谎言之诚 第178章

作者:楚寒衣青 标签: 推理悬疑

  “霍染因,我觉得……”纪询沉吟,“你在撒谎。”

  “……”

  “你的床头旁边有化验单和用药单,上面的第一次治疗用药时间,是中午十二点。胡芫刚才告诉了我昨天被医院收治的时间,上午九点,九点到十二点,整整三个小时后,你才开始治疗,除了等我的结果,没有别的理由了吧。”

  “……纪询,看来你是清醒了。”霍染因恼羞成怒,冷笑出声,“那我们正好来说说昨天上午的事情,前一秒说好要听话,下一秒就反悔,开车冲出去和追杀的人同归于尽显得你很能是吧?我——”

  纪询飞速地亲了霍染因一下。

  他们还要说话,但旁边突然传来一声咳嗽。

  “嗯咳——”

  窝在一床被子里的两人顿时僵住。

  霍染因把脸埋入枕头,纪询的脸皮比较厚一些,主动抬起眼睛,对上隔壁床位上老大爷炯炯的目光。

  自进来之后光顾着霍染因去了,完全没有发现双人病房中另外一个人的存在。

  他冲老大爷露出和善的笑容,尽力伸长胳膊,将放在霍染因床头的果篮推向老大爷的方向:

  “大爷,不要意思打扰您了,请您吃水果。”

  “你们两个小伙子,这么客气干什么!……”老大爷立时被收买了,当场收起炯炯目光,转回头津津有味地重新看起报纸来。

  纪询再抓住床与床之间的帘子,“刷啦”一声,将帘子扯上。

  然后他再倒回床上,吁上一口气,对霍染因撒娇:“痛——”

  “……”

  霍染因抿嘴,眨了下眼。

  纤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扫出一片淡淡的阴影,那蝶翼似的阴影,于静默间一振翅,飞过两人间小小的距离,轻柔贴入纪询的心。

  “我没反悔,我会听话的。”纪询情不自禁,“来见你,就是想听你说话,说一辈子的话。”

  霍染因本想反驳纪询的歪理邪说,怎么能把“听话”两个字曲解成这样?

  可言语入了耳,在脑海里回荡的都是纪询的声音。

  他忽然也觉得纪询说得不怎么歪理了,因为他也觉得这样的话,纪询的话,甜言蜜语也行,闲言碎语也好,说什么都可以,听多久都不够。

  他看着纪询,一路艰难的行动,纪询身上出了层薄汗,热意将纪询的脸蒸腾得莹润发亮,上边滚着一颗颗大大小小的汗珠,汗珠是透明的,但被光线一照,便照出了珊瑚的颜色。心事的颜色。

  “头再低一些。”霍染因。

  “嗯?”虽然不解,但纪询还遵照自己先前的承诺,乖乖凑到霍染因面前,“干什么?”

  疼。动不了。

  但是……

  “想吻你。”

  霍染因吻住他。

  吻上这张光彩照人的脸。

  印上嘴角,咬住唇肉,探入口舌。

  轻轻的,趁人还没反应过来前,霍染因放开了纪询,他扭过头,深深吸了一口气,而后低声说话,明明在抱怨,却像含着棉花糖那样软:

  “我哪有那么多话……”

  “哦……一下子说一辈子可能确实步子迈得太大了,那我们就先脚踏实地,从一被子开始说起,好好锻炼锻炼?”纪询抿了抿发烫的嘴唇,低头看着床铺,调笑道。

  “……赶紧休息。”霍染因后悔了,又将脸埋入枕头,拒绝面对现实。

  纪询忍着笑,也躺下去。他用好的那只手轻轻拍拍霍染因的后颈:“靠过来一点,靠着我的肩膀,放心,我左肩膀是完好的,一点伤也没有。”

  霍染因没有回答。

  但被子里挨着他的身体挪了挪,贴到他身上。

  时间往前溜了小小一段路。

  天上的流云悄然散去,蔚蓝无遮的天空下,乍暖的风伴着金阳的光,吹入素白的病房之内,吹拂床上互相依靠、陷入熟睡的两个人。

  疼痛已然消隐。

  只剩下互相靠近的,温暖平和的梦境。

第一五九章 郑重介绍一下,我男朋友,霍染因。

  琴市第一人民医院,是琴市最好的医院。

  无论什么时间,前来看病,前来探望的人群,都将这医院挤得水泄不通。

  胡芫探望完纪询之后,在琴市的一家美甲店消磨了半个下午,便往自己真实的目的地去。

  她之前所说的“顺路”并非客气,而是确实有个更重要的约会在此地,若非如此,她也不会千里迢迢,请假从宁市来到琴市的原因。

  她来见自己的父亲,老胡。

  他们见面的时间定在下午六点,老胡的家里。

  但她提前去了一个地方。

  琴市星河路附近的一家木工店。星河路靠近琴市的废弃港口,地方偏,平日里人流量少,木工店开在这里,当然不指望赚大钱,这不过是琴市的木工爱好者的一个小基地。

  胡芫之所以知道得这么清楚,只因为这个基地,就是老胡来办的。

  她甚至知道老胡将地点选择在这里的原因——正是因为不远处的废弃港口。甚至之前老胡被人送进警察岗亭,也是因为一个老头独自呆在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遭人误会了吧。

  从她小时候开始,老胡就特别喜欢前往废弃港口,但从不将人带去。那个早已荒无人烟,除了垃圾外一无所有的地方,似乎是老胡的自留地。

  她在很小的时候,因为不耐烦呆在没有老胡的家里,便悄悄跟踪老胡来到这里,窥见了一些有意思的东西。

  从那以后,她就对这种“窥视”乐此不疲。

  包括现在。

  她之前打电话回来,老胡不在,便猜中老胡是在这里。

  老胡确实在这里,在木工店中。

  她穿着双红色的高跟鞋,可行动间却悄然无声。她静默地站在木工店后的景观树下,这是房子的后门处,斜对着窗户。站在这里,可以很轻易地看见窗子里的情况,而窗子里的人,却不会注意到店铺外粗壮的,足足又三层楼高,一人合抱大的景观树后边,还藏着一个人。

  这株景观树,并不是巧合。

  而是她在老胡选定了这里作为基地后,抱着她来观赏时,那时她大概是5岁?6岁?她千挑万选选出的种植地址与树木——就为了以后的窥视。

  女孩长成了女人,视线由矮变高。

  从必须攀着树干爬上树叉,居高临下地望着,变成站在树后也能看见。

  窗户是敞开的,老胡在看手机。

  老胡越来越好看了。

  胡芫记得自己小时候,老胡是没有这么好看的,那时候老胡只能勉强算是个样貌周正的人,但随着年龄越长,不知怎么的,原本只算周正的人居然越见英挺。

  他的头发变得斑驳了,但斑驳的发显现着的是年轻时没有的沧桑故事;他的眉变得雪白了,但雪白的眉如同寿星翁的眉一样可亲;他的骨相似乎也有了微妙的改变,成了更加立体更加不凡起来。

  但他也确实老了……

  胡芫正想着,眼里掠过一道温柔的紫色,她再看过去,一个穿着紫色毛衣裙的年轻女人出现在老胡身旁。

  罗穗来了。

  她知道这个女人已经两三年了。只是分隔两地,难得地碰见也是一面匆匆,现在,终于有时间和空间好好地看看她。

  最大的感觉,首先是年轻。

  当然,一老一少走在一起,人们自然要先感觉老的又多老,少的有多少。

  接下去的感觉,是漂亮。

  一个很漂亮的,似乎也很温柔的女人。

  看上去就和她身上的紫毛衣一样温柔,和她腕间的绿镯子一样漂亮。

  罗穗手里端着个碟子,碟子里放着花样繁多的水果,摆盘也极其精致,里头攒着樱桃和西红柿,外头则是切了瓣的苹果和梨,远远看去,像是花一样盛开在碟子里。

  因为窗户是开着的,所以胡芫能够听见他们的对话。

  “老胡,吃水果。”罗穗招呼老胡。

  她拿起碟子里的牙签,插了片苹果,喂老胡,边喂边说:“先吃水果,吃完水果我们吃药。”

  “还要吃药?你别听医生胡说了,”老胡皱起了脸,“我病早好了。”

  他脸上皱纹本来就多,此时再一皱,跟脱了水的橘子皮一样可怕。

  就算从小就是老胡带大的,胡芫有时也对这张脸报以难以容忍之心……并非嫌弃,而是因为关系太过亲昵,便无法容忍记忆里历历美好、如山如岳的父亲影像,被眼下这副老态龙钟的样子所取代。

  但这副老态龙钟的模样,似乎又是另外一个女人的崇拜。

  胡芫听见了罗穗的声音,潺潺泉水一样,说起话来叮咚作响。

  “我知道你的病早好了,但吃药呢,不是为了治你现在的病,是让你明年、后年,大后年,都不会再犯病。”

  “哪有这么多个年。”老胡被逗笑了。

  “我说有就有。”罗穗呸呸做声,“闲着没事自己咒自己玩吗?”

  “嗡嗡——嗡嗡嗡——”

  手机的铃声打断了胡芫的暗暗观察,她拿出手机,低头看了一眼,当看见屏幕上显示的“胡铮”时,她微不可查地拧拧眉,并不太想接,但还是接了。

  “喂……”她压低声音。

  但电话那头的人,似乎完全没有意识到她不方便说话,依然将嗓门喊得跟铜锣一样响。

  “胡芫,你现在回琴市了对不对,看到爸了是吗?”

  明明是个早过三十大关的中年男人,但一日日的年长,似乎也没有磨去他少年时候冲动刚愎的性格,反而年纪长了,成家立业,父母不管,越发的唯我独尊。

  “那个老头,到底在想什么!整天瞎闹,就知道搞女人,年纪一大把了,走路都要走不动的家伙,老了老了,色老头老变态了,越发张扬起来,见天的和个小女生鬼混,这让别人怎么看我们家,上回居然还带那女人堂而皇之上我家的门,让我们叫小妈……他怎么敢!我妈活得好好的,还没死呢!要不是我老婆拉着我,我差点没拿棍子把他们撵出门!”

  胡铮在电话里破口大骂。

  “胡芫你和他亲,你说说,他到底为什么非要和个跟他孙女差不多小——”

  “胡铮。”胡芫冷冷打断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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