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花色满京
塔夫洛强忍着悲痛和愤怒,道:“你觉得你干过这样的事后,我还会听你的话吗?你想开枪就开吧,你杀了这么多人,也不差我一个。”
“哦,那算了。”
封斯年忽然收起枪,走到单面玻璃前,笑了笑,说:“喂喂喂,谢今夕,听得见吗?我来救你啦!”
全程听对面两人交流的谢今夕也一头雾水,他才不信对方单纯是来救他的。
“你到底想干什么?”
封斯年全然不管身后的塔夫洛,后退半步,空出左手打了个响指。
在不到千分之一秒内,一整面防弹防爆的单向玻璃上扩散开无数勾连的碎裂纹路,黄色的灯光照亮了每个裂纹,导致这碎裂的一整面玻璃在视觉中反而更亮了。
这面玻璃良好的性能让它即使破碎依旧没有脱落,而是像一面碎片组成的、反射着细碎黄色光芒的帘幕挡在谢今夕和封斯年之间。
封斯年很满意,随后抬腿几下将粘连的碎片踹开,面对着谢今夕,他又打了个响指。
下一刻锁住谢今夕四肢的金属锁忽然弹开,谢今夕将手脚从中挣出来,活了下手腕脚腕站起身,再问了一次那个问题。
“你……究竟想干什么?”
“还记得在离开工厂前我问你们的那几个问题吗?我只是做出了选择,嗯……抱歉也许也替你们做出了选择。”说到这里,封斯年愉悦地笑了笑。
离开工厂前的……问题?
谢今夕立刻明白了,封斯年根本没想过要和站点内的工作人员合作,他从一开始想干的就是连带着站点内的人员一起毁灭。
从一开始在工厂内,他暴露了他们剩下的人身上的异常,再到刚刚无差别射杀工作人员,封斯年就是在想方设法激化他们双方之间的矛盾,让他们没办法达成合作。
因为他们暴露了自己是异常,所以站点内的工作人员一开始就不可能信任他们,必然会对他们进行控制和审讯,这就给了封斯年搞事的时间。
这个站点内估计有不少异常,偏偏他却选择了放出具有传染性的真菌,引起生化警报和锁闭措施,现在别说是他们,恐怕站点内的任何人都没办法离开这里,他们……他们所有人,都只有和这个站点一起走向毁灭这一个结局。
谢今夕毕竟接受正常教育、有道德有正常三观的人,他从没想到封斯年居然会想干这么反人类的事。
“你是个……疯子。”
封斯年依旧在笑,下一刻他端起枪指向谢今夕,笑容消失,他冷声道:“好了,现在,你不想被我救也要被我救,跟我走吧,谢今夕。”
“我知道你身上有‘巫’的血脉,还有那个被诅咒的家伙帮你,但,至少是现在,你们两个捆一起也没办法对抗我。”
谢今夕看着封斯年的眼中带上了点震惊,这个人……这个人为什么这么诡异?
在工厂里也是,他是知道穆塔,特意逼穆塔现身,现在又一口点破他身上有‘巫’的血脉,他到底怎么知道的?
“谢今夕,冷静。”穆塔的声音在他脑海中响起,“不要被他牵着走。”
穆塔的话像定海神针一样,一下让谢今夕脑中翻涌的混乱思绪定住了。
对,穆塔说过制胜的关键在于先机,他不能自乱阵脚。
谢今夕恢复平静,很镇定地说:“好,我跟你走。”
“明智的选择。”封斯年说,“现在走出来,你走前面,我会告诉你往那里走。”
“动作要快,那些人快到了。”
谢今夕从踏过地上的玻璃碎片,入目便是外间四处歪倒的尸体。
他收回目光,越过旁边的研究员塔夫洛,走出了这间审讯室。
外面走廊和审讯室几乎是差不多的画风,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将极简美学发挥到了极致。
封斯年一边告诉谢今夕该左转、右转还是直行,一边说:“放心吧,我干扰了监控设备,站点内的保卫人员都有自己的保卫范围,没有接到命令不会随意行动。至于机动小队,他们也要能定位到我们再说。”
“至于如果我们在必经之路上遇见保卫人员,那么就……”
谢今夕按照封斯年的指示左转,突然和前方两人一组守在门口的保卫人员撞了个面。
“你是谁?”
“你……”
突突突……
一阵突击步|枪的枪声响起,躲在谢今夕背后的封斯年收回枪口,在谢今夕背后笑了笑,说:“就这么解决。”
“现在,继续前进,前面就是电梯,我们要去地下三层。”
谢今夕跨过前面两具尸体,走到电梯门前,说:“好像需要权限认证。”
封斯年不以为意:“那个简单。”
电梯面板上的数字不停变幻,直到定格在‘3’,随着‘叮’的一声,电梯门在谢今夕面前徐徐打开。
他们原来是在地上三楼吗?
谢今夕走进去,看封斯年按下了U2的按键。
封斯年扭头看了谢今夕一眼,说:“你没什么想问我的吗?”
“有。”谢今夕沉着地道,“当然有,不仅有,还有很多,但问了你就会回答吗?”
“我会啊。”封斯年居然用理所当然地口吻回答了。
这时电梯到了U2层,谢今夕走出去,问:“那就从最基本的问起,你为什么知道这么多?你的能力是什么?你的目的是什么?”
“我?我是一个能够听到‘叙述’的角色。”封斯年意味深长的说。
谢今夕问道:“听到……叙述?”
谢今夕不明白他的意思。
“谢今夕不明白他的意思。”封斯年突然说了一句在谢今夕看来奇怪的话。
“封斯年突然说了一句在谢今夕看来奇怪的话。”
谢今夕突然定住脚步,转头看向封斯年。
封斯年摘掉脸上的面罩,露出一个在谢今夕看来怪诞诡异到极点的笑容。
“封斯年摘掉脸上的面罩,露出一个在谢今夕看来怪诞诡异到极点的笑容。”
“看吧,就是这样,我就是能听到而已。”
“我就是一直能听到这个声音,这个声音在我脑子里响啊响啊,一刻都不停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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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倒影(三)
“那是什么?旁白?还是……”谢今夕已经隐隐预感到了这个话题的危险性, 也许听封斯年讲下去,他很可能会无法接受乃至直接疯掉。
“是叙述。”封斯年回答道,“我说了是叙述, 一开始我也以为是我幻听或者是旁白、解说一类的东西, 之后我才意识到那其实是叙述话语。”
“你是说……我们的世界是虚构的?是一部作品?”
“相对于上层叙事者而言, 可以这么说吧。”封斯年抬了抬枪口指了指前面, “不要停下来,继续走。”
谢今夕只能转身继续往封斯年指出的方向走,同时封斯年给他解释道:“嗯……举个简单的可以理解的例子, 你看一部叙事性作品,也许是一部小说,小说主要讲了一个故事。故事中的一个角色被设定成了作家, 这个作家角色又写了一个故事,这时叙事层就出现了。”
“这个作家角色可以决定他笔下的故事的走向,但作家角色也不过是作家所创作出的一个虚拟角色,在作家的层面上作家可以决定作家角色写什么故事、故事的走向为何。作家角色在自己的叙事层中,以为自己所创造的故事是出于自己的意志,实际这也为最上层的作家本人所控制和决定的。”
“比如一千零一夜?故事中的故事?”谢今夕很快就理解了。
一千零一夜主要讲的是一位名为山鲁佐德的女子嫁给一位暴君、通过给暴君讲故事的方式来吸引他的注意力,而山鲁佐德所讲的故事其实就是“故事中的故事”, 山鲁佐德相对而言就是下层叙事者。
封斯年说:“对。一般来讲在叙事层中的角色很少会意识到自己是个角色, 哪怕是位于下层的叙事者, 也不会觉得自己是个角色。比如你会觉得你写一个故事,但这个故事不是你自己想写的、剧情甚至结局全部不是出于你自己的意愿吗?”
“当然叙事的‘作家’是上帝, 他可以设定自己笔下的角色知道自己是个角色, 所以你会发现哪怕一个角色知道自己是个角色,也是处于上层叙事者掌控下的,就比如……”
“我。”
说到这里这里, 封斯年突然低低笑起来:“所以,你懂了吗?我会出现是因为那个上层叙事者设定我能听到叙述,我会出现是因为他让我出现。”
“这就是维度和叙事层上,不可逾越的差距。”
谢今夕反而捕捉到了问题的关键点,反问道:“那最顶层的‘作家’,又怎么知道自己创作‘作家角色’,让‘作家角色’创作故事中的故事,是出于自己而不是更上层叙事者的意志呢?‘作家’也不知道自己是否是最上层的叙事者,对吗?”
闻言,封斯年反而笑得越发癫狂,紧接着他突兀地中断了笑声,语带讽刺地回答道:“对,所有人都活在自己的叙事层内,活在自己的‘现实’中。就像这个碎片世界内的人一样,在我们眼中碎片世界的空间是有限的,碎片世界内充满了异常,但在碎片世界内的居民眼中,这就是他们的现实。”
“但在更高层的叙事者眼中,这里,也不过是影子的影子。”
谢今夕喃喃重复了一遍“影子的影子”,低声自语道:“我们的正面现实世界是上层叙事者的世界的影子,而碎片世界、也即反面世界,是正面世界的影子,所以说是影子的影子吗?”
封斯年没有管谢今夕的自语,而是忽然站住脚步,说:“好了,我们到了。”
到了?
谢今夕发现他们停在了一扇类似于保险库大门前的地方。
封斯年走过去,拉住门把手,说:“电子权限验证和机械密码锁双重保险,其中一个错误便不能打开,但对我来说没什么用。”
说着他直接往外一拉,居然就那么将门打开了,随后他看向谢今夕,说:“好了,我们现在进去吧。”
事已至此,谢今夕只能走进去。
两人进去后,封斯年反手又将那扇门关上。
这个房间大概有四十平左右,里面摆放着三个几乎有一人高的保险柜。
“好了,现在暂时没有人能打扰了,我们的进度有些慢了,为了让我们有更多时间交流,那么……”
封斯年打了个响指。
这个房间大概有四十平左右,里面摆放着三张三足高背椅。
在谢今夕眼中,就是刚刚那三个保险箱凭空消失了,仿佛这个房间内的摆设本来就是这个样子一般。
“这……”谢今夕感到了一种异样的矛盾,“你到底怎么做到的?”
封斯年说他能听到叙述,那他……难道?
“对,我也可以一定程度上的‘干扰’叙述。比如把‘里面摆放着三个几乎有一人高的保险柜’改成‘里面摆放着三张三足高背椅’。”
“当然只是一定程度上的,我曾经尝试过很多事,后来发现只有上层叙事者想让我做的,我才能做到。我好像没跟你说过,我是在加速。”
“加速?”谢今夕疑惑地重复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