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云起南山
“我洗澡睡觉你也要盯着?”
“如果你需要的话,可以,不过目前来说,我只在你家的客厅里安了针孔摄头,卧室和卫生间属于私密空间,我没有窥探他人隐私的特殊爱好。”
瞬间的震惊过后,祈铭的表情纠结的质问他:“你什么时候安的!?谁允许你在我家里安摄头的!?”
林阳嘴角一勾:“你昨天晚上睡觉的时候。”
“你怎么进去的!?”
“商业机密。”
“你——”
祈铭一句话还没说完,兜里的手机震了起来,听来电铃音是罗家楠打来的,赶紧接起。因着林阳过于冒犯自己的行为,他的情绪一时间无法顺利转换,直接冲电话那头嚷了起来:“干嘛?”
罗家楠被他一嗓子给吼愣了,反应了一下才说:“我进市区了,待会回局里,想问你在哪看用不用顺带接你……不是怎么了?你这……你跟谁生气呢?”
“呃,没,我那个……”
说着话,祈铭再抬头发现林阳已经不见了。简直是活见鬼,前后左右就一条大直道,这人能飞上天不成?难怪被全世界通缉了二十年还能逍遥法外,确实是个神人。
“喂?媳妇儿?媳妇儿?”
“哦,我正准备打车回局里,刚给那个……那个……”
“杨慧芸。”罗家楠出言提醒,心说这是又没记住人家叫什么。
“对,刚给她和她儿子抽完血。”
“行,那就局里见。”
电话挂断,祈铭愣在原地,脑子里乱成一团。连着好几辆空驶的出租车从面前驶过,他都没想起来伸手拦。林阳悄无声息的在他家里安了个该死的针孔摄头,着实令他震惊和气愤。虽然客厅算不上特别隐私的地方,可再怎么说也是私人空间吧?那家伙怎么敢!?怎么能!?
还不告诉他装哪了,想拆都没地方找去!而且林阳没留任何联系方式,只能等对方单线联系他。倒是有办法解决,问上官芸菲拿个信号屏蔽器就行了。可那样手机信号也会被屏蔽,到时候跟客厅里用不了电话,罗家楠肯定会问是怎么回事。
对了!想起罗家楠,祈铭的心头涌起片愁云——绝不能再让那孙子光着跟客厅里遛鸟了!
TBC
第一百四十章
刚给时光押进局里, 罗家楠这口气还没喘匀又接到了周毅林的电话,说找着那天和施伟青一起去酒吧的男孩了,问他要不要和自己一起上门走访。罗家楠一天一宿没合眼, 一听又是去通知人家死者有病的事,打从心底里不想动弹。然而时光的证词说明施伟青死时有第三人出现在现场, 所以, 凡是和死者近期有过接触的人都值得一问。
跟周毅林要来男孩的家庭地址,罗家楠看看时间还有富裕,先下楼去法医办找祈铭。分开也就二十四小时,但他觉着祈铭像是遇到了什么事, 情绪起伏过于明显。
办公室没人,检验室的灯亮着。罗家楠到门口敲敲门玻璃, 就看戴着口罩的祈铭自操作台边回过身,给了他一个“稍等”的眼神。三两分钟的功夫,祈铭从里面出来, 摘去口罩往他身前靠近, 随即眉头微皱:“抽了多少烟?”
罗家楠心虚笑笑:“没多少,就那个……两三根吧……”
“是二三十根吧?”叹了口气, 祈铭伸手帮他拢了拢让风吹呲的头毛, 忧心道:“烟草燃烧后会产生三千多种化合物, 其中有近一半对消化道粘膜有刺激性, 家楠, 我知道你开夜车犯困, 可之前让邵辰从日本带回来的那个有薄荷珠的口香糖,提神效果不是很好么?”
“嗨,我以后少抽,少抽。”
罗家楠抬手扣住祈铭的脸, 拇指轻轻摩挲对方那反着灯光的高挺鼻梁,凝望那双因自己的举动而略显错愕的眼,柔声问:“是不是遇见什么事儿了?我听你之前在电话里语气不对。”
“……”
祈铭比任何人都更了解,罗家楠的糙是糙在表面上,察言观色的本事一点不比号称全局情商最高的杜海威差。只是除了他以外,罗家楠很少顾及别人的情绪。从不挂在嘴上的爱意浓厚而深沉,掌心温热,传递的体贴和关切不言而喻,这该死的温柔让他快要忍不住说实话了。只要有这个人在身边,他便有勇气面对任何事,然而对方的每一次勇敢都伴随着伤痛,所以他终归还是决定等
一等,等林阳那边确保能完全掌控住局面之后,再将一切告知。
微微侧头,祈铭用不多见的顺从来分散对方的注意力:“没有,就是缺觉,有点烦躁。”
感觉祈铭将脸贴向自己的手,罗家楠享受媳妇撒娇的同时依然不忘刨根问底:“是不是屠海那给你添堵了?没事儿你告诉我,我跟他说去。”
昨儿听高仁说,德新县公安局那边一天恨不能打十个电话催报告,给祈铭烦的不要不要的。他们那边也有法医,不说自己给尸体拉回去检去,就知道天天催忙人。想不出力捡现成的便宜?哪他妈那么好捡!
然而祈铭压根就没记着谁是屠海,不由纳闷:“谁?”
罗家楠无奈笑笑:“德新县公安局那个副局长。”
“嗯,老让人打电话催报告,是挺烦的。”祈铭顺着罗家楠的话说:“周一让高仁把初检报告发过去,病理还得等等。”
点了下头,罗家楠又搓搓他的脸,“刚周毅林约我七点去走访证人,估摸着九点能完事,你是在局里等我还是自己回去?”
转头在那温暖的掌心印下一吻,祈铭轻声说:“我自己回去,你别来回跑了,忙完早点回家睡觉。”
本来罗家楠是处于撂平就能睡过去的状态,结果让媳妇这么一勾搭,感觉身上的劲儿又涌了出来,满心盘算着早点完事早点回家早点睡觉。
不对,是早点睡媳妇。
然而计划赶不上变化,到人家家一看,罗家楠心说坏菜了,俩小时肯定完不了事。跟施伟青去酒吧那男孩虽已年满十八但还是个学生,家长一看警察上门立马毛了,给罗家楠和周毅林拦在家门口,必须说清楚怎么回事才让他俩见孩子。
按理说只要不是未成年,警方没规定必须取得家长的许可,然而毕竟是个面临高考的学生,不管说什么都得谨慎。退一步说,考试成绩砸了是小事,现在的升学考试压力山大,别弄不好给逼跳楼一个。但不说,真得病了,不治,不还是得搭上条人命?
罗家楠和周毅林都没碰上过这种情况,戳楼道上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后转头小声嘀咕商量对策。当爹的等的不耐烦了,出门回手把门带上,朝安全通道一指:“你俩也别商量了,有什么事直接跟我说,走,去那边说。”
进了安全通道,罗家楠掏出烟,看男人眼中流露出迟疑,低声道:“拿一根儿吧,张先生,你听完肯定想抽。”
“戒了好几年了。”张先生接过烟,拿在手里,暂时没抽的意思,视线在两名警官身上打了个来回,“说吧。”
罗家楠偏了下头,示意让周毅林开口。周毅林稍稍权衡了下措辞,委婉告知张先生实情。听到儿子和一个男的去同志酒吧,张先生眼里倏地燃起团火,嘴角眉梢眼看着往下垮。再听说那人有艾滋病,脸“唰”的就白了。
“……不……不……不可能……我儿子不可能……他……他以前交过女朋友……”消息过于震惊,很显然张先生并不愿面对事实,愣了好一会,抖着手把烟塞进嘴里。
罗家楠见状赶紧弹开火机给对方点上,尽量把话往宽心处说:“这青春期的孩子啊还不定性,喜欢同性异性还是个未知数,可能就是好奇,另外我们并不知道他们到底去没去开房,待会我问问题的时候顺便问问他,没去过就没事了,要是去过……你找个机会带他去测一下,啊,也不一定会有问题。”
张先生不说话了,闷头抽着烟。抽完一根又问罗家楠要,罗家楠干脆把自己那大半包都给了对方。是得愁,一愁孩子的性取向,二愁得没得病。周毅林搞刑侦这些年见过形形色色的家属,感觉张先生的反应还算理智。有的一听孩子是同性恋,没二话,回手照脸就一大耳刮子扇过去。尤其是当爹的,敢当着警察面暴揍孩子,也不知道是揍给谁看的,仿佛不这样做面子就要丢出大气层。
观念问题,生个带把的就为传宗接代,结果搞他妈男人去了,当爹的可不得急么。
连着抽了三根烟,张先生空下手使劲搓了搓脸,转头推开安全通道的门朝家走去。进家给儿子从房间里叫出来,语调平静的告知警察有点问题想问他,让他如实回答。说完张先生就钻回自己的卧室去了,还把妻子也一起叫了进去,留下客厅的空间给他们。
坐到沙发上,小张同学一脸迷茫的看着两位警官。罗家楠不多废话,直接拿出手机给他看监控视频。孩子一看视频就懵了,愣在那半天没动静,尔后突然扭头望向父母的卧室房门,紧紧抿住嘴唇,手指神经质的拽着衣角。
罗家楠善意的撒了个谎:“张溢,我没和你爸明说你去的是什么酒吧,就想问问你怎么认识的他。”
张溢的呼吸略显急促,眼睫抖了抖,特别小声的说:“我跟他……认识很久了……他是我同班同学的爸爸……”
——啥玩意!?
罗家楠立刻和周毅林对视了一眼,促声问:“你和施礼杰是同学?”
张溢万分谨慎的点了下头,随后有些羞愧的说:“他爸……他爸对我挺好的,私底下经常给我零用钱……我那天陪他去酒吧玩……是因为他答应给我买新的苹果手机……”
合辙是□□啊,罗家楠心说。真不能小看现在的孩子,为个手机连同班同学的爸爸都敢泡。
周毅林问:“你就光陪他去酒吧,没干别的?”
“没!我又不喜欢男的!”这话张溢说的是理直气壮,一点不怕卧室里的父母听见,“那天本来说是去喝酒,后来他开始对我动手动脚我就说得回家了,然后他给了我两千块钱,求我别告诉他儿子,干嘛,他现在是告我敲诈勒索?钱是他主动给——”
与此同时卧室的门猛然拉开,张先生窜到客厅扬手“啪”的给了儿子一巴掌,厉声吼道:“我他妈没给你生活费是怎么着!?供你念那么多年书居然给老子去卖笑!?”
话说的虽然难听,但罗家楠依然能从对方的表情上看出如释重负之感。不过该劝的还是得劝,他和周毅林同时起身隔开父子俩。这孩子品质如何暂且不予评价,那是家长该操心的事。刚听张溢说自己和施礼杰是同班同学,罗家楠的第一反应是,关于父亲隐藏的秘密,施礼杰可能并非毫不知情。
那么施伟青死亡那天,在工地里用手机拍下夜景,又眼睁睁的看着他死的人,会不会就是他的亲生儿子?
TBC
第一百四十一章
任何推测都得有证据支持, 从张溢家出来罗家楠立刻给祈铭打电话,让他在局里等着自己,一起查监控。如果能在手头的监控视频里找到施礼杰, 就能论证罗家楠的推测,而到目前为止只有祈铭一个人见过施礼杰。虽然不擅长记人脸, 但出于职业素养法医辨识他人的体态确有过人之处, 这一点祈铭也不例外。
罗家楠没白喊媳妇跟着一起受累加班,翻了四个小时的监控,祈铭在施伟青和时光吃饭那条街的监控视频里认出了施礼杰的身影。他骑着一辆单车,在路边停了大约有二十分钟, 尔后离开。他离开的时间点和另一个摄头录下的、施伟青时光他们上出租车的时间一致,且追踪其行动路线可以看出单车一直跟着那辆出租, 据此可以判断,施礼杰在跟踪自己的父亲。
时光可能会以故意伤害致死或者过失致死而被提起公诉,具体选哪个得看检察院那边对其证词的判断。那么施礼杰呢?罗家楠对着电脑屏幕皱起眉头。如果他真的目睹了父亲的死亡过程却没有施与援手, 而是冷眼旁观到对方咽下最后一口气, 该不该负刑事责任?
不过这是检察官该头疼的事。罗家楠琢磨着得先听听施礼杰自己是怎么说的,如果他到那的时候施伟青已经死了, 确实不需要承担任何法律责任。
一看表快凌晨一点了, 罗家楠起身招呼祈铭回家睡觉。等上班跟陈飞汇报下情况, 怎么着也得白天再去提施礼杰了。杨慧芸和施礼杰的血检报告都正常, 这对那个被丈夫的谎言蒙蔽多年的女人来说, 确实是个好消息, 但她儿子的事……有时候罗家楠挺烦这个的,查来查去,越查越毁人家家庭,可始作俑者又不是他。
有些谎言是善意的更是必要的, 就好像他头回胃出血进医院,联合陈飞一起骗祈铭自己出差去了,完全是不想让媳妇担心。别看祈铭平时冷得能给他冻上,可他真要是受了伤生了病,能急的毛爪。这一点他非常理解对方。多年以来祈铭都是自己一个人,可以说是无依无靠,遇事身边连个帮忙拿主意的人都没。他完完全全就是祈铭的主心骨,主心骨一折,祈铭可不得乱么。
回家的路上祈铭靠副驾睡着了,到楼下停车场也没醒。罗家楠没舍得叫他,熄火下车绕到副驾那边,解开安全带弓身一使劲,生生给人抱了出来。要说这身子骨是比不了以前了,以前抱祈铭那是抄起来就走,现在光是给人从座椅上抱起来都得咬牙狠使劲。
他一抱,祈铭醒了。睁眼看罗家楠憋得脸红脖子粗的抱着自己,赶紧挣着下地。这家伙太爱逞强了,他觉着。糙归糙,有时却温柔得过分,弄得他总感觉自己在对方眼里像个女人似的需要被呵护。其实罗家楠并没把他当女的,只是过于有身为“老公”的自觉而已。
进屋开灯,罗家楠压着祈铭就往沙发上撵,没想到对方一把给自己推开了,还一脸心惊肉跳的表情。
“嘛呀你这是?”罗家楠倍感不满——回家了还不许亲热亲热?下午跟走廊上亲我手心的祈铭哪去了?
“我还没洗澡呢。”
祈铭说话的动静跟做贼似的,边说边往周围踅摸。罗家楠是不知道他在提防监控摄头,只想对方洁癖犯了,大大咧咧的笑着:“哎呦没事,我不嫌——”
哐!沙发靠垫照脸呼了过来。
更可悲的还在后面,祈铭一宿没让他碰自己,被子裹得死紧,看那样就差给内裤上把锁了。
—
等了一个白天,到下午差不多放学的时间点,罗家楠带吕袁桥去学校找施礼杰。跟班主任那没说施礼杰他爸死了,只说是为一起斗殴案件寻找目击者。班主任去叫施礼杰,他们在教室门口等着,屋里没看见张溢,罗家楠估计那小子昨儿晚上挨那一巴掌不轻,今天该是请假在家养脸。
出教室看到两位穿着便服的警官,施礼杰的表情异常淡定。找了间空教室给他带进去,罗家楠拽过椅子坐下,点开手机,告知对方自己将进行录音。
“是为我爸的事吧。”
没想到,施礼杰自己先开口了。罗家楠和吕袁桥对视一眼,随后点点头。
“我知道他死了。”说着,施礼杰长长释出口气,语气轻松得仿佛压在胸口的重负终于卸去,完全没有失去至亲的悲伤,“我妈跟我说他被派驻到外地去了,呵,真以为我像她一样单纯、好骗。”
后面那两个评价母亲的字眼,他重重的咬了咬。
“你看着他咽气的?”罗家楠问。
别过头,施礼杰哼出声鼻音:“没有,他那副恶心的样子,我一眼也不想多看。”
听到这话,罗家楠暗暗松了口气。这孩子被父亲用谎言割在胸口的疤痕,恐怕一生也难以痊愈,但至少不用为此付出更大的代价。不过答案的真伪还需用详细的询问来进行判断。
“那就说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上个月我偶然在他抽屉里发现了几瓶药,到网上一查是治艾滋病的,没跟我妈说,反正他俩不睡一个屋里……然后我开始跟踪他,真够恶心的,他居然连我好哥们都泡!”
言语间男孩的眼中分明流露出憎恶的神情。
“出事那天,你跟着他到了工地之后,又去了哪?”
“回去上晚自习了,那天有月考卷子要分析,我只能趁晚饭时间溜出来。”
“几点回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