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凤尾松
蜂拥而至的警察冲了过来,许笑歌也随队来了,见到沈睿满脸是血的样子哭了起来,以为他快要撑不住了。沈睿咬牙骂了起来:“我他妈还没有死,你们一个个就先哭我死?你们还是人吗?”
他从车里爬了出来,走到邓叔面前,发现邓叔旁边站着的那人正是在酆都大帝庙里失踪不见的荣芳。
邓叔和荣芳认识?
许笑歌这才顺着沈睿的眼神看到站在旁边的邓叔他们,一脸惊讶,“邓……邓叔你怎么会在滨海?”
“……你是容百?那……那个记者?”李兵兵掏出手机,打开了刚手机不久的信息,把图片给放大,上下对照打量邓叔,最后自己也不太确定,拿给许笑歌他们看,指着邓叔说:“同一个人是吗?是同一个人吧?”
许笑歌看了许久,点点头。
邓叔是容百这事让沈睿有些震惊,又看到邓叔朝他走来时腿脚有些不利索,他心里更是咯噔响起来了,他张张嘴好多话想要问他。
可邓叔好像都懂,朝沈睿点点头,“你先处理下伤口。”
来支援的人员来得快,可还没等沈睿歇口气,就听到许笑歌接到电话,他说:“老大,我们的人跟丢了尹方德,不过我们的人有发现,尹方德转移的时候,我们的人拍到照片,周队就在他车里。”
“不能追踪车牌吗?”沈睿有些着急。
许笑歌摇头:“他们很狡猾,用了五辆一模一样的车开出去。而且期间他们往人多的地方开去,极有可能采取了多次换乘不同工具的做法,我们的人已经在各个路口设卡拦截了,目前闫队他们在距离进行逃跑路线的模拟推算。”
“你们这是浪费时间,拖下去阿元会出事的……”
有新警车停了下来,张国全从车上下来,见沈睿这一身狼狈的样子,怒火中烧,“你这急有什么用?急着去投胎?你想要救人你这个样子能救得了谁?”
“我……”
张国全摆摆手,“你闭嘴,先收队,把有关人员带回去。”
第174章 酆都大帝三十七
前后左右都有几辆不同类型的轿车在保驾护航。
车里坐着的都是那些收钱杀人掠货不眨眼的亡命之徒。他们伪装的很好,车里有老有小,看起来就像是一家人正常出行。可实际上,其中有两辆车是放了炸弹,车座下面塞了枪支和武器。
坐在一辆小型面包车里,周元侧头看着窗外不停闪现而过的风景。从人潮涌动的热闹街市到人影稀疏的静瑟的郊外山野林地里。
他想要畅快地伸展下有些疲累的双脚,因脚被拷在了车座下限制了行动。他扫了眼坐在前面的尹方德,淡淡道:“当年你为什么不杀了我。”
“我是你外祖父。”尹方德透过后视镜看了他一眼,“杀害自己外孙的事,我做不到。不过阿元啊,你这习惯真的不太好,我之前已经给过你的很多提示让你不要查下去了,我以为你那么聪明会听懂,可惜了。”
周元掀了掀眼眸看了他一眼:“我查过了,你并没有生育能力,尹珍珠是你捡回来的。”
“……是吗?”尹方德身体微不可察地顿了下,叹了口气,轻声说:“有点遗憾啊,我原本还打算让你继承我的东西呢。不过,你什么时候知道这件事的?”
周元的眼瞳是深黑色,一眼看过去就如同深渊之海深不见底。他平淡地说道:“那天你走到了院子里,你的脚步声和叹息声,我在脑海里无数次循环,一次一次的演练走路的步骤和呼吸的频率。我在脑海里对的这人物画像,好多年了,我的只能画出一个只有身体的无脸人。不过……”
他看了尹方德一眼,“身高一米八二,穿着一双软皮鞋,身材健硕有些修长。虽然因为时间的推移,你的身体有些变样了,但我的推测和十六年前是符合的。只不过,我大脑里一直画不出那个人的脸。”
尹方德觉得自己的孙子是个人才,如果他能为自己所用,一定能有更好的发展,可惜有些事是命中注定了。他平静地问他:“为什么画不出样子?”
周元是寺庙有一间房,这些年来,他除了在周禹的忌日打开上香,这房间基本就被锁上。但在周禹刚出事那几年,他只要回到流芳寺,几乎就是待在里面,一遍一遍地根据走动的声音,跨步的大小,以及叹息声,在脑海里进行嫌疑人画像,至今为止,那房间里还贴满了无数张只有身体的画像。
他闭上眼,再缓缓地睁开说:“周禹接了电话就出去,证明他和给他打电话的人很熟悉,那态度很好,不敢怠慢,证明这个人在他心里让他很尊敬。再结合我大脑里的形象侧写,我好多次做梦都梦到了是你。”
“哦,不敢相信是我?”尹方德轻笑道。
周元点头,垂下眼眸,看不清眼里的情绪:“那时我觉得不太可能是你。
“为什么认为不太可能是我?”尹方德嘴角上扬,一步步逼着他剖开自己内心,将那份恐惧给挖出曝在阳光之下,“因为我是你外公?觉得虎毒不食子?”
周元没否认,毕竟一个过年过节都会一起聚餐,会给他买玩具,会和他聊天,会在他被爸爸妈妈骂的时候,成为他避风港的人,他不想去质疑他。
尹方德笑出声,他叹了口气说道:“唉,我也很喜欢你,可惜了,你并不不是我的亲孙子。你调查我那么久,应该知道你妈妈尹珍珠并不是我亲生的。”
“我没有生育的能力。”
周元面容平静,和尹方德对话,就像在聊家常那般,他说:“我知道。不过你以前和我说过,有时血缘并不是唯一的牵绊和纽带,证明你并不在乎尹珍珠是你捡回来的。而人都会有感情,你以前很喜欢周禹,不单单是女婿的喜欢。”
“我喜欢和聪明的人相处。“尹方德说道:“不过阿禹终究是太好奇了,他不应该继续调查,他以为我只是无辜被牵连,想要劝我回头。唉,当年曾荣贪污水澳头村的电暖费用,如果没有我在水澳头村里骗他们签订那文件,估计这事也没能那么顺利,所以这事要查过来,我一定逃脱不了。后面他又因为曾荣那未婚妻的死亡,调查到我们把一些孤寡老人和流浪汉骗到养老院做药人的事,所以人有时候太好奇,就容易出事。”
透过后视镜,尹方德看着周元,说:“阿元啊,你不应该那么好奇。”
周元看着他:“曾荣是天海养老院的创办人?”
“是吧。“尹方德点头。
“他死了,天海福利院为什么还在继续运作?”
尹方德说:“他虽然是创办人,但谁规定他死了这项目就不能持续下去?你不是已经去过密林那边了吗?那基地是这十来年才开设的,在这之前,最早的时候人体实验标本就是用的天海福利院里的人。而且你以为端掉了那边的基地,这世界就不会再有这种基地了吗?只要有人的地方,就有病痛就有欲望。死了一个曾荣,只要这社会还是如此,还会有无数的曾荣冒头。”
就像是在和后辈在说哲理那般,车子在路上不急不慢的行驶,而尹方德的说话声也不紧不慢,他说:“世界上那么多有权有势的人,有钱又怎么了,依旧会生病啊,所以我们为了让更多人加入这个围城,就给他们抛下鱼苗。以前是以器官和药物来圈养大鱼,现在……你知道吧,这社会压力太大了,束缚太多了,所以很多人心理很病态,一旦给他们打开了一个新世界的缺口,他们就能玩得很疯,男人,女人,小孩,这些都是把柄,我们先找机会给他们种下这些把柄,然后就能随意拿捏他们了。人呢,都是贪生怕死,就拿刘文良来说,我们请他吃饭打麻将,他输掉了很多钱,我们就借钱给他,不停地借钱,让他放心用。还给他送女人,这不,借了高利贷没办法还,偷腥习惯还养成了……”
周元和刘文良相处并不多,对于他这个人仅是表象的了解。几次的见面都觉得他为人处世就很严肃,并没想到过他也会是尹方德的一个棋子。
他眉头皱起来,轻声问:“滨海市,还有谁是不沾染这事的?”
“如果你问的是和我一样身居要职的,那么我很遗憾的告诉你,能利用的,我们都把他们给拉下水了。“尹方德说道:“想要不让别人看到你的黑,那么最好的办法就是把所有人都想尽办法变黑。大家都是黑色,那就没有所谓的白了。不然你想,为什么这十多年来,大家都相安无事,因为滨海是一家啊。”
尹方德叹了口气:“人的欲望是无穷无尽的,走错一步,就回不了头了。”
周元问他:“你后悔吗?”
“后悔?后悔两个字怎么写我怀疑自己都忘了。“尹方德笑了起来,”我小的时候所在的村子很肮脏,那些村干部每次都故意把国家的补贴给自己的亲戚,我当时考上了大学,按道理国家会有补贴培养人才,但村长把这个补贴给了他的亲戚。实在没办法,我爸只能去挖煤。你知道我读书的钱怎么来的吗?我爸挖煤出事了赔的钱,真的是血汗钱啊。”
这是周元第一次听说这事,小时候他没听他们说过尹方德的事,长大一点他被老太爷给接回本家去,接着送出去国读书,几乎断了联系了。这会听到这曾经过往,他忍不住蹙起眉头,沉默了。
“我想着我一定要好好读书,然后出人头地,一定不要成为这样的人,要帮助更多的人。“尹方德拉开了一点车窗,冷风灌进车厢呼呼作响,他淡淡地说道:“我毕业被安排到了村里工作,我想努力帮助村民,提议要在村子里修建马路,到时候能够通车,就能带动经济发展,可是修建马路就需要占据一些村民的田林用地。那些村民们认为我们是想要害他们想要侵占他们的田地,就天天闹,这些刁民啊,不讲道理拿着棍子跑我宿舍打我们。你知道我为什么不孕不育吗?他们打得,所以我觉得,别试图拯救愚蠢的人,会被沾一身屎。”
周元皱眉看着他没说话。
车子还在行驶,就在他以为要一直开出滨海时,车子停了下来,尹方德率先下车,招手让司机把周元拷着车座脚的拷给打开,站在车旁扶着他下来。
前面停了三辆那种载海鲜的四轮车,氧气泵在发出轰鸣,轰隆轰隆。
“走吧,我们上去。“尹方德说道,”在离开之前,还有些事要处理下。”
周元被带到了海鲜车里,海鲜车里用不锈钢焊了几个鱼缸来运输活鱼。靠近里边的一个鱼缸此时水已经被放掉,周元被人抱进了里边,接着尹方德有坐了进去,鱼缸被盖上,四周顿时陷入了一片漆黑中。
耳边只传来氧气泵轰隆声和震动声,响亮而刺耳。
海鲜车在运行,周元问他:“为什么要带走我一起走?”
“我不是和你说过了吗,你是我孙子,我不会伤害你的。”尹方德的声音从黑暗中传出来,看不出是什么表情,但语气很淡。
周元觉得这理由不成立,不说他并不是他亲生的,就算是,按照周元来抓捕他的这些事,正常人都不会想着放过他。他说:“首先我不是你亲孙子。然后,一旦你放过我,我有跑的自由,到时你会后悔的。”
“是吗?”尹方德笑了声,“血缘不血缘的现在对我来说并没那么重要。你妈妈也是我养育了二十多年长大的,你也算是我看大的,说没感情那是假的。而且阿元啊,我和你说过别那么天真,你为什么就是学不会。我既然会带你离开放在自己身边,那你就没有回到那边的机会了。”
周元:“……你想干什么?”
尹方德没有回应他,车厢里重新回归到了只有氧气泵声响的状态。
滨海市局。
邓雄和荣芳被带到了审讯室里等候审讯。
张国全本来要先送沈睿去医院处理伤口,太阳穴被刮走了一块皮肉,导致伤口不停地流血,半个脸颊都被染红了,看着很是煞人。但沈睿拒绝去医院,他耽误不起这点能找到周元的时间。
市局只好打电话给法医小六六,小六六专业是和尸体打交道,虽然同样是和人打交道,但死人和活人还是有差别。他小心先给沈睿消毒止血再在伤口喷清创促进伤口愈合的凝胶,最后上纱布用胶布给粘紧。
闫枭对于邓叔的忽然出现有些许吃惊,去办公室询问正在处理伤口的沈睿到底怎么回事,沈睿表示自己也还没消化过来。不过要不是邓叔他们及时赶到,此刻躺在停尸间的不是管冲,而是他。
“我让其他同事去审讯室审讯了。”闫枭说道,“现在有个事要和你说一声,沈国栋沈总的人来市局了。”
“沈国栋?”沈睿愣了下,当下皱眉问道:“你们押送过来的?动作真快。”
“不是,沈总并没有来,来的是他的四个下属。”闫枭挑挑眉说道,“现在就在会议厅,我过来是想要问你,要不要一起去?”
沈睿脸色不佳的点头。
会议室里坐满了各局有头有脸的人物,沈睿在的闫枭旁边坐下,扭头看着台上的投影幕布,只见台上有两人在操作电脑,紧接着幕布就投影出了一个地图,地图上出现了放射性的分析线。
闫枭吩咐人把会议室的大门给锁上:“人到齐了,我们开始吧。”
地图上有无数个射线,但箭头的源头都是从依噶那边射出来,只不过所有的射线都不是在同一个目标的落下。因此那片地方只有一个选择性的范围。
而这个落地大范围,就有四个。
“我们在车上安装了定位器。但他们很狡猾,车子在依噶村也就在雪山附近停下来,并不是直接在矿场装货,他们有其他装货的车,每次都在不同的地方用货车来交接货物,因此源头只能有个大概的范围。”
说着台上的人把鼠标按动了下依噶那边的大点,大点瞬间就如同烟花一样炸开成无数条射线,所有射线都在依噶这一片,但依噶很大,没有准确的地点,很难在不打草惊蛇的情况下找到准确地方。
“与此同时,我们的车交接后,出了依噶就会在被安排到不同的地方停车。因为司机不是我们的人,所以具体过程我们难以得知。只能知道,他们很狡猾,停车交换货物去其他车的地方很多变,有时候是在郊区,有时是在马路边,有时候是在废弃工厂……”
台上的人继续点开地图上的范围图标,无数的数据线再次蹦了出来。这些放射性线并不规则,看起来天南地北,城东城西甚至出市了毫无规律可循。
台上那人说:“这是这十年来的行车记录,大家看看。”
幕布地图被分散成了四个地图框,框里的地图都是不同的省份所在地。
“我们做了大数据分析。把这一个范围内的所有大小路段都进行了分析,包括简易通行的问题都去调查过了,在滨海市里,得出了一个货物装载可能存在的范围区里。”台上那人点了下鼠标,放射线瞬间少了,中间那个范围被收拢了起来,形成了一个范围区,他说:“就在西郊的工厂区。我们调查过了,那片地方很多工厂,是滨海市的工业区所在地,所以常年都会有各类大货车来来往往。而且那边有两个口岸可以出境,分别是陆上口岸和水运出口。”
“那意思就是尹方德他们很可能逃往那个工业区是吗?”有警员问道。
台上那人点头:“应该是是这样,但我们统计了下,那片工业区有至少一百多间中大型工厂,五六百间小型工厂和不完全统计的家庭作坊。”
西装男让人给会议室的所有人发放资料,他说:“我们老板这边前期就让做了很久的调查,每个工厂生产的物品类型都做了分类。但这些仅限于是大工厂,中小型的统计不完全,家庭作坊更是做不到位。不过从那些货运量来说,家庭作坊可以被排除出去,中小型里我们的人把工厂占地面积也给排除了。”
西装男接着说道:“而大型工厂里,有部分是食品加工的工厂,这类工厂我们根据外销和内销做了调查,也排除了部分,剩下的一部分有些是电子工厂有些是钢练工厂是相对来说比较符合,不过钢铁这些要出口,手续很麻烦,即使有关系,冒着的风险也很大。但是,附近还有电子元件工厂,这就有可能了。”
会议厅里的人不解,电子元件很多都是代工厂,都是国外的订单国内做。但出口还是需要严格的手续。
“如果原料到来,在钢炼厂进行锻造,然后把物品放在电子元件厂里进行加工,直接给外商呢?”台上那人说,“我们分析了下依噶那边的矿产,品类很多,除了那种重大管控金属,也有很多适用于生产的芯片元件的原材料……”
他把地图放大到可以看到街道小区建筑,指着其中两个建筑说道:“而这如个如果要成立,我们进行了排除法,就A区这两个大厂所在地理位置位于偏山区,相对于其他工厂有一定的距离。关键是它们两个工厂,其实距离不算十分之远。如果他要逃走,从目前滨海四周都被设卡的情况下,从口岸和船运外逃,是最有可能靠近郊外,临近口岸的这块地。”
大家都在听他们的分析。只有沈睿听的一脸迷茫,怀疑自己是不是信息滞后,不然怎么好像一切都不太对劲。
林阳的日记本里出现了长风投资有限公司的车辆信息。
这车辆在依噶那边被发现是用于运输矿。
而这矿是属于非法开采国家资源。
因此长风投资有限公司在这起案件里,极有可能是同属于非法犯罪。
……而沈国栋作为长风投资有限公司的法人,这事他逃脱不了干系。
但此刻他派了自己公司里的数据分析员过来帮助警方找尹方德的巢穴,就目前的情况,他有点分不清怎么回事了。
“距离口岸关闭还有两个小时,我们需要现在赶过去。”
还没等他完全想通,大家似乎都听明白了情况,闫枭站起来拍拍手说,“我们立刻排两大队去往工业区抓捕尹方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