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临正在梦中,这是个混乱的梦,他望着眼前的人, 终于认出了他。

是容倾,是他的容倾。

他感觉容倾抚摸着他的脸,对他微笑。

熟悉的声音响起, 容倾说:“贺临,我们来做次训练吧。”

面对这样的开场白, 贺临并未觉得有任何的不对, 十分配合地问:“什么?”

听起来, 这像是情人之间的一种约定,却让他想起过去看到过的一个旧电影——《美丽人生》。

容倾道:“考验下你的意志够不够坚定,如果你可以扛下来这些用刑,我就带你回家。”

他问:“那如果我失败了呢?”

容倾的眼神认真, 他说:“那你就永远也无法见到我了。”

要是这么说的话,那他可一定得扛住了。

不就是一次训练嘛。

他一定是可以完成的。

一时,梦又是混乱的。

贺临感觉自己很累, 像是跋涉了千山万水,又像是熬了几个通宵。

那种疲惫感,像是刚从遥远的国外长途飞行归来, 被时差狠狠地拿捏。

头晕晕的,恍惚之中, 他睁开了双眼, 发现自己果然坐在一辆飞机上,正在缓缓降落。

飞机开始滑行的瞬间,他的心终于落了下来。

一走出机场,他就四处张望着, 既有些期待,又有点紧张。

随后他的目光落于一处。

马路对面有辆车已经等候多时,车窗落下来,露出了那张他日思夜想的脸。

长途旅行的疲惫在那个瞬间烟消云散。

贺临的眼睛瞬间就亮了起来,喜滋滋地叫了一声容队,迫不及待地飞奔过去,拉开了副驾驶的车门坐了进去。

容倾神色关切地问:“任务完成得怎样?”

他没答话,坐好以后,就去亲容倾的脸。

还没等亲到,就被容倾一巴掌轻轻推开,那人一脸的愠怒:“大马路上发什么疯?”

贺临才不管这些,他的脸皮厚得很,直接伸手把容倾紧紧抱在了怀里。

这一次,容倾再没客气,手肘一抬,顶上了他的胸口,脸上冷若冰霜地把他推开。

原以为还会再扑上来的人没有动,容倾有些奇怪地看向贺临,才发现他的眉头轻皱:“嘶……轻点,疼……”

见此容倾一惊:“你受伤了?伤哪里了?”他的语气紧张,开始在贺临的身上仔细查看。

贺临靠在座位上,惬意地感觉着容倾微凉的手在他的身上游走。

容倾上下检查着,胸口没受伤,肩膀也没事,八块腹肌完好,大腿硬邦邦的很健康……

贺临却趁着这个机会在容倾的身上蹭了个够,随后才把手慢悠悠地伸出来,指着手指上不显眼的一道小口子:“这里。”

容倾捧着贺临的手看了半天,要不是他指着,容倾还真是找不到这么细微的伤口。他欲言又止了半天,最终在贺临灼灼的眼神中败下阵来。

即便是觉得他有点小题大做,容倾还是取出来车里的急救箱,给贺临用碘酒擦了擦。

容倾低下头,长睫也跟着低垂了下来,他轻轻地吹了吹,等着碘酒变干。贺临觉得从手指到心尖都痒痒的。

然后容倾给他用细卷的纱布缠了两下,还给他的手指上打了个大个的蝴蝶结。

随后,容倾薄唇一抿,扭过头,一脸无语地发动了车。

贺临贼兮兮地用受伤的手指捅了捅容倾的腰,他的手一动,蝴蝶结就在他指尖上跟着飘:“队长,你就不问问我是怎么弄伤的吗?”

容倾敷衍地问了一句:“怎么伤的?”

贺临一本正经道:“太想你了,不小心蹭到了,十指连心,可疼了。不过这疼比不上想你想得心疼。”

容倾一言不发,猛打了一把方向盘就往花坛的方向冲了过去。贺临赶紧闭嘴坐好,一声都不敢再吭了。

虽然老实了不少,可贺临还是一直用眼睛瞟容倾的侧脸,直到看着刚刚还准备跟他同归于尽的人,耳朵爬上了红色,这才壮着胆子将手轻轻搭在了他的腿上。

容倾并没有对贺临的咸猪手有任何的反应,开过了一个路口,等红灯把车停下,贺临的胆子就更大了,干脆手就在他的腰腿处摸来摸去。

终于在贺临逐步的试探下,容倾忍不住又愠怒道:“开车门,滚下去。”

贺临笑嘻嘻地提醒他:“容队这里下人违反交规。”说着他又指向前方,“绿灯了,快走。”

估计要是再摸容倾就要真的炸毛了,贺临终于放过了他。

他从背包里翻出了一个冰箱贴,兴奋地说:“这一个,我要贴在冰箱中间。”

容倾瞥了一眼贺临手里那个花里胡哨的冰箱贴,回了他个:“幼稚。”

“幼稚吗?我很喜欢。”

容倾只听到贺临说了这么一句话,他并没有看他,一直目视前方开着车,却像是切实地感受到了对方的视线一直注视在他的身上。

贺临的眼里满是爱意,近乎贪婪地仔细看着眼前的人,像是要把他牢牢地记在自己的心里。

被这样的目光盯着,也不知道容倾有没有想清楚,贺临说他很喜欢的到底是冰箱贴,还是别的什么。

车开了很久,终于停了下来,贺临看了看四周,这里并不是他所熟悉的天宁基地,而是一处居民小区的地下车库。

他忍不住问:“容队,这是哪里啊?”

容倾道:“是你的家。”

“我的家?”贺临瞬间捕捉到了这句话中的漏洞,他打开车门,却感到了一阵陌生。

他走下车来,回头望去,发现容倾丝毫没有下车的意思。

容倾就那么嘴角微挑,眼神落寞地看向他。

贺临的心里没来由得一抖:“那你呢?你不和我一起吗?这不是我们的家吗?”

面对贺临的三个问题,容倾只是低低地嗯了一声,并没有其他的解释,贺临甚至不知道这个嗯,到底是在回答他的哪个问题。

贺临满是不解:“你要丢下我了吗?”

容倾抬头看向他,眼神之中有他不懂的情愫,他明明在冲自己笑,却让贺临感觉到了一股浓浓的哀伤。

容倾摇了摇头,回答他说:“我没有丢下你,是你把我丢下了。贺临,你知道你去了多久吗?”

贺临并没有预料到会是这个情况,他有些愣愣地看向容倾,在脑子里计算着时间。

可他却记不得到底是什么时候离开的了。

贺临拼命地回忆,他发现自己完全处于一段空白的记忆里,他想不起来自己具体是因为什么而离开的,是任务,可是是什么任务?时间是什么时候?为什么容倾没有跟他一起去?

他们究竟分开了多久?分开的这段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才会让容倾用那样幽怨哀伤的眼神看着他。

这么多的疑问贺临想不通,只能寄希望于眼前的爱人,他希望能在容倾这里寻找到答案。

抬起头贺临只看见了容倾的目光中闪动着什么亮晶晶的东西,还未等贺临开口发问,容倾便凝望着他开口,声音艰涩:“两年了,你已经抛下我整整两年了……”

听清了这个时间,贺临的手指随之一颤,心口好疼,头也跟着疼,那种感觉像是无法呼吸。

他想伸手去抱抱容倾,想跟他解释一下,两人只隔着一道车门,却突然让贺临觉得他们离得那样远,像是再也不会遇到了一样,这种感觉让贺临很是无措,甚至有些着急。

容倾继续微笑着看向他:“去吧,贺临。有人会在家等你。”

贺临抿唇,忽然绕到了车的另一边,用力打开车门,将车里的人拽了下来。

下一秒,贺临不顾眼前人的怔愣,他按住了容倾的肩膀,不由分说地吻了上去。他紧紧地抱住了容倾,把他整个人牢牢地箍在自己怀里,手臂和身体都在用力,容倾推都推不开他。

贺临的力气大到想要把他融进自己的身体里去。他依旧没有记起来到底发生了什么,可直觉告诉他,如果他今天放手了,那他就要永远失去容倾了。

这样的结局,贺临无法面对,只是想一想觉得肝肠寸断。

他的眼睛红红的,心口一阵一阵地缩着疼。

贺临低下头,没轻没重地啃咬着,容倾也从最开始的挣扎,到开始回应他,最后两个人相拥在一起忘情地吻着。

可能是虎牙把嘴唇划破了,唇齿之间有了淡淡的血腥味,可他们谁都没停。

直到两个人的呼吸都急促起来,贺临才放开容倾,两个人头抵着头喘息,贺临的手依旧圈着容倾的腰,仿佛他只要稍微一松手,容倾就会马上离开他一样。

感受着额头上容倾的体温,好像有什么事情逐渐清晰起来,一直蒙在脑海里的迷雾正在一点一点散去,贺临想看清迷雾后面究竟什么,却又不想分心,他更想解决当下和容倾的问题。

面对贺临越来越粗重的喘息,容倾一下一下用手扶着他的后背,安抚着他。

贺临咬着牙说:“我没有抛下你,你也不要抛下我。”他感觉到自己的心在往下沉,难过得快要死去了。

怀里的容倾似是轻轻叹了一声,随后唇贴在他的耳边说:“好,我答应你,你不抛下我,我也不会抛下你,我会在那里等你,直到你来找我。”

贺临那颗沉闷的心脏微微一跳,好像因为这句承诺活了过来,可他又怕容倾骗他,他刚想问是不是真的。

忽然一阵风席卷而来,还没等他弄清楚是怎么回事。眼前的一切就片片碎裂了,梦境崩塌,他的怀中空空如也。

贺临的心脏像是被人生生挖去了一块。

他感觉到了头晕,自己的手痒痒的,似乎有什么温热的东西贴了上去。

贺临缓缓睁开了双眼……

.

深夜,医院的住院部完全安静了下来。

黎尚趁着病房里有人的时候,偷偷去厕所吐了一次,疼痛稍缓。他觉得自己的精神好些了,就先让方觉回了旅馆,叮嘱他明天过来换班,他今晚留在医院里陪床。

方觉临回去前买了一些必需品送来,黎尚小心翼翼地用毛巾沾了热水给贺临擦脸擦手。

人还没醒,但是应该有意识了,擦到他的下巴时,容倾注意到,贺临的嘴角是微微扬起的,不知道梦到了什么有趣的事。看见他笑,黎尚的嘴角也忍不住跟着一起上扬了一下。

可没过一会,他的眉毛又皱了起来,黎尚帮他擦了擦,贺临的眉头才慢慢舒展开来。

他的手上沾染了不少的血渍,黎尚就低头给他慢慢擦干净。

温热的毛巾划过指尖,贺临的每个手指都有旧伤,指肚上有愈合了的伤疤,按出来的指纹都不完整。

这也是园区的一种酷刑,把小图钉从指头肚处一个一个按进去,按穿了手指,有时候还会把指甲顶起来。那些人故意不把钉子取下来,就这么直接再上电刑,疼的时候手指会不自觉地蜷缩,可是蜷起来碰到钉子就会更疼。

行刑的人就满意地看着受刑的人手指痉挛,在电椅的扶手上留下挣扎的血痕。

手指会慢慢因为钉子发炎坏死,时间太久的话,就只能生生截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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