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清韵小尸
警用车很快就行驶在了救护车前,黎尚骑着机车一路疾行,风驰电掣地穿梭在街道之中。
救护车闪动着警示灯,见状四周的车辆纷纷换道。
警用车和救护车都不用顾及红灯,黎尚选择的是能够最快到达,又最不容易堵车的一条路。
来到拐弯处时,他熟练地减慢车速,压低车身,平稳行过弯道。
遇到相对宽敞的直道,则会全力加速,快速行过。
有了警用车在前方开道,提前预警,能够让路过的车辆更好避让。
此时正值周末,中间有一段路过景区,晚上的游客不少,道路上车流拥堵。
救护车却在宁城的繁华街道中开辟出了一条生命通道。
这是一场争分夺秒的救援,十五分钟后,救护车到达了医院急诊楼的门口。
黎尚摘下头盔,他对方觉道:“你去停车,我跟着进去。”
方觉慌忙走向了警用机车,黎尚则接过了方觉手里拿着的袋子和书包,他估算了下里面的血量,黎尚的眉头一皱问:“出血止住了吗?”
方觉擦了擦头上的汗:“没,车上还吐了一回呢。”
黎尚跟着推诊疗床的护士一起疾步往里走,把袋子交给护士拿去化验和给急诊的医生看,又把情况详细地和医生说了。
很快做过了脑部和身体的CT检查。
贺临躺在诊疗床上,脸色惨白,他似乎有了一些意识,双目微微张开,眼眸却没有任何的焦距。
看到这一幕,黎尚的心里揪紧,他俯身靠近了贺临,声音轻柔却又带了几分急切:“贺临,振作一些,不要睡……”
贺临似乎辨认了好一阵,才认清了眼前的人是谁。
他只觉得自己现在应该在梦里,嘴唇微微张了张,声音微弱地说:“你……你终于来了。”
黎尚伸出手,轻轻抚摸着他的脸颊:“我在。”
随后黎尚突然意识到贺临说的这句话有哪里不对,他几乎是脱口而出:“贺临,我是谁?”
贺临的嘴巴张了张,似乎想要说些什么,话没说出来,又是一缕血丝顺着唇角滑下。
看到了这一幕,黎尚只觉得心如刀绞,他拿了纸巾垫在贺临的下颌处,有些慌乱地擦着他的唇下,贺临却用自己的手,费力地抓住了他的手腕。
一瞬间,好像有千言万语在心中翻滚,但是所有的话又卡在胸腔之中,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血压过低,准备输血。”
“治疗室准备好了。”
直到有护士匆匆过来问:“谁是患者家属?医生要进行谈话。”
黎尚这才有些慌乱地从贺临的手中把手抽了出来,稳了稳心神说:“我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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急诊办公室内,医生对黎尚道:“根据CT显示,患者的头部的一处血管出现了轻微出血,所以导致了应激性吐血。目前看脑出血量不大,可以先以输血和止血为主,进行保守治疗。此外,出血的位置特殊,位于颞叶,有可能对患者的语言和记忆能力造成影响,特别是可能引起顺行性遗忘。”
黎尚皱眉问:“什么叫做顺行性遗忘?”
医生解释道:“就是无法形成新的记忆点,短期记忆无法往长期记忆转化,像是游戏里的回档,没到存档点的部分记忆可能会消失。患者有没有提起过,有一些断片经历?”
黎尚想起来贺临和他说过的话:“有提起过梦只能记起来一半……”
医生说:“如果只是梦境,没有延伸到日常生活,那情况还好。”
等黎尚和医生沟通过情况出来,贺临已经被推进去治疗了。
黎尚等在了治疗室外的走廊中。
方觉找到了地方,跑了过来,他把车钥匙递给了黎尚,急切问道:“黎哥,贺队怎样了?”
黎尚指了指一旁的治疗室:“已经推进去了。”然后他问方觉,“你们今天都做过什么?”
这样的情况只在贺临刚刚手术后出现了几次,甚至当时还没有这次凶险,刚才医生说出血过多,人已经休克,要是再晚来一会可能就救不过来了。
贺临现在的情况已经相对稳定,为什么好好的又忽然吐血?
方觉想了想,皱着眉头努力回忆:“上午在查案子,下午去见了一个证人,想要确认嫌疑人的身份,然后贺队就去找朋友吃饭了,没让我跟着,是吃的日料……还给我打包了好多回来。”
黎尚略一思索,从书包里拿出了贺临的手机,看了看上面祝小年的通话记录,他直接回拨了一个过去。
对面过了一会就接起来,祝小年直接问:“唉,贺临,你到酒店了?”
电话那头迟迟没有发出声音,祝小年试探着又叫了两声:“贺临?”
依旧是没有人说话,只能听见背景有些嘈杂。祝小年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地试探性叫道:“容……容、容队?”
“嗯。”
听到那个熟悉的嗓音,祝小年一直悬着的心彻底死了,瞬间就结巴了起来:“……怎么是你?”
只听电话那边冷冷的声音响起:“我在医院,贺临吐血了,你和他晚上都聊了什么?”
“没……没聊什么,我们聊得还挺好的啊,就是喝了点酒。贺临,他情况严重不?“
容倾的声音还是淡淡的,却让祝小年听出了一种后背发凉的感觉:“他的旧伤复发了,上次复发……”
祝小年一个激灵,立刻打断了容倾后面要说的话,迅速地找补道:“等会,是第一附属医院吗?我家里有认识的专家,还认识副院长,我帮你摇人……”
祝小年兵荒马乱,慌慌张张地挂了电话。
容倾也没再多说什么,他的目的达到了。
他心里也明白就算是因为祝小年说了什么引得贺临发作了,事已至此,贺临生死未卜,他也不能现在就把祝小年绑过来。
更何况他相信无论今天出于什么原因,祝小年的目的也是为了他好,这本就是他自己的问题,再怎么怪也怪不到祝小年头上。
当下最要紧的,是要先抢救贺临的生命。至于其他事回头再算。
一会功夫,就看有几名上了年岁的医生从楼上急匆匆地跑了下来,进入了治疗室。
方觉问黎尚:“黎哥,还用我做什么吗?“
黎尚摇摇头对方觉道:“款我付好了,也给陈局发过信息。”
听了这话,方觉那因为紧张而绷紧的肩膀顿时松懈了下来,孩子几乎快要感动哭了,有黎哥就是靠谱:“那我们一起等贺队出来吧,他会没事的。”
黎尚点了下头。
两个人分别在诊室外两侧的座椅面对面坐下。黎尚忽然觉得,这样的景象在过去也曾出现过。
最初他对面坐着的是他的父亲,后来他对面坐着的是贺临的母亲。
好像和过去一样,又好像哪里不一样,既惴惴不安,又满怀希望。
母亲盖着白布被推出来的一幕,还有过去贺临吐血的情形在他的脑海之中反复叠加。
黎尚没吃晚饭,一路疾驰过来,这时候坐在医院的冰凉的走廊里,感觉到凉意顺着衣服的缝隙往身体里钻。
胸腹间的旧伤又灼烧了起来。心口闷闷地疼,心跳在胸腔里不规律地跳动着,忽快忽慢。
即便是现在就在医院里,可他不想去看医生,这种状态可能都够不上急诊的看诊条件,最主要的是,他不想错过什么。
他想等到那个消息……
万一贺临出了什么事,或者是他需要他时他不在……
他没法想象那种事情发生。
黎尚伸手抚上自己的胸口,曾经的疼痛仿佛卷土重来,他经历过生死,更体验过独自面对生死,他知道那种感觉有多绝望。
这是他吃过的苦,他怎么忍心让自己的心上人再吃一次?
无论如何,他都要撑到最后一刻。
这次他来了,这次他来得不晚。
可是痉挛的发作来势汹汹,黎尚坐在椅子上,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坐直的身体却微微弯下,插在上衣口袋里的手按住了肚子。
近日连续加班的疲惫,还有对贺临状况的担忧让他虚弱的身体再也不堪重负,那些杂乱无章的情绪似乎终于找到了宣泄的出口,切实地反应在了身体的疼痛上。
为了不让方觉看出来,黎尚强忍着疼痛,连呼吸都紧绷着,身上很快就出了一身汗。
他在心里无数次地默念着那个名字,焦急地等待一个结果……
方觉也似乎等得有点不耐烦,他站起身,开始在走廊里绕圈。
黎尚看得有些眼晕,胸口处传来一阵憋闷,他忍不住闭合了双目。
痉挛发作下腹痛如绞,身体里一阵一阵地抽动越来越剧烈,他抿着唇低垂着头,脸色苍白,一动不动地强忍着,没吭一声。
那些记忆潮水一般地向他涌过来,那些贺临忘记的事情,一幕一幕走马灯似的进入了他的脑海之中,却会带得心脏更为抽痛,像是在饮鸩止渴,却也死死地吊住了他最后的一丝精气神。让他在承受着这样巨大的痛苦时,依旧保持着清醒。
夜深了,医院里逐渐变得安静,治疗室的门终于开了。
黎尚和方觉都第一时间看了过去。
黎尚连忙起身,他的脚步有些虚浮,踉跄了一下,扶住墙才站稳了身体。
医生走出来,有些疲惫地摘下了口罩:“病人的情况已经稳定下来了,转入特护病房,今晚再观察一下。”
黎尚努力维持着身体,不让自己因为骤然放松而倒下去:“谢谢医生。”
比起他的平静,方觉反倒更为开心,一个劲儿地在那里说:“太好了,我就说贺队平时身体挺好,一定会挺过来的。”
病床被推了出来,黎尚把手支撑在了贺临的床上,与其说是在帮忙推床,不如说是他要靠那点力支撑着才能走路。
他们一路跟着护士,看着贺临被推入了一间特需病房。
这里比普通的病房宽敞不少,还有特别护理,听主治的医生说是院长帮忙安排的。
为了防止贺临再吐血,病床被稍稍摇起了一点。
贺临靠躺在床上,他的双目紧闭,依然没有意识,脸色也很苍白,但是他的眉头已经松开,脸上的痛苦也少了几分,身上已经换上了大号的病号服,就像是陷入了沉睡。
黎尚默默地坐在了床侧,目光温柔而专注地凝望着他的睡颜。他静静地坐了一会,虽然现在旧伤处还有点疼,但是他的心脏舒服多了,体内的喧嚣在随着心情变化而逐渐平息。
贺临应该很快就能醒过来的。
他希望贺临醒来时,第一眼看到的是他。
第106章 08
宁城市第一人民医院, 特需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