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起的风香香的。

过了一会儿,不知道是谁嘀咕了一句——

“吔,这好像是易老师晚上喷的香水?”

作者有话说:

小易:肋骨断啦[爆哭]

小庄:[药丸][橘糖][猫爪]

第34章 玩偶派对16

直到走出住院部大楼才发现,外面雨已经下得很大了,雾蒙蒙罩在天地之间,被风一吹,整个人就都裹在了初秋微凉的潮意里。庄宁屿的视线并没有在马路对面那辆加长迈巴赫上停留,他正解锁手机要叫车,一部黑色奔驰商务已经稳稳停在面前。

副驾驶的车门打开,跑下来一个撑着伞的年轻人,献殷勤道:“庄队,易哥说这附近不好打车,让我来接一下你。”

庄宁屿认识荆澜,他没多客气,道谢之后就上了车。刚系好安全带,手里又被塞进来一个微烫的炖盅,荆澜弯腰趴在车门上,笑出两颗虎牙:“易哥说你晚上没吃多少饭,先垫两口。”

庄宁屿:“……谢谢。”

炖盅里是百合苹果煲瘦肉,清爽微甜。车辆平稳行驶着,荆澜挑了一首舒缓的钢琴曲,在接下来的路途中并没有再多说话,只在中途假装找东西转了个身,见庄宁屿手里的汤盅已经快要见底,这才放心地坐了回去,给狐朋狗友回了一个“OK”的手势,我办事,你放心。

易恪放大手机上的图片,是荆澜刚刚发过来的“OK”证明。图片里的庄宁屿正靠在椅背上,神情极度放松,街边路灯散出的光芒温柔拢住他的眉眼,像一幅暖色调的油画。易恪用食指指背蹭蹭对方的鼻头,然后笑了一声。病房的窗户刚才被庄宁屿打开了一条缝——他对“透气”这件事有着超乎寻常的执念,此刻正好让“滴滴答答”的美妙雨声飘进来。

庄宁屿住在第十五区的一处老式商品楼,叫福星苑,没有小区,单元楼门直接临街。这一带生活气息很浓,差不多能二十四小时通宵吃喝玩乐,眼下已经快到凌晨,周围依旧充斥着沸反盈天的热闹叫卖。荆澜把人送到之后,又在原地停了半小时,直到确定并没有不该出现的人出现在附近,才放心地让司机开车走人。

司机是荆家的一门远房亲戚,已经照顾了荆澜许多年,两叔侄关系很亲。他问:“刚才停在医院门口那辆迈巴赫,是傅寒的吧,他怎么会去看小易?”

荆澜啧啧一句,随口敷衍:“大概是为了看别人。”

司机皱眉:“你还是提醒一下小易,别和傅寒扯上关系,最近傅家不太平。”

“这事不用我提醒,”荆澜伸了个懒腰,往后调了调座椅靠背,“放心吧叔。”

福星苑201,庄宁屿吹干头发,叼着牙刷接通电话:“妈。”

钟毓听着另一头传来“咔咔咔”的刷牙声,敏锐地问:“你又去楼下吃烧烤了?”

“没有。”庄宁屿叫屈,“我去医院看朋友了,刚回家洗完澡,你怎么这么晚找我?”

提到这茬,钟毓叹了口气:“刚刚你赵阿姨给我打电话,解释了一下小雪的事,说她不是故意拖延的,只是心里实在迈不过那道坎,后面又感谢了你给介绍的心理医生,说周末就带着小雪去。”

庄宁屿把口漱干净:“其实吧,还好赵佳雪当年去了酒吧,才会给规则留下裂缝。还有,那心理辅导不是我约的,是和我一起出任务的朋友,他……面子比较大。”

“那你就帮赵阿姨好好感谢一下人家,买点水果。”钟毓叮嘱完,又问,“最近家那边拆迁的事怎么样了?”

“还征集签字呢。”庄宁屿趴在床上,“妈,我想睡了。”

钟毓被他含含糊糊的声音逗笑了:“行,睡吧。”

第二天下午三点,庄宁屿在纠纷调解部的办公室里闲得长蘑菇,还没考虑好要不要把“买点水果”付诸实践一下,相熟的小护士就已经打来电话,很有礼貌但是又略带着急地询问:“庄老师,你今天什么时候来给易老师送饭呀?他早上要抽血没吃东西,中午就吃了一小串儿葡萄,刚刚说自己饿得头晕。”

庄宁屿:“……”

一个多小时后,易恪顺利吃上了不加葱的排骨汤。因为怕这人真的饿晕过去,庄宁屿来不及去私房菜馆,就在街边大排档给他随便弄了一碗,好在易恪并不挑嘴,连肉带汤一口气吃完,意犹未尽地抬头问:“今天怎么下班这么早?”

庄宁屿叹为观止:“你这个问题还要脸吗?”

易恪一乐,按铃让护工进来收拾了小饭桌。在庄宁屿来之前,他一直在看调查组新上传的资料,李杰的爷爷当年情况很不好,他实在没办法,只好私下去找求尤红,所幸对方很给面子,短短一周就安排好了所有后续事宜,为了能更好地照顾爷爷,他选择了暂时从酒吧离职。

“现在看来,李杰的离职,确实加剧了童一帅对尤红的恨意。”易恪说,“李杰的外形实在太符合童一帅的审美,他把他视为‘作品’中最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但因为尤红‘多管闲事’的帮助,李爷爷的手术时间得以大幅提前,直接导致童一帅差点永远失去了带走李杰的机会。”

如果站在这个角度,那他的大发雷霆也就变得合情合理。尤红初时以为童一帅不邀请自己,也不邀请所有VIP是在胡乱赌气,但其实,那只是一个走向末日的偏执者对心目中“美”的绝对维护。

可惜,后来李杰还是被童一帅用单日高薪带回了店庆现场。

“还记得那张照片吗?《美神流连极乐之境》。”庄宁屿说,“童一帅真是个疯子。”一个用最残忍的手段,自以为真的“留住”了美丽的疯子。

他想留住时间,留住曾经那张脸,但可惜,等秩序维护部和警方的联合公告一出,所有人都会知道他的“丑恶”,各个层面上的“丑恶”,带走无数美好生命的人,不配拥有哪怕只是一丝美好。

易恪又问:“尤途那头呢?”

“尤途还在死鸭子嘴硬,不过他撑不了多久,因为星美医疗检验科那个检验师已经招了,他承认曾经收过尤途一笔钱,交换条件是当警方找上门时,要一口咬定尤红和童一帅都是艾滋病患者,以方便尤途把整件事往男女关系方向继续攀扯,好继续扰乱调查方向。”

易恪想起当初问话时,屏幕里尤途那张时而真挚,时而无奈,时而悲伤,时而咬牙切齿的脸,“啧”了一声,真的能演。

晚上七点,送餐员端了盘果切给两人。庄宁屿靠在沙发上看书,他今晚没提出要提前走,反正走也走不掉。易恪对此满意又不满意,不满意的点主要在于,沙发离自己也太远了!于是果断光着脚跑下床,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嗖”一下挤在了庄宁屿身边:“快,喂我吃个葡萄。”

庄宁屿能明显感受到柔软的云朵沙发被压下去一截,为了保持平衡,他不得不伸手抓住自己这侧的扶手。易恪半天没等到葡萄,也不气馁,他单手搭过沙发靠背,没话找话地说:“今天你的检查报告应该出来了吧。”

庄宁屿转头看他,没说话,易恪被看的心里没底,收起笑容,皱眉凑近观察他,声音也放轻了一点:“怎么了,检查结果有问题?”

“没有。”庄宁屿不太适应这种距离,他顿了顿,才说,“谢谢你。”

在执行任务时不用再打止痛针,规则结束后膝盖旧伤也没有再加剧,如果没有易恪,他不会把已经拆开包装的NO.9再重新放回去。

因为这声道谢,易恪的脸忽然开始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烧了起来,薄薄的耳廓在灯光下几乎要滴出血。庄宁屿万万没想到这点事也能让他面红耳赤,一把撑住扶手,在对方有下一步举动之前果断闪到旁边,易恪意料之中扑了个空,他趴在沙发上,一边按住自己命运多舛的肋骨,一边伸出另一只手,懊恼地哼唧:“抱一个。”

“起来!”庄宁屿拍了他一巴掌,易恪没来得及握住他的手,但握住了一缕划过指尖的风。

这一晚,送庄宁屿回家的是易恪的司机,他接到人后,先打电话给老板汇报了一下,然后又热情地问:“庄队,明天你几点下班,我好来接你。”

庄宁屿翻书的手没停:“明天我不过来,谢谢李叔。”

柏林之声音响里顿时传出易恪的三百六十度立体环绕无死角悲鸣:“为什么啊!”

司机脸部表情扭曲,明显忍笑忍得很辛苦,庄宁屿单手捂住脸,向后哭笑不得地靠在椅背上。

易恪的院一共住了三天,第四天就因为实在无聊拍拍屁股回了家,庄宁屿因此大大松了口气,以为终于能消停两天,结果周六早上刚七点,易恪就把他自己捯饬得人模狗样,抱着一大束娇嫩欲滴的红玫瑰,王子一般出现在了福星苑201的门口。庄宁屿初被敲门声吵醒,还以为是楼下患有老年痴呆的熊奶奶又找错了家,于是睡眼惺忪地爬起来去开门——

然后又试图把门关上。

“喂!”易恪一把撑住门板,强行挤进来,“说好我出院后一起吃饭的。”

庄宁屿指着墙上的挂钟。

是稍微早了点没错,但是,易恪握住他的手指,强词夺理:“你又不需要睡够八小时。”

“不需要不代表我不能睡,事实上我极度爱好睡觉。”庄宁屿声音沙哑,“你是想自己出去,还是被我打出去?”

易恪不假思索:“被你打出去。”

庄宁屿没有一秒钟的犹豫,他的攻击速度哪怕放在S级进化者里,也是佼佼者。拳头停在易恪鼻尖前一厘米处,而后者只是稍微闭了闭眼睛,并没有闪躲,事实上,他也压根不觉得庄宁屿会真的打自己,所以在风停止的一刹那,他就翘起嘴角,然后以一种极快的速度,在眼前的手上亲了一口。

庄宁屿:“?”

易恪转身就溜:“我中午再来接你!”

庄宁屿:“小心撞——”

易恪已经捂着鼻子蹲在了地上。

庄宁屿:“……墙。”

半小时后,楼下诊所的大夫龙飞凤舞地填写病例报告:“放心吧小伙子,没事,鼻梁骨没骨折。”

易恪鼻子里塞着两根看起来有点搞笑的XL号止血棉,先是瓮声瓮气地问能不能把露在外面的部分剪短一点,这样真的好像一只猛犸象,被大夫驳回后依旧不死心,软磨硬泡半天,最后还是庄宁屿斥资一块钱帮他买了个口罩,才终于把这爱面子的帅哥领回了家。

“自己拿着。”庄宁屿递给他一个冰袋,“坐好别乱动。”

易恪双眼含泪,刚才被大夫硬塞出来的,鼻子酸,如同被青色酸橙腌过一般的酸,带着一股铁锈味的酸。

庄宁屿拍拍他的脑袋:“看会儿书,我去煮点粥。”

这间房子虽然老旧,但很大,是打通隔壁202做的大套间。家里到处都是书架,书架前摆了一张长方形的工作台,易恪捂着鼻子挪到桌前,随手从笔筒里抽出一根笔。

庄宁屿只会“厨”,没什么“艺”,他煮了皮蛋瘦肉粥,在楼下早餐店叫了两笼肉馅包子,又从冰箱里摸出两瓶果汁。结果易恪因为呼吸受阻,拒绝进食,一脸要死的神情,庄宁屿只好又带着他下楼,让大夫帮忙提前取止血棉,好在易恪的体质不错,虽然只塞了一个小时,血还真止住了。

大夫一边收拾托盘一边问:“小伙子怎么把自己撞成这样?”

庄宁屿没有给易恪医闹的机会,及时把人拎出了诊所,他问:“你现在回去吗?”

易恪一脸不可置信,这是什么残忍的句子,你竟然让我走,我还没吃饭!

庄宁屿:“……”

阳光洒在窗边摆着的饭桌上,庄宁屿把碗递给易恪:“昨天温悦的妈妈给我打了个电话。”

“也给我打了。”易恪低头吃包子,“说要给队里送锦旗,给老邱高兴坏了。”

温悦在规则区内没受什么大伤,出来后缓了两天就恢复得七七八八。她当时在拍完银·Bar的宣传照后,刚靠近酒吧,就在一片白雾中被人打晕,再醒来时,人已经被关进了洗手间,面前站着朝思暮想的姐姐。

当年ALICE·WEN的账号,其实不属于温苓,而是温悦,从始至终银·Bar邀请的都是温悦,童一帅在临近活动开始前亲自打电话,表达了没能在拍摄海报前发现她的遗憾,又说现在虽然海报已经不能更换,但还是想邀请她参加店庆,可能是担心会被拒绝,又许诺会在活动结束后付一万块辛苦费。谁知活动当天,温悦刚好生理期第二天,在床上疼得起不来,就拜托姐姐帮自己去。

“反正我们长得差不多嘛,就坐一坐,过了十二点就能走。”

结果姐姐的十二点再也没能来。

温苓没泡过吧,不会做游戏,又嫌搭讪的人烦,干脆独自溜进了清静的三楼洗手间,躲着给妹妹打电话。

电话聊到后面,手机发烫,于是温苓说:“快没电了,那我先出去扫个充电宝。”

“好。”温悦说,“等会应该会有抽奖环节。”

温苓“嗯”了一声,伸手转动门把。

然后温悦就听到了一阵相当古怪的声音,沉闷的,含混的。

“姐姐?”温悦试探。

电话却已经提示关机。

所以温苓其实并没有在欢闹的一楼和其他人一起举杯喝酒,温悦听到的动静,是她被凶手捂住嘴后,挣扎时发出的声音。

“我姐姐比别人死得更痛苦,也更恐惧。”少女躺在病床上,“她是被凶手单独灌的毒药。”

警方也认可这个说法。调查组的工作人员看着眼前泪流满面的温悦,无声地叹了口气。这次的规则区,其实按照正常逻辑,姐姐才应该是那把“钥匙”,因为童一帅的计划里从来就没有她的名字,五年前,只要坐上洗手间旁的货梯,她就能从三号门离开,但五年后,温悦却出现在了规则区,因为这个变数,姐姐义无反顾地选择了提前出现,按照曾经的经验,把生机留给了妹妹。

温悦捂着脸小声哭泣,在看到姐姐的第一眼,她就知道了姐姐的想法,但她不甘心,她想纠正五年前的错误,哪怕只是在虚假的规则区内,但最终,妹妹还是被姐姐密不透风地保护了起来。

庄宁屿说:“温苓在派对当夜一直往童一帅身边扑,不是因为爱,而是因为恨。”

“早知道是这样,”易恪有些遗憾,“我们就该帮温苓一把。”

庄宁屿收拾好碗筷:“在你把温悦推向三号门时,听到玩偶们的尖叫了吗?”

“听到了。”易恪点头,“鬼哭狼嚎的。”

“其实那叫声和温悦没关系,”庄宁屿说,“他们当时甚至都没看温悦。”

在确认易恪的行动已经成功后,庄宁屿从洗手间里拖出童一帅,在规则消散之前,把他按在二楼围栏上,当着所有宾客的面,扯掉了那张虚伪的面具。

丑陋的心无法被剖出,但至少可以让这张和心同样丑陋的脸暴露在世间。

上一篇:踏骨寻踪

下一篇: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