景生油盐不进,苗族青年纷纷开口劝道。
夏景生听着他们不甚熟练的汉话,轻笑道:“既是如此,你们何必跟我说汉话?不若直接说苗语?”
话音落下,苗族青年们哑口无言。
他们得承认,夏景生是不一样的。
他穿的衣服,他的言行举止,他的姓氏都是一个外乡人。
即便他身体里流着彭月的血,可到底不是在寨子里长大的,跟这儿的一切都格格不入。
“当年我母亲从苗寨逃跑,被你们称为‘叛逃’,你们就那么确信,身为她儿子的我,不会和她做一样的选择?!”
此话一出,众人脸色剧变。
夏景生点破了他们此刻最忧虑的东西,当年彭月出走前,尚且在寨子里生活了这么些年,夏景生却完全没在寨子里生活过,他们真的能放心地把苗寨的安危交给夏景生来守护吗?
所有人的脸色都很难看,一群苗寨青年怒气冲冲地瞪着夏景生:“难道你想看到我们的家园被毁掉?!”
“是你的家园,不是我的。”夏景生说。
青年不理解夏景生的冷漠,他是如此地热爱苗寨,可夏景生却无法感同身受。
“够了!”最终,还是苗姑出面叫停,“夏先生回去休息吧,这件事我们再行商讨。”
转身之际,她深深地看了夏景生一眼,见夏景生脸上,仍旧是一派无悲无喜的淡然。
等众人走远,夏景生才轻轻地嗤笑一声,动身离去。
苗族青年们彻底被夏景生的态度激怒了,他们走在路上,鞋子把草地踩得吱吱响。
苗姑出言警醒道:“不要拿生灵撒气!”
青年们不忿道:“有什么了不起的,看他那副样子,鼻孔都要翘到天上去了。”“我看还是让樊烬来吧,夏景生能力强,可他根本看不起咱们。”
苗姑叹息道:“夏景生说得没错,是我们给他设了圈套,没有告诉他实情,他生气是应该的。”
寨中长老忧心忡忡:“眼下该怎么办?”
夏景生有能力,却与苗寨离心,愿意守护苗寨的,能力又不足。
一时间,众人一筹莫展。
樊烬跟在队伍的最后,一言不发,他倏地抬眼,怨怼地瞧着一众人等。
“樊烬,你怎么看?”有长老提及他的名字。
他敛下目光,冷声道:“若想让夏景生效忠苗寨,也不是没办法。”
“哦?什么办法?”众人被他勾起了兴致,却见樊烬目光一闪,不说话了。
“你别卖关子,快说,什么办法?”一众青年急切道。
樊烬仍旧沉默着。
他不说,苗姑和长老们已经意识到了樊烬所说的法子,不由地反对:“不可!那是禁药!”
一提禁药,大家恍然大悟,可随即也面露难色。
在黑苗寨中,有一种药,服后会让人记忆全失,并且服药者会爱上睁眼看到的第一个人。
若让夏景生服下此药,他过往的记忆会被全盘抹杀,如果将他的记忆重新编造,便可让他效忠于苗寨。
“不可!”彭田反对道,“禁药一旦服下,便无药可解!”
“师父,优柔寡断,难成大器,这可是你教我的!”樊烬扬起头,眼神狂乱地与彭田对峙。
“我说了,不可!”苗姑的决断不容置疑。半晌,樊烬低下头去,藏住那怨毒的神色。
因着彭田的反对,给夏景生下禁药的法子被否了。
却说夏景生回到房中,丝毫不知自己成了众人议论的焦点,算算时日,他已离家多时。
他取出行囊中的信纸,提笔写下:“闻溪吾爱,甚是想念……”
成婚以来,他们二人第一次分开如此之久,夏景生有许多话想对孙闻溪说,那信纸写了满满三页,仍旧诉不尽心中的思念。
待夏景生将信写好,天色已暗。
他看着窗外灰蓝的天,招来信鸽,将那信筒绑在信鸽脚上。
“早去早回。”夏景生拂了拂信鸽的灰羽,抬手将信鸽放飞。
在这寂静的夜里,寨子里有人辗转难眠,彭田照例服下安神茶,却毫无困意,只倚在竹窗上,看着窗外的一轮明月。
“姑娘是在为夏先生的事烦心?”笋芽是在彭田身边伺候的人。彭田一辈子不会有婚姻,笋芽也是族人精心挑选训练出来的人,会一直陪伴苗姑。
彭田摇摇头:“我是在想……樊烬。”
“依我看,樊烬已经很用心练习了,姑娘也不必对他太过苛责。”笋芽劝道。
彭田笑笑:“我不是指这个,他进步很大,我是知道的,可这孩子心太冷,长此以往,只怕会酿成祸害。”
笋芽惊讶道:“姑娘,樊烬是你一手教出来的,你不是还夸过他心性纯良吗?”
的确,当初彭田是夸过樊烬心性纯良,可现如今,彭田却觉得樊烬变了。
特别是在夏景生到来后,樊烬表现出了极强的胜负欲,当然,胜负欲强未必是坏事,可樊烬行事却处处透着极端和心狠。
譬如在那鳄鱼潭中,樊烬刺向夏景生的一刀。
在那样的情境下,樊烬首先想到的,是把夏景生推出去。
同理还有在藤蔓上遭遇蜂袭,夏景生向樊烬伸出援手,可如若在藤蔓上的人是夏景生,彭田知道,樊烬必定不会伸出援手。
寨子里有禁药,是每个苗寨青年都知道的事,可只有樊烬会想到给夏景生用禁药。
凡此种种,都透露出樊烬的心狠,这才是彭田不敢把守护寨子的任务交给樊烬的原因。
“但愿,真的是我想多了。”彭田叹息一声,躺下睡了。
次日一早,笋芽打开房门,瞧见门外站着的樊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