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三伏第一天
“怎么报复?就是不但生意照做,还要做得更大,更要做到咱们眼皮子底下来。”
“所以我的想法是,他要么不做,做,就一定会找个能瞒天过海的幌子。”
“所谓大隐隐于市,”项海的双手握成拳,目光扫视周围,“或许,他就藏在咱们身边。”
话说完了,可在座的人就像忽然被学渣逆袭的学霸,一个个都愣着,直到周勋带头鼓掌表示鼓励。
“行啊,小子,你这都是从哪学的?”
他很喜欢项海这种工作态度,也欣赏他的认真劲儿。对于新人来说,这很难得,甚至比单纯的勇敢更可贵。
项海有些不好意思,“从书上看的。”
周勋点了点头,“嗯,挺好。”
一支烟抽完,他两手朝会议桌上一按,“下面说说我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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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项海从会议室回到办公室,已经过了下班的时间。
他这才看到邢岳在十分钟之前给他发的消息。
-小海,我有任务,今天明天都在外面。后天一定赶回来给你过生日。
项海赶紧给他回:
-好,我等你。
-注意安全。
接着又发了个两只大青蛙亲亲抱抱的表情包。
很快,邢岳的消息就回过来,竟然是一张自拍。
项海赶紧拿着手机跑出去,在走廊里找了个没人的角落,这才把照片点开,再放大,细细地看起来。
邢岳坐在车里,斜靠着车窗,微微低着头,被斜进来的阳光勾勒出金灿灿的轮廓。
说实话,这照片的角度很鬼畜,还有点儿糊,也就是邢岳的颜值能撑得住。如果忽略掉那只比着“耶”的手,勉强可以打90分。
项海盯着手机看了半天,直到有新消息进来。
-看傻了吧?别偷着乐了,回家慢慢看去。
-这两天要是想我了就拿出来亲亲。
项海靠着墙,用手机挡住脸,使劲儿地笑。
笑够了,才看见邢岳又说话了。
-你就不能也主动给我发一张?
于是他赶紧整理好表情,把刘海抓了两下,盯着屏幕,一手比了个“V”,一手按下了快门。
邢岳斜靠在后座上,捧着手机,没完没了地端详着项海发来的自拍。
真好看。
同样的手势,项海看起来就自然了许多。还挺可爱?
“邢哥?”张晓伟一边开着车,一边笑嘻嘻地顺着后视镜朝他看。
邢岳收起手机。
张晓伟就不再看他,开始像个半仙似的摇头晃脑,“邢哥,我发现吧,你跟你对象也不打电话,可比郑双河跟他对象天天打电话还腻歪。”
“你好好开车!”秦鹏在旁边怼他,“你那俩眼睛不看着路,四处瞎踅摸什么?”
刚才,就在下班前,邢岳收到消息。一个被贩卖的孩子在邻省腹地,距离东江600多公里的一个村子里有了下落。于是他立刻就带上秦鹏和张晓伟出发了。
按导航的显示,跑完高速和省道,还有曲曲弯弯数十公里的小道。如果路上没什么意外的话,他们可以在明天凌晨三点前抵达目的地。
邢岳只希望这一趟能顺顺利利,这样他就能在周五赶回来给项海过生日。
“邢哥,徐局不是说省厅很重视这案子么。”张晓伟控制着油门,紧跟在前面车屁股后头。
这会儿正赶上下班高峰,从局里出来快半个小时了,他们的车子还是走走停停的。
“怎么了?”邢岳问他。
“等咱把孩子全找回来,案子结了,能不能给咱记个集体二等功啥的,再多发点儿奖金。”
“也不知道能发多少。”张晓伟已经贷款憧憬了起来,“能有两万么?”
“不好说,我劝你最好还是先别惦记。”
“唉!”张晓伟叹气,“一万也行啊。我都快穷死了。”
“你钱呢?都干嘛用了?”秦鹏问他。
“攒着呢。我要买房了,正攒首付呢。”
“你爸妈终于把你撵出来了?”秦鹏觉得这个话题有点意思。
“是我自己要出来的好不好?”张晓伟白了他一眼,“我是实在受不了他俩了,天天叨咕我,看我干啥都不顺眼。”
一说到这个,张晓伟就憋屈,“我在家吧,就说我放假就知道打游戏,也不说出去跟同学聚聚,让人家给介绍个对象啥的。”
“我出去吧,又说我好不容休息了,还不着家,就知道在外面瞎晃荡,没正事儿。”
“哎,老秦,你说你们这些老年人到底想咋的?还让不让人活,嗯?”
秦鹏呵呵一笑,“那你现在攒多少了?”
“也就两平米吧。”张晓伟继续叹气,跟着又扫了眼后视镜,“哎邢哥,你不打算买房子么?现在不买,回头等跟你对象结婚的时候,也得买吧?”
他知道前阵子邢岳从家里搬了出来,后来就一直住在租的房子里。
结婚?
邢岳愣住了。这个问题他竟然从没想过。
是啊,结婚,成家...虽然结不成婚,也该有自己的家。
一个属于他和项海两个人的房子。
于是他打开手机,查了下自己银行卡的余额。
“我操?”
那个数字是认真的么?
“咋了邢队?”秦鹏回过头看他。
“没事...”他收起手机,陷入了沉思。
钱都他妈去哪儿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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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近午夜,在高速公路上飞驰的车子丝毫不见减少,尤其还多了不少大型货车和拖车,铁甲猛兽一般从耳边呼啸而过。
最后的200多公里,换邢岳来开。
秦鹏坐在后排,大概已经睡着了。张晓伟在副驾驶上不住地点着头。
“你躺着睡会儿吧。”邢岳捅了捅他的胳膊。
张晓伟“嗯”的一声睁开眼,“不,不用,我不困。”
“我陪你唠会儿嗑,省得你犯困。”
接连超过两辆大货车,轰隆声不绝于耳,邢岳根本听不见张晓伟在说什么。
直到离远了些,他这才又说,“你踏实睡吧,我不困。”
张晓伟长长地打了个哈欠,眼睛酸涩得冒出泪珠,“邢哥,抽根烟吧?”
“行。”
张晓伟就递过去一根烟,又替他点着火。
邢岳狠狠吸了一口,歪过头,“啧,你把安全带系上。”
“没事儿,”张晓伟蔫蔫地抽着烟,“系着勒的慌。”
“少废话,赶紧系上。”说完又朝后面喊,“老秦,老秦?”
“把安全带系上。”
秦鹏睡得迷迷瞪瞪的,答应了一声,抓过安全带扣好。
这是一场时间与命运的赛跑。
多耽搁一天,甚至几个小时,孩子的命运说不定就有变数。
早一分钟赶到就多一分把握,因此他们片刻也不敢停留。
抽着烟,邢岳感觉精神了不少,就打算把车速再提一提。
可前面总是有一辆半新不旧的面包车压着,速度始终提不起来。
这车大概是刚刚被撞过,车屁股凹进一大片,一边尾灯灭了,另一边用厚厚的透明胶带勉强固定着。
面包车就像个喝醉的流氓,在两条车道中间来回地钻,几次把正打算变道的邢岳又生生憋了回去。
“操,有病啊!”张晓伟也被晃悠得清醒了,“刹车灯都不亮了,还敢跑高速?”
邢岳也皱起眉,继续跟在它后头。视线里只剩了那两盏黯淡的尾灯。
又是一阵暴躁的轰鸣,一辆跟擎天柱似的大卡车从旁边超了过去。
感觉到面包车车速放慢,邢岳就开了转向灯,打算跟在擎天柱后头,把面包车超过去。
可就在他刚刚踩下油门,转动方向盘的那一刻,面包车毫无征兆地突然变道,抢在他前头,跟上了擎天柱。
邢岳赶紧收了油门,把方向盘往回转。
高速路很黑,只有汽车的灯柱下是雪亮的,那里面翻滚着青灰色的烟尘。
就在面包车闪开的一瞬间,邢岳的眼前猛地出现一挂长车的车尾。
没有尾灯,没有示廓灯,没有一切本应该发光的东西。像通往冥界的入口,除了黑暗,什么也没有。
就那么一动不动地等待着他靠近。
一瞬间很短,短到只够把刹车踩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