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三伏第一天
“钱呢?这盒子里的,钱呢?”
“什么钱啊?”邢岳不由自主地又搭上了腔。
“钱呢?我的钱呢?”可这一次项海没领情,继续质问着。
“我没拿你的钱...”
“我的钱呢?钱呢...”
“多少钱啊?”
“钱呢...”
项海翻来覆去就这么一个问题,邢岳怎么解释都不行,直到他自己放弃了,才又慢慢安静下来。
这种状态让邢岳有些担心。他跪在床边,摸了摸项海的额头,又把手放回自己脑门上。
“唉,是不是有点儿热啊。”
他想给项海量量体温,又不知道体温计放在哪。
正在这时,电话忽然响了,邢岳赶紧接了起来。
“喂。”他压低了声音。
“项海咋样了?回家了吗?”是周勋。
“回家了。睡了。”邢岳应付着,又把盖在项海腿上的毯子朝上拽了拽。
“我听李超说他好像受伤了?不要紧吧?”
邢岳拿着电话去了客厅,语气相当不满,“那么老长的一条大口子,你说要不要紧?”
“我操!多长啊?那赶紧送医院啊!”这下周勋也急了。
“得了吧,早干啥了?”邢岳依然对他存有怨气,“但凡你能心疼他一点儿,也不至于这样。”
“你这不屁话吗?”周勋立马不乐意了,“他是我的人,我能不心疼吗?”
邢岳更不乐意,“什么叫你的人?”
“不是我的人,难道是你的人?”
“啧,行了,没事挂了。”邢岳没功夫跟他掰扯这些。
“哎,那什么,回头你跟项海说,让他在家歇两天,不用急着来上班。”
“嗯。”
“对了,今天你去那酒吧干啥?是不是去找贺雄辉?他跟你说啥了?赵文宇有消息了吗?你接下来啥打算...”
“几点了,现在都几点了?”邢岳真服了,“你们抓的那些人还不够你操心的?挂了!”
他没好气儿地揣起电话,又回到卧室,却震惊地看到,项海竟然翻了个身。大概是觉得身上热,把盖在腿上的毯子也踹飞了。
“要了亲命了。”邢岳感觉头都大了。
药水还没涂完,纱布也没贴上,而且这个姿势...
他赶紧过去,一边哄着,一边推推拉拉,“小海啊,你,你翻过来,啊,翻过来...”
项海被他弄烦了,半梦半醒地皱起眉,又舔着嘴唇,“好渴,想喝水...”
“喝水喝水!你等着。”邢岳立刻跑了出去。
等他拿了水回来,发现项海竟然爬了起来,呆坐在床上,使劲儿揪着头发,“头疼...头疼...”
“哎别揪啊!”邢岳赶紧抓住他的手腕,“来,先喝点水。”
项海始终闭着眼,一口气把水灌了就想再倒回床上。
邢岳眼疾手快地把他接住,继续哄着,“你趴着,听话,先趴一会儿...”
这次项海没再反抗,乖乖地翻了个面儿,趴在床上,很快又睡了过去。
邢岳在脑门上抹了一把。这么会儿功夫,他忙活了一头的汗。
趁着项海再次翻身之前,他抓紧时间把药水又涂了一遍,再用厚厚的纱布把伤口盖住,最后拿胶布固定牢。
他的动作很小心,态度也格外认真,可在这过程中,脑子里却总是不受控地浮现起方才项海躺在床上的样子。
他不否认,自己就是个饥渴的老色胚。同时也承认,项海的身材真的挺好。
也不怪这人偶尔的自吹自擂。
平时穿着衣服总觉得他有点瘦,可脱了衣服才发现,手臂,肩膀,后背,小腹,腰...条条块块,该有的一样都不少。
于是他一边在心里夸着自己的宝藏男朋友,一边替他擦着头发,一边陷入了遐想。
终于,项海被拾掇得干干净净的。
邢岳也比较满意。把东西收拾好,打算去洗个澡,就在项海身边挤挤睡了。
这时,他的目光落在项海身上唯一的那块布料上面。
刚才不觉得怎样,这会儿项海又白白净净起来,内裤就显得有些扎眼。
项海今天穿了条浅灰色的平角内裤,现在那上面除了有血迹,药水的痕迹,水迹,竟然还有一个完整的手掌印记。
邢岳不可置信地张开自己的手,大小,形状都对得上。
“操...”
他很郁闷,觉得自己这活干得也忒糙了。但他敢拿警徽保证,自己真不是有意的。
纠结了半天,他最终还是凑到项海的身边,小心地问,“那什么,小海,我帮你换条内裤吧。你身上的这条太脏了,穿着也不舒服是不是?”
“严格地说,你现在属于病号,所以不用不好意思。”邢岳趴在床边,一边说服着他,同时也在说服自己,“我是照顾病号的人,所以也不用不好意思。”
等了一会儿也没什么动静,“那我就当你是同意了啊。”
于是他在衣柜里找了条干净的内裤,想了想,把屋里的灯关了。
此时,尽管心里没有任何不纯洁的念头,尽管摸着黑,可把手伸过去的一刻,邢岳还是犹豫了。
他越想越觉得这么做不对,甚至还很龌龊。
无论出于什么原因,这种行为对项海来说都是一种冒犯。
他赶紧又过去趴在床边,跟项海承认错误,“对不起小海,我不该那么说的,连想都不该想。对不起!”
“我错了,再不会那样了,你骂我吧。”
项海当然没有骂他,只是安静地趴着,脊背微微地起伏着。
邢岳惭愧地站起来,把内裤又收进衣柜。
他搓了搓脸,打算赶紧去洗个澡,趁天亮前还能睡一个小时。
他感觉很累,昨天在医院就是一夜没睡,今天又连续熬到了这个时间。脑子已经快要短路了,不然刚才也不会冒出那种念头。
这时,项海忽然翻过身,腿来回蹬了两下,手紧攥住毯子,嘴里嚷嚷起来,“你在干嘛?”
“......”
邢岳立刻原地静止,没敢出声,连眼都不敢眨。
等了一会儿,项海又问,“妈妈,你在干嘛?”
“你们在干嘛?”
说着说着,声音就明显带上了哭腔,“你们怎么了?生病了么?”
“妈妈,你们是不是,生病了?”
邢岳无措地站在黑暗里,看着被梦境纠缠的项海,不安而又难过地哼哼着,没有眼泪,鼻子却一下接一下,不停地抽动着。
他从没见项海哭过。相反,无论什么时候,项海总是在笑着。
他也不知道这算不算正常。或者动不动就哭上一通的自己才是不正常的那个。
可有时候,他真的希望项海也能痛痛快快地哭上一场。具体什么原因他也说不清。
或许在清醒的时候发泄了情绪,就不会像现在这样,没完没了地被这些噩梦纠缠。
一个人的时候,他到底做了多少梦?那些梦都是什么颜色?
邢岳不敢去想。
但眼下的这个梦,他很容易就能猜到内容。
项海的梦境还在延续着,他的腿又动了两下,忍着哭,小心翼翼地说着,“妈妈,我乖...”
“我不对别人说,我乖。”
“妈妈...”
后来项海又抽抽噎噎了好一会儿,说的什么却渐渐听不清了。
等他重新安静下来,邢岳走过去倚着床头坐好,轻轻扳着他的肩,“过来,小海,靠我腿上。”
他让项海朝这边侧过身,拿了个枕头抵在他背后,这样就不会压到伤口。又把毯子拽过来,盖在他身上。
“睡吧。”他抚摸着项海的头发,“好好睡,我看着你。”
项海像是听见了他的话,抬手搂住他的腰,脸埋在他身边来回磨蹭着。
好一会儿,才又听见他闷着声说,“花没了。”
“嗯?”
“花没了。”
“什么花没了?钱花没了?”
“我的花,都没了。”
“...哦,没了我再给你买。要多少买多少。”
“蓝色的喜欢么?下回送你蓝色的。”
项海却像没听见似的,只是独自唠叨着,“那么多花,全没了。”
说着竟然还叹了口气,“我的花,多好看呢。”
邢岳没再搭话,只是把毯子给他掖了掖,又摸了摸他的额头。
这会儿好像没那么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