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巫山云雨飞
他看着在病房里准备带自己去日常精神体检查的医生,问:“江医生呢?他很久没来看我了。”
医生说道:“院长啊,他在为你们的手术做准备呢,我们劝他不要太辛苦,但他就是不听,唉,昨天他又直接睡在办公室了。”
“啧。”
医生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他转移了话题,“先去做精神体检查吧。”
...
有过了很长一段时间,这段时间里,锡安见到江得的次数屈指可数。
江得去333号病房,不是为了说自己的治疗方案进度,就是看徐侧和锡安的状态怎么样。
锡安和徐侧的状态都不太好,也许是锡安低落的心情也影响到了徐侧。
...
在一次江得顶着黑眼圈,还要来看他们的时候,锡安躲过了徐侧的身体,朝江得吼了几句。
这天,他们不欢而散,是这两年来第一次。
徐侧面无表情地听着脑子里那个精神体的抓狂,毫无同情心地说道:“能不能别哭了,烦死了。”
说完,徐侧的表情一滞,然后眉间紧锁,嘴角微微下沉,“闭嘴,你才哭。”
他的眼尾湿润的痕迹还是出卖了他。
紧接着,他的嘴角又绷直了,眉间轻微舒展,但还是一副不悦的表情,“别用我的身体哭。”
“你再说一次,我就从这里跳下去。”
“于则,你......”
“我叫锡安。”
“......”
徐侧和这个精神体共处了好几年。
这些年来,他慢慢从恐惧到崩溃到麻木。
现在他已经习惯了锡安的存在了。这个事实更令徐侧感到无法接受。
锡安的声音、情绪、情感、想法,这些东西徐侧都能感觉到。徐侧知道锡安对院长似乎有种依赖的感情,让他感到不安的是,锡安的这些感受已经对他产生影响了。
他说不清这种情绪化的能力是自己与生俱来的还是锡安传染给自己的。
极度的安全感缺失,让徐侧似乎时时处于悬崖边缘。
围绕着自己的有很多声音,但是他不知道哪个声音才是自己的。
因为所有的声音都是以“徐侧”为主体。
徐侧往悬崖下低头看去,下面是一面镜子,他看不清楚镜子中的镜像,就如同他不知道哪个声音才是自己的一样。
徐侧觉得,在这样下去,他真的不再是自己了。
自己变成别人,而且自己还不知道,就算知道了也无法阻止。
这真是件令人恐惧、无措到崩溃的事情。
...
不知道又过去了多久,徐侧和锡安的精神体分离手术终于可以进行了。
这是一个令人振奋的消息,就连一直以来情感平淡的徐侧都忍不住心跳加快起来。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要进行手术了,锡安这几天一直没有出来过,因为徐侧有着好几天完整的记忆。
徐侧不信锡安真的能够好几天没出来,他觉得锡安应该是趁自己睡觉的时候出去过了,因为徐侧发现自己摆好在床边的拖鞋,方向变了。
但徐侧也当做不知道,毕竟锡安这也不是第一次“熬夜”了。
被推入手术室的前一刻,徐侧睁着眼,看到了手术室里操纵者精密仪器的江得。
然后就在精神体麻醉剂的作用下,失去了意识。
好消息是,手术过程十分顺利。
手术进行到后半程,到了最后一步了。
两个精神体完全从□□中脱离了出来,轻盈漂浮在徐侧的身体上方,裸|露在无菌低温的密封舱体里。
他们的情况看上去都很不错,而且在切割的时候,精神体之间没有黏连的情况。
只是其中一个精神体看着有些失去活力。
这有两种原因,一种是精神体麻醉剂的作用,另一种是情绪影响。
江得小心翼翼地观察着锡安。
如果是精神体麻醉剂的作用,那不可能只有其中一个精神体萎靡。那大概只有后者这个原因了。
江得小心翼翼地伸出手,缓慢而温柔地触碰那个低落的精神体。
但在他的身体和锡安的精神体触碰到的那一刻,锡安的声音如同潮水一样涌进了江得的脑海里。
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
好痛啊——
江医生——
江得仿佛被烫到一般,猛地收回了手。
他的手颤抖着,拿不稳能源切割刀,一下子松手,切割刀掉落在地上。
金属和陶瓷碰撞一般清脆的声响,回音环绕在这个不大的低温手术室里。
“对不起、对不起......”
江得抖着手,但还是蹲下身子,捡起了切割刀。
但是他却没有勇气站起来了,他无法面对这一手术室的人,无法面对徐侧和锡安。
在手术的后半程,在即将结束的最后一段时刻,江得才发现手术出事故了。
第186章 横沙精神病院[8]
江得犯了一个最低级的错误。
精神体麻醉剂打的是徐侧的身体,打麻醉的时候占据身体主导的是徐侧,所以徐侧的精神体连同他的身体一同沉睡了,但锡安没有。
江得应该要打两次麻醉的,但因为看到徐侧沉睡了,他们没有等锡安再次占据徐侧的身体,再给锡安打精神体精神体麻醉剂。
而是直接就进行了手术。
当时锡安占据徐侧的沉睡的身体的时候,锡安没有办法通过徐侧的嘴巴说话,不能通过徐侧的身体进行动作。
只能任由江得他们用一堆冰冷的器械,划开锡安的精神体,对他的精神体进行“折磨”。
即使打麻药的不是江得,但手术流程都是由自己一手操办的。江得没有办法摆脱责任。
精神体是很脆弱的,即使手术结束,锡安也很有可能坚持不到最后一刻而死去。
江得还是第一次有这么后悔的感觉,事情脱离掌控的感觉、不安感、挫败感将他包围。
‘没事的——’
江得愣愣地看向主动触碰自己的精神体,锡安通透的精神体直接穿过了江得的身体,江得只感觉自己的手指似乎被一个柔软的软水包裹着。
可是锡安越是不追究,越是这样故作坚强,江得的愧疚感和罪恶感就越深。
他不配做一个院长,他就不应该亲自操刀做手术的。
要是把手术的任务交给经验丰富的医生,也许就不会出现这种低级的错误了。
低温室里的寒意直接穿透了他的手术服。
江得忽然想起他曾经去过一个很特别的星球,那里有一年四季,有一个名为冬天的季节。
当江得穿着薄薄一件单衣走在雪天里是,那种寒风灌进衣领子,雪落在自己身上,融成水顺着肌肤滑进身体的感受,就和现在差不多。
“院长?怎么了?”
手术室里的其他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们没有触碰到锡安的精神体,只知道徐侧此时很安静,安静到听不见徐侧的心声。
“......没事,继续。”
明明很冷,江得的后背却捂出了汗水。
他抬手擦了一下额头上的汗,继续切割了。
锡安的精神体谁都不肯碰,他只靠着江得的手。他只要江得一个人听见他全部的声音。
两个精神体的末端最后一点丝线完全被切割开来的时候,锡安控制不住地痛呼出声。
好像被两块表面完全平整的石头挤压身体一样,没有一处不在痛。这种痛不止存在于身体表面,不只是□□的痛,而直至灵魂。
锡安最后直接昏迷了过去。
江得听不到锡安的声音了。
周围不明真相的医生护士们却喜开颜外,纷纷高兴道:“成功了。”
“手术成功了。”
江得被助手扶到一边休息,他看着医生们在把两个精神体修复,放回徐侧的身体。
他不敢相信眼前。
真的成功了吗?
助手说:“现在两个精神体都是麻醉状态,等到他们醒来,就发现第二精神体可以离开徐侧的身体了吧。”
“现在将精神体重新放回徐侧的身体吧。”
江得没有说话,而是抵着太阳穴,一遍又一遍按揉着阵痛的神经。
看来太久都没有好好休息了,等到手术彻底结束,就去好好休息一场吧。
...
江得醒来时,发现自己在办公室的休息室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