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语笑阑珊
“傅冬这次是误打误撞被我们发现了,但在我们没发现的地方,他肯定还有更多隐瞒。”叶皎月把卡片还给庄宁屿,提醒队员们,“后续多留意他和宋乔薇吧,毕竟无论是规则区外的傅总,还是规则区内的国王,都不是省油的灯,为了利益,他随时都能献祭他人。”
……
晚餐依旧是典型船员餐,回去的路上,天黑沉沉的,易恪牵着庄宁屿的手,边走边闲聊:“实话实说,如果我们目前不是身处规则区,而是正在进行一场大型全息游戏,其实还挺有意思的。”
庄宁屿用房卡打开门,站在窗边活动筋骨。易恪倒了杯温水,看着他吃完药和糖浆,这才从身后把人抱住,贴上来哼哼唧唧地问:“老婆老婆,你怎么不理我刚才说的话呀?”
庄宁屿潦草一“嗯”,以示理了。
“什么‘嗯’,你从来不会在工作上不理我。”易恪不依不饶。
观察力惊人,记忆力惊人,力气大,还会蹭来蹭去地撒娇,属实不好敷衍。庄宁屿只好被迫重拾刚才的话题,和他分享了一下自己在听到“大型全息游戏”时的念头——在傅寒的产业里,似乎就有这个版块。
易恪:“啧。”
庄宁屿双手捧住他的脸,亲一下,别叫了。
易恪:也可以。
唇齿间还残余着咽喉糖浆的苦甜味,凉凉的。易恪把人抱起来,抬头去吻他的喉结,庄宁屿笑着躲了一下,示意放自己下来,有电话。
易恪没有松手,单手把手机够过来,准备看看是谁这么不识趣——
姥爷。
“咳!”他火速把老婆规规矩矩放回小沙发上,用手背帮他擦了擦嘴,又抻抻衣服,自己也火急火燎拨了两下头发,这才挺直腰背坐好,接通了视频:“姥爷好,国内是凌晨四点多吧,您这是一夜没睡?”
“刚起床,年纪大了觉少。”钟平鹤穿着睡衣,看起来还在招待所里,没在单位,他说,“小孙他们查到了点东西,还没整理好,但宁屿着急要,我就先打电话给你们说一声。”
庄宁屿在进入这一次的规则区之前,就已经根据叶皎月发出来的零星关键字,在让调查组搜寻这片海域上和国王、王后有关的所有信息了,在通讯恢复之后,他又继续向调查组发送了更多细节,好让同事能更高效地配合自己。钟平鹤说:“欧洲那一片最不缺的就是国王、王后和公主的故事,但都年代久远,而且一大半都是童话,没有太多参考价值。小孙他们查到的,我觉得比较有用的,是一个卡牌游戏,在海员之间很流行。”
游戏名叫“徘徊王权”,和这一次的规则区一样,每个玩家都要抽取角色卡,接着再根据该角色的人物背景和任务,决定各自接下来的玩法。
“‘徘徊王权’在最开始时很简单,只需要一副扑克牌一样的纸质卡牌,攻防清晰,容易上手,非常适合在没有信号的海面上消磨时间,流行开之后,有厂家又把它做成了单机游戏,于是‘徘徊王权’就这么逐步迭代起来,情节越来越丰富,玩法也越来越灵活,然后,关键的来了。”
庄宁屿点头,我准备好了,姥爷你说。
“傅寒旗下的一家游戏公司正在研发同款游戏。”
意料之内。易恪也说:“我们刚刚还在讨论这件事。”
“当然,根据现有的技术,傅寒应该无法做到让一个游戏成为规则区,这违背了规则区出现的基本逻辑。”钟平鹤继续说,“所以我们目前的推测是,曾经有一群人,比如说船员,在那片海域上玩过类似于‘徘徊王权’的卡牌游戏,并且在游戏过程中,闹出了命案,形成了规则区,而傅寒则是在这个规则区的基础上,完成了属于他自己的复制改造,抹除掉原本的游戏玩家,改让卡牌角色直接成为玩家。”
通俗来讲,原本的规则区是人玩游戏,改造后的规则区是游戏角色自己玩自己。
调查组很快就发来了关于这款游戏的详细资料,庄宁屿粗略一拉,眼前一花,角色近百人,道具卡近千张,还有各种令人目不暇接的技能,连文字带图足有好几个G。
“他应该无法做到让这么复杂的游戏完全融入规则区,”易恪说,“这些东西我来看吧,你只需参考一下基本逻辑就够了。”
庄宁屿应了一声,又在线问姥爷,傅冬和宋乔薇的孩子怎么样了?
钟平鹤回复,依旧由宋母带着住在美国,在傅宋二人出事后,傅思恒就没有再出门上过学,改由家庭教师上门授课。此外,有人一直在暗中盯着他们,目前还不清楚是为了保护,还是监视。
傅思恒从出生起就在美国,从来没有回来过,所以关于他的资料很难找。目前只知道,因为染色体先天异常,他的智商似乎要略低于同龄人的平均水平,虽然不严重,但傅氏夫妇依旧对此相当介意,宋乔薇曾暗中带着他跑过不少医疗机构,但都收效甚微。
一向自视甚高的傅冬应该是很不满儿子这个缺陷的,或许这也是他不肯把他带回国,而是要藏起来的理由之一。易恪问:“那傅冬暗地里做的那些人体实验,有没有可能也是为了他的儿子?比如说想找出一个方法,来治愈傅思恒的染色体疾病?”
钟平鹤回复,有可能。
庄宁屿给调查组提交了申请,要求他们继续去找关于傅思恒的资料,越详细越好,游戏里国王和王后离心的关键点就在于孩子,青岗的角色卡上所体现出来的信息很有限,需要从现实世界里大量补全。
在忙碌的工作里,时间过得很快,一眨眼,天就彻底黑成一块化不开的浓墨,而夜色笼罩下的大海往往会比白天更为可怕汹涌,暴戾狂躁!
挂钟指针交叠时,新的午夜终于伴随着沉闷的雷鸣再度降临。
大海仿佛正在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搅动,船只又一次被高高抛起再重重落下,海水寒得刺骨,庄宁屿紧紧抓住桅杆,目光冷峻地看着海面上熟悉的、密密麻麻的人鱼群,他们正在随海浪彼此扭曲推挤,鱼尾“啪啪”敲击着浪花,试图用更多的数量和更锋利的巨齿,将诗人和他的诗集一起撕碎!
“Traitor ——”(注:背叛者)鱼群齐齐怒咆着。
诗集的攻击力并不因恶毒的谩骂而有丝毫减弱,易恪张开手指,融化的金色焰火在漆黑风暴间发出刺目之光!它如一只正在极速飞行的机械鸟,在诗人的遥控下紧贴海面飒然穿梭,锋利羽翼割开厚重鳞甲,只留下一片惨叫与咆哮!
易恪超乎寻常的记忆力和本身对诗的热爱,让手里的诗集变成了这片海域里最为恐怖的武器,他的视线紧紧追随着那条将海浪切割成无数碎块的金色光线,纤细轻灵,在暴风中低垂,于浪尖上跳跃,如亲眼目睹了一位翩翩精灵穿破黑暗,他心里竟然真的生出了一点类似于诗的浪漫,而人鱼族就在这丁点浪漫的诗人情怀里,被骤然膨胀的诗集砍得惨叫连连,七零八落。
所有撕扯都是无用功,人鱼大张的利齿只会被诗篇悉数斩碎,而除了诗集,诗人本身也是不可被伤害的,银色摘抄页像雪片般包裹住了他,字里行间裹满汹涌的崇敬与灿烂的爱意,在这宛如地狱一般的狂风巨浪间,为诗人隔出了一片绝对安全的温柔港湾。世界颠簸狼狈,而诗人在爱人的保护下,始终洁白优雅。
“Traitor ——”终于,浪花远去,声音也越来越小,直至最后彻底消失。
青岗抱着胳膊靠在桅杆上:“啧啧啧,这才来了多久,就骂骂咧咧地又走了?”
钟沐对自己的听力产生些许质疑:“我怎么觉得他们刚才吼得带了一点绝望的哭腔?”
艾丽斯看了眼身边的人:“你对此有什么想法吗?”
杜白斩钉截铁地回答:“我回去就报网课,但是先说好,小易这水平肯定不是只背个唐诗三百首就够的。”
“‘燕山雪花大如席’的下一句是什么?”
“北风卷地白草折。”
“……”哥,恕我直言,您这个胳膊被咬得真不冤。
隐蔽处,两道身影在目睹完整场战斗后,闪身回了船舱。
作者有话说:
海边。
小庄:[哈哈大笑]啊——
小易:[亲亲]
海妖:[点赞]
小庄:[问号]
小易:[问号]
傅冬:[小丑]
第125章 徘徊之海18
傅冬和宋乔薇回到住处,打开门才发现,人鱼掀起的狂风暴浪让船舱也进了水,地面湿漉漉的,仿佛连墙壁都渗透着腥臭的潮气。
“那本诗集的攻击性正在越来越强。”来不及清扫住处,宋乔薇看着自己的丈夫,带着一丝忧虑提醒他,“人鱼根本就不是易恪的对手,更何况还有一个拿着摘抄本的庄宁屿,如果说,我的意思是,如果我们真的要选择站在诗人和听众的对立面,那诗集将来会不会同样攻击我们?”
毕竟无论是角色卡上的文字也好,还是扉页上的诗,都没有特意标明诗集的攻击范围,尤其摘抄本上那句“当有人胆敢伤害你的爱与诗时”,看起来简直就像是要无差别扫射所有试图对诗人不利的家伙。
傅冬同样在考虑这个问题,他可不想让自己的脑袋和那些丑陋人鱼一样飞向半空。
就在今天下午,他根据国王卡上的提示,选择了“重建昔日盟约”,虽然没有拿到所谓的权杖,但却获得了人鱼族的许诺,许诺他们将会“为王权之尊,铲除吟游诗人那背叛之徒”,但结果就是像现在这样,没有铲除,只有易恪单方面的碾压,简直像个笑话。
其实按照易恪和庄宁屿,以及整个秩序维护部在规则区的历史战绩,他知道自己确实不应该选择和这群人为敌,但与之合作也同样不可能,合作,顺利离开规则区,然后呢,等待自己的依旧会是法律的顶格审判,和死在规则区里并没有任何区别,甚至后者还要更体面一点。
况且对自己来说,目前最棘手的问题不止是要怎么离开规则区,还有在离开之后,自己到底会出现在哪里。当初利亚姆给出的承诺是“出现在青鸟阁的规则区会与位于法国巴黎的某个规则区相连,所以当白雾散去时,身处其中的人也会抵达巴黎”。
放屁。
回想起数月前在傅氏集团的总裁办公室里,那个被利亚姆口中的“量子矩阵”所蛊惑,并且答应为其支付九位数酬金的自己,傅冬简直想要对着空气破口大骂。
“我们会回到锦城吗?”宋乔薇问。
傅冬没有回答,脸色越发阴郁。
房间里再度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钨丝灯泡在天花板上随着船身摇动,带得房间里所有的影子都在晃,“嘶嘶”的电流音彰显着这次逃亡的仓促简陋,片刻后,宋乔薇把视线从丈夫身上移开,准备起身泡两杯热茶,却看到桌上放着的国王卡再度发出了微微的黄色亮光。
“嘶!”她想把它拿到手里,不料被灼手的温度烫得一缩,有些惊疑不定地问,“又有字吗?”
傅冬点头,视线落在浮动的金色笔迹上——
“看吧,那吟游诗人与其听众,
已然背弃了尊贵的王,
王与后在大船之上,
无任何倚仗!”
四句话,如坏掉的弹幕一样,不断疯狂重复滚动刷屏,就好像人鱼一族在被打得落荒而逃后,气急败坏的挑唆与咒骂。
……
103房里,行动队员们也开了个简短分析会,主要讨论人鱼的每日一吆喝——
刚开始的“Princess(公主)”很好理解,后来的“Liar(说谎者)”是冲着“King(国王)”咆出来的,也不难猜,就是在骂国王说谎,但刚刚的“Traitor(背叛者)”到底是指代谁呢?
“他们每回就不能多说几个词吗?”青岗脑壳疼,本来看到英语就烦,还打哑谜,一下就更烦了。
庄宁屿指了指易恪。
叶皎月点头:“我也觉得他们在说小易。”
理由很简单,虽然今晚的对战很混乱,狂风暴雨,电闪雷鸣,鱼群密密麻麻爬得哪里都是,但绝大多数人鱼在怒吼“Traitor”时,视线的落点始终都是易恪。
吟游诗人是人鱼眼中的背叛者。
背叛了谁呢?易恪想了想,背叛了人鱼族?那么前提就得是自己曾经听命于人鱼族。
庄宁屿把手里的写字板递过去,提醒他,还有另一种可能性,那就是国王已经选择了与人鱼族合作,这样一来,正在屠杀人鱼的吟游诗人,自然也就成为了他本该效忠的国王的“背叛者”。
傅冬选择和人鱼族合作,这事和庄宁屿获得国王权杖一样,怎么听怎么合理。易恪靠在沙发上:“你们说,傅冬现在知道即便他能顺利离开规则区,最终也还是会回到青鸟阁2801这件事吗?”
“他应该能猜到,但可以选择不相信,顺便做梦梦一下当白雾散去时,他会出现在公海某个无人值守的荒岛上,然后逃出生天,继续过纸醉金迷的好日子。”杜白说,“毕竟人都是有趋利避害本能的。”
庄宁屿在写字板上补充:傅冬虽然可以做梦去荒岛,但他同时也要保证,我们不会跟去同一座荒岛,否则他还是只有坐牢一条路。
而要达成这一目的,除了寄希望于规则区本身之外,还有另一个更稳妥的方法。
其余队员很快就猜出了“另一个方法”,那就是让除了国王与王后之外的所有人,都永远地留在规则区。这于傅冬而言确实是最好的结果,在全部行动队员都“出事”的前提下,他和妻子如果真的能回归荒岛,那么将毫无阻碍地获得自由,而就算实在点背回到了青鸟阁被拘捕,针对行动队员事件,也有怪物替他背锅,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他的罪名大概率不会叠加。
“也就是说,他迟早会对我们动手的。”易恪说,“大家多小心吧。”
散会之后,回到了102的庄宁屿继续对着镜子检查自己的咽喉,然后试着发了发比元音更复杂的音:“不。”
易恪在身后抱着他,亲亲热热地点评:“老婆你好像一个吐泡泡的小金鱼。”
庄宁屿:“谢谢。”
易恪:“不客气。”
庄宁屿向后扇了一巴掌,不客气个毛毛虫,没人给你道谢。
易恪灵活躲开,把下巴架在肩头蹭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