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斑衣白骨
叶初阳又疑惑了:“你怎么知道他拖延时间?”
江瀛道:“他身上有油炸的味道,很像医院门口卖糖油糕的小摊上的味道,刚才我们都从小摊前经过,但是我们没有停留,所以没有染上小摊的味道。而粱铎身上有那种味道,说明他至少在小摊前滞留了几分钟。”
叶初阳扯起自己的衣襟闻了闻:“我怎么没闻到?”
江瀛道:“医院里消毒水味道很重,把他身上的其他味道遮盖的差不多了,你闻不到很正常。”
叶初阳:“那你怎么闻得到?”
江瀛耸耸肩:“我对气味很敏感,而且对气味的要求很高,我能分辨出他身上的每一层味道。”
叶初阳:“那他为什么拖延时间?”
江瀛神色轻松地笑了笑:“做一个最恶意的揣测,或许他拖延时间是为了拖延张雅舒的抢救时间。”
叶初阳为这一猜测感到心寒,道:“他……他想害死张雅舒?”
江瀛:“有可能。”
叶初阳扶额咽下一口气,道:“我们得通知海阳。”
给海阳打过电话,叶初阳心情复杂地看了看不远处的粱铎,然后问了江瀛一个很突兀的问题:“你对气味的要求很高?”
江瀛:“嗯。”
叶初阳没滋没味地抿了抿嘴角,道:“你应该早点告诉我。”
江瀛:“怎么了?”
叶初阳道:“你在我家里住了那么多天,我家不仅没香味,还全是油烟味。如果我知道你对味道有要求,就会在卧室里撒一些香水。”
江瀛大大方方道;“没有必要,我很喜欢你卧室的味道。”
叶初阳纳闷地看着他:“我房间里有味道吗?”
江瀛道:“是你身上的味道,你身上有种很香甜的像是水果糖一样的味道,我很喜欢。”
叶初阳又闻了闻自己的衣领,并没有闻到江瀛口中像是水果糖一样的味道,但他知道这种气味的来源,八成是他常用的一款沐浴液的味道。
江瀛看着叶初阳闻自己的衣服,眼神渐渐变得暗幽幽的……
叶初阳一抬头,就看到江瀛正用很露骨的眼神直勾勾地盯着自己,就朝江瀛瞪过去一眼,故意板着脸说:“转过去,别看我。”
江瀛在情感上很迟钝,丝毫不懂得掩藏自己,此时也不知已经暴露了自己,他没察觉自己盯着叶初阳的眼神有多露骨,当叶初阳瞪他还让他转过去的时候他一头雾水,但还是听话地转过身,背对着叶初阳,接着刚才的话题说:“你还记得张雅舒约你见面时说了什么吗?”
叶初阳今天穿了一件立式小圆领的衬衣,他本就把扣子系到最上面一颗,衣服穿得规规整整一丝不乱,但此时还是把衣襟上又小又密的扣子重新系了一遍,恨不得把自己浑身上下皮肤都包裹起来。
他在江瀛刚才看他的眼神中看到了危险,不久之前江瀛还亲口说对他有欲望,所以他终于慎重了起来,担心江瀛万一犯起混来对他做些不规不拒的事儿。
他边整理衣襟边说:“张雅舒说她知道杀死粱悠悠的凶手。”
江瀛:“谁?”
这个问题似乎十分没有必要,但又很有必要,叶初阳沉思着整理好衣襟,才说:“宋友海。”
江瀛道:“在张雅舒出车祸之前,杀死粱悠悠的嫌疑人的确只有宋友海一个人。”
叶初阳察觉出了这句话的深意,江瀛用的是‘嫌疑人’而不是‘凶手’,说明宋友海的身份在江瀛心里存疑,不再被确认为凶手。
叶初阳道:“但是警方和我们查到的线索都指向宋友海就是凶手,这是毋庸置疑的事实。”
江瀛:“既然宋友海是凶手,那张雅舒还约你见面干什么?”
叶初阳皱眉想了想:“在张雅舒约我见面的目的明了之前,我们不能擅自推翻警方的侦查结果。”
江瀛道:“我没想推翻警察的劳动成果,我只想说事情或许还有另外一种可能。”
叶初阳:“什么可能?”
江瀛想回过身,身子转到一半又停住了,问:“我能转过去吗?”
叶初阳:“嗯。”
江瀛回身看着叶初阳,道:“做个假设,假设张雅舒口中的凶手的确另有其人,而她又在和你见面途中突发车祸危在旦夕,她的丈夫又莫名其妙的撒谎拖延时间,把这些疑点串联起来,是不是更可疑了?”
叶初阳又是一惊:“你的意思是,车祸也不是偶然?”
江瀛耸耸肩:“我只是猜测,不对正确率负责。”
叶初阳眉宇阴阴地看着粱铎,片刻后,他决定给粱铎一些试探。
他走到粱铎身边坐下,先轻声慢语地安慰了粱铎两句,才道:“梁先生,其实你太太今天约我见面是为了粱悠悠的事。”
粱铎没抬头,还用手捂着脸,哽咽道:“雅舒找你干什么?”
叶初阳道:“梁太太说,她认为杀死粱悠悠的凶手不是宋友海,真凶另有其人。”
粱铎雷蓦然显得有些恼怒:“她弄错了,她疯了!”
叶初阳静静看着他:“你这是什么意思?”
粱铎:“悠悠死了,雅舒很伤心,她受到了刺激,精神上出现点问题。她也一直缠着我对我说杀死悠悠的凶手不是宋友海,可是警察已经找到了确凿的证据证明凶手就是宋友海!无论我怎么劝她,她都不相信。”
叶初阳道:“你生你太太的气?”
粱铎痛苦地呜咽一声:“悠悠死了,我比她更伤心,我只希望这件事能尽快过去,我们一家人继续过日子。只要宋友海受到惩罚,我不想再生出其他事端。但是雅舒一次次提起悠悠的死,一次次跟我谈论杀死悠悠的凶手,我都快被她逼疯了!”
话到如此,叶初阳能够理解粱铎,失去女儿令他痛苦,他不愿一次次重拾那种痛苦,只想和剩余的家人一起继续过日子,这其实无可厚非,也能被原谅。
叶初阳道:“很抱歉,梁先生,我知道你不愿意再提起悠悠的死,但是我必须问你一个问题。”
粱铎皱起眉,露出抗拒的表情。
江瀛慢悠悠走过去,抱着胳膊站在叶初阳身边,也在观察着粱铎。
叶初阳装作看不到粱铎的抗拒,道:“张雅舒认为是谁杀死了粱悠悠?请告诉我这个人的名字。”
粱铎懵了一下:“什么?”
叶初阳道:“您刚才不是说张雅舒经常和你说起悠悠被杀一事吗?我猜她和您谈论的时候一定有假设的凶手,这个人是谁?”
粱铎再度用手捂住脸:“你们,你们都精神不正常!凶手是宋友海!”
叶初阳钻了牛角尖似的追问:“我知道凶手是宋友海,但是张雅舒并不认为凶手是宋友海,她心里另有凶手的人选,是谁?”
粱铎:“是宋友海!我都告诉你了是宋友海!”
叶初阳冷静地看着他:“张雅舒没有告诉你她心里怀疑的对象是谁?”
粱铎:“没有!她没告诉我!我不知道!”
叶初阳在心里说:撒谎。
叶初阳道:“如果我是你,我会报警。”
粱铎惊了一惊:“报警?”
叶初阳盯着他的脸,说:“张雅舒的车祸出的很蹊跷,你不觉得吗?”
粱铎脸色又急又乱:“有什么蹊跷?不是雅舒闯红灯撞上了公交车吗?”
叶初阳道:“张雅舒半个小时前约我见面,半个小时后就出了车祸,她出车祸的时间太恰巧了,恰巧阻拦了她告诉我她心里的嫌疑人。”
粱铎:“……你指的是杀死悠悠的凶手。”
叶初阳扶了扶眼镜,点头。
粱铎脸色渐渐僵硬了,神情冷冷的,道:“这是我的家事,我会考虑该怎么处理,就不劳你费心了。”
叶初阳稍稍向下一低头,做出歉然的模样,道:“对不起,梁先生,我已经告诉警察了。”
粱铎一听,脸上竟浮现‘石破天惊’的剧烈惶恐。
海阳到了,火急火燎地出现在楼梯口,江瀛率先看到他,就朝他抬起手。
海阳疾步走过去,用手揩着脸上的汗珠,道:“怎么回事儿?初阳在电话里也不说清楚,直接让我到医院来。”
江瀛抱着胳膊往墙上一靠,还是一副不冷不热不咸不淡的冷酷的模样,道:“张雅舒出车祸了,正在抢救,估计凶多吉少。”
江瀛当着受害者家属的面说不吉利的话,此行为非常不近人情,于是叶初阳转头瞪着江瀛。
江瀛把嘴一抿,收声了。
海阳朝粱铎走过去,还没近粱铎的身,粱铎就像是被捅了一刀般登时从椅子上跳起来,竟有些气急败坏:“我老婆还没出手术室!你们警察又赶来干什么!”
海阳眉一皱,站住了。
粱铎又拧过头怒气冲冲地瞪着叶初阳:“还有你,你既不是警察又不是律师,你为什么要掺和我们家的事!”
叶初阳试图安抚他:“梁先生,你别着急。”
粱铎忽然一把抓住叶初阳的肩膀:“你和雅舒是什么关系?她是不是跟你说了什么?她到底跟你说了什么!”
叶初阳被他抓疼了,正要把他推开,就见江瀛一步窜过来,捏住粱铎的腕子往粱铎胸前一窝,粱铎向后跌了两步瘫坐在椅子上。
江瀛冷着脸回头问叶初阳:“有事吗?”
叶初阳揉揉肩膀,瞥他一眼,道:“比你下手轻多了。”
江瀛:……
粱铎还要暴跳,但被海阳一把按在肩上,像是被钉在了椅子似的一动不动。
海阳立在粱铎身边,神情端肃地看着他,道:“这是一起很恶劣的交通事故,我们警方有义务调查清楚。在张雅舒结束手术之前,麻烦你配合警方工作,把事发过程复述一遍。”
几分钟后,海阳大概了解了事故详情,他从粱铎身边走开,对叶初阳使了个眼色,走到楼梯间去了。
叶初阳跟着他到了楼梯间,身后跟着尾巴似的江瀛。
海阳掐着腰,一个脑袋两个大地看着叶初阳,问:“你又是怎么回事儿?”
叶初阳实话实说:“张雅舒约我见面,她就是在赴约途中出的车祸。”
海阳:“她约你见面干什么?你们俩不是才见过一次吗?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熟了?”
叶初阳道:“她没细说,只说她知道杀死粱悠悠的凶手是谁。”
海阳脑袋更大:“不是宋友海吗?”
叶初阳省去了解释说明,只说出自己的结论:“我们认为凶手是宋友海,但张雅舒认为凶手不是宋友海。她约我见面就是为了告诉我凶手是谁。”
海阳琢磨片刻,道:“这就蹊跷了,张雅舒怎么就这么巧在这一节骨眼上出了车祸。”
叶初阳把眼镜推高,捏了捏鼻梁,又把眼镜戴好,语气稍显疲乏道:“蹊跷的还有粱铎。”
海阳皱眉:“什么意思?”
叶初阳没有心力多说,退后两步倚在墙上休息,江瀛自然而然走上前,帮叶初阳说出了粱铎身上的疑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