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三伏第一天
项海说不下去了,再说,音量就控制不住了。
邢岳抬手抹去他脸上挂着的泪珠,可抹掉一串,又冒出一串。
“小海,我没跟你商量就做了这个决定,对不起。但我希望你别有什么负担,真的。”
“因为后来你不在的时候,我才想明白,其实我比你更害怕一个人。”
“不是我来陪着你,而是我希望你能在我身边,所以我才来。”
“你是我的家人,你不在,我就没有家了。”
“可能我这脑袋真是屁股变的吧,”邢岳扯了扯嘴角,“这主意就是拍拍屁股决定的。”
“不过既然我都来了,你就别撵我了,再说我也没别处好去了。”
“就把今天当成咱俩人生的新起点吧。”说着,他用手指在床单上重重地划了一条线。
“这个起点够低了吧?”
“所以从今往后的每一步,都是进步。你说是不是?”
项海看着他黑亮亮的眼睛,就觉得自己好像又被他忽悠进坑里去了。
可这个坑他愿意跳,因为邢岳正张开手臂等着他。
“咱俩的人生”,这么说真好。意思是说,他们的人生不再是偶有交集的两条虚线,而是完全重合的一条实线,再不会分道扬镳。
“是不是啊?”邢岳追问他。
项海点头。
“说话。”
“是。”
邢岳这才满意地笑了,“那你还有没有啥想说的?想说就说。”
“我想亲你一下。”项海说。
“操。”邢岳赶紧朝墙上瞄了一眼,“你以为我不想啊。”
“这有监控,我可告诉你,你老实点,没事少勾搭我。”
“可我想勾搭你怎么办?”
项海觉得自己就像个守财奴,想天天都搂着他的宝藏。
“你他妈故意的吧!”邢岳顿时感觉浑身燥热,脑子里瞬间加载了无数那啥的画面。
“哥,要不你就让我摸一下吧,行么?”
靠!
邢岳感觉自己就快爆|炸了。
豁出去了!
他又瞄了眼监控,把身子使劲朝墙上贴,两腿一分,“摸吧!快摸,就一下。”
于是项海就飞快地在他脑袋上摸了一把。
“......”
邢岳愣住,半天才咬住嘴唇,“你他妈,往哪摸呢?”
“头啊,不然还能是哪啊?”
看项海的表情,他一时间竟然判断不出究竟是谁不要脸。
于是他拽了拽裤子,一头倒在床上,“我要睡了。”
“哥?”项海捅了捅他后背。
“你跪安吧。”
第一百五十七章
事情就是这么个事情,情况还是这么个情况。吃饭还是要抢,举目依然是铁窗。不过邢岳现在的日子过得,怎么说呢......
这天的早饭难得馒头换成肉包子,邢岳就“诶”一声的功夫,盘子已经空了。
项海手快抢到两个,递了一个给他,并且把自己的包子馅儿也掰进他碗里,但邢岳死活不要。俩人就为了这个包子馅儿该到谁的碗里来差点没打起来。最后在邢岳“太瘦了人会变笨,而且摸起来硌手”的歪理邪说要挟下,项海才把两个包子馅儿吃了。
有了肉包子的加持,白天在工厂上班,项海的手速快到出现残影。一天下来不但干完了两个人的活,还搜罗了几块绵软的边角料。
于是两天后的晚上,邢岳就戴着一条深蓝带白色波点的水洗棉眼罩安然入睡。项海还说过几天再做个豹纹的让他换着戴。
到了周六的思想政治教育及法理基础学习课上,教官讲完课就要求在场的每个人谈谈心得体会。
体会有长有短,有的深刻有的肤浅,但效果大差不差,没啥亮眼的地方。
邢岳的发言也是一样,好像讲了很多,又好像什么也没讲。可就在教官示意他坐下,并准备叫起下一个的时候,教室里响起了一个人突兀而又热烈的掌声。
所有人,包括邢岳在内,都像看傻逼一样看着啪啪鼓掌的项海。
邢岳瞪起眼,用脑电波问,“你什么毛病?”
教官命令他停止这种行为,并把他叫起来问为什么要鼓掌。项海回答说因为觉得这位狱友讲得太好了,自己很受启发,所以情不自禁想鼓掌。教官就问他好在哪里,受了哪些启发?他又答不上来,“反正,总之,啧,就,很好。”
于是他因为扰乱课堂秩序,思想态度不端正挨了一顿批。
回到监舍,邢岳把他揪住,让他解释一下今天的奇怪行为。项海说,“就是觉得你讲得好。”邢岳就瞪着他,“好个屁。”于是项海就摸了摸他的头顶,“屁也好。”
总之,他的生活就这样痛并快乐着。其中痛和快乐二八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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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盼到了星期天。一大早,两个人就去排队打电话。
项海在电话里先给老所长和刘阿姨报了平安,后面的时间就基本都在安慰刘阿姨。
邢岳打给罗美华,告诉她项海已经来了,并让她帮忙给项海的卡上存点钱。
“妈,你最近身体怎么样?”
“我挺好的,你不用惦记。你们呢?怎么样?”
“我们也挺好的。”
“缺不缺什么东西?我给你们送过去。”
“不用了妈,我们不缺啥。这挺远的,你就别折腾了。以后要是缺什么我再跟你说。”
“嗯。”
沉默了一会儿,罗美华忽然说,“前几天,原来你爸厅里的几个人过来找我,说是在调查你爸当年的案子,后续可能还有追授,发抚恤金的一些事。我告诉他们,我跟你爸早就离婚了,这些事情应该找你。等等看吧,或许过些时候会有人联系你。”
“......哦。”邢岳挠了挠脑门。
“小岳,”罗美华又沉吟了许久,“你不做警察了,我觉得...可能也不是个坏事。”
邢岳愣了一下,跟着又笑了,“有好有坏吧。”
罗美华也笑了笑,“不做警察,也还有很多事可以做。”
“嗯。”邢岳答应着。
打完电话,两个人一起去超市买了点东西,然后就围着运动场慢悠悠地溜达。
这个时候的天气已经暖了许多,虽然呼吸间还有寒意,但早已不是如冰刃般凛冽的感觉。昨夜一场大风,今天碧空如洗,头顶除了丝丝缕缕的几片云彩,就只剩下无处不在的阳光。
所以篮球场地里的人也更多了,跟下饺子似的。
“哥,你不玩儿么?”项海问。
邢岳摇了摇头,“没兴趣。再说我怕被踩死。”
项海乐了,“你竟然不爱玩篮球?”
“一般吧。”邢岳转头看他,“你喜欢?”
“嗯,挺喜欢的。以前在高中和警校的时候差不多天天都打。”
邢岳挺意外,把手臂抱在胸前看着他,“你打什么位置?”
“后卫。”
“意思是你拿球挺稳呗?”
“还行吧。”项海不好意思地笑了。
“除了篮球你还喜欢玩什么?”邢岳忽然感觉自己对项海好像还是不够了解。
“足球我也喜欢。”项海看向热火朝天的球场,“在警校的时候我还是校队的呢,我们参加全市高校联赛,还拿了个第二呢。”
“牛逼啊!”邢岳更意外了,又打量着他,“没看出来啊,你这小身板...”
“我身板怎么了?”项海马上挺胸抬头。
“你现在太瘦了,”邢岳捏了捏他的肩,“要多吃一点。”
“嗯。”项海垂下头,把脚边的一颗石子来回碾了碾,踢到一边。
又站了一会儿,他们继续往前走,渐渐远离了球场的喧嚣。
邢岳边走边向他介绍,“那边是室内活动室。”他朝不远处的一栋楼指着,“里面有棋牌室,图书馆,还有放映室可以看电影。”
“那个图书馆挺不错的,我每周都去,很安静,还可以借书回来看。”
项海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发现有一队人正由狱警陪着,慢悠悠朝楼门口走,脖子上挂着什么牌子,边走边看,还一边听狱警说着什么。
“那些人是干嘛的?”
邢岳也看了看,“不知道。可能是来检查的吧。”
“对了哥,怎么那么巧,咱俩被分到了一个监舍,还是上下铺?”这个问题他老早就想问了,一直没逮到机会。
“我求贺焜帮的忙。”
“贺焜?”
“就是贺雄辉他爸,在这蹲了十几年。”
项海的脚步顿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