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语笑阑珊
肉摊老板熟练地报出一串电话。
任务完成。小张牵着这条借来的比格犬就想撤,结果听到耳机里的老领导说:“问一下他,刚才报的电话是谁的。”
小张不解,但还是依言照做。
肉摊老板:“我的。”
小张:“……”你的?
肉摊老板在耳朵旁比了个六:“你见到狗,记得给我打电话。”
护钱意识极高,反正死活就是不肯透露狗主人的信息,免得赏金被别人抢了呢!他和小张讨价还价:“你找到狗,联系我,我联系狗主人,到时候我们谁都跑不了,二一添作五,要不然你偷摸绕过我了咋办?”
“可以。”钟平鹤说,“就这样,回来吧。”
小张回到车上,钟平鹤递给他一瓶水:“别垂头丧气了,这才是最好的结果。”
“嗯?”小张回头看他,“不是要问电话吗?”
“问出电话,你打了,他未必会相信。”钟平鹤说,“但肉摊老板是对方自己选的‘线人’,让肉摊老板打,他反而会放松警惕,懂了吗?所以刚才就算老板报了正确的电话,你也还是得打给老板,让他当这个‘中间人’。”
“懂了。”小张不大好意思地挠了挠头,“钟老,现在我们回单位吗?”
“回。”钟平鹤说,“先送我回趟招待所。”
庄宁屿和易恪今天起了个大早,回福星苑的早市上买了姥爷姥姥以前爱吃的油炸糖果子和包子,又打包了几碗甜豆浆和小菜,热乎乎地拎了过来。招待所的餐桌很小,易恪打开饭盒:“这是我自己做的葱油饼,姥姥您尝尝。”
大小伙子,又帅,又嘴甜,又有礼貌,还会做饭。姥姥怎么看他怎么喜欢,又苦于手头没什么好送给这个大孙……子的,本来有个祖传好水头的玉镯,现在明显不合适,可她又没有能力学邓纵云,从欧洲购买一把能截断对面百分之九十九点九生还路径的“暗夜裁决者”或者别的什么“裁决者”,苦思冥想半天,最后只能拉着易恪的手问:“这里有本宁屿小时候的影集,我和他姥爷专门洗出来的,你要看吗?”
庄宁屿:“他不要!”
第81章 复制实验5
年幼的庄宁屿意料之中非常可爱,白白净净,眼睛要比现在大一圈,又黑又圆,歪着头蹲下来时,像一只被阳光晒蓬松的小奶猫。庄岩和钟毓工作很忙,天南海北到处跑,所以他从小就住在福星苑,由姥爷和姥姥一手带大,休闲娱乐方式也很传统,一到周末就去塔山公园,一去塔山公园就要拍十块钱含全套妆造的游客照,而易恪在一口气看了二十多张龙袍照之后,终于领悟出了宇宙间最为不可撼动的一条绝对真理——我老婆之所以来到这个世界,就是为了当皇帝。
庄宁屿很难解释清楚自己小时候到底中了什么邪,有一次龙袍被别的小孩儿抢先一步穿走,他甚至还坐在凉亭里嚎啕大哭了整整半个小时,姥爷姥姥双双无计可施,最后幸亏旁边卖玉石的小摊主灵机一动,恭恭敬敬双手献来一块“传国玉玺”,这才把人哄好。
而庄宁屿对于“权力究竟该锋利还是该圆滑”的哲学思考,也始于这一天,最后得出结论,还是圆滑一点好,因为太有棱有角的话,抱着睡的时候硌得慌。那一段时间里福星幼儿园最大的未解之谜,就是为什么庄小朋友在清晨入园时,脸上总有压痕,还能看出字,有时候是“受”,有时候是“命”,有时候是“于天”。
易恪被老婆可爱得不要不要,庄宁屿及时伸手——停,停!不要扑过来!
他不想继续留在房间里回忆童年,于是打了声招呼就出门,打算下楼买点凉拌小菜。现在已经过了早市时间,超市里的人不多,正好可以慢慢挑,庄宁屿打开食品柜的玻璃,正准备夹一点芹菜牛肉,另一个夹子却蛮横地伸了过来,“当啷”一声撞在一起,带着明显的恶意。
那是一个四十来岁的妇女,头发蓬乱,脸色蜡黄,能看出五官底子很好,但因为疏于保养,皮肤上长出了许多黑灰色的斑。庄宁屿把菜夹收回来,微微一点头,主动打招呼:“魏太太。”
妇女眼里依旧填满恶意,她像泄愤一般,把所有的芹菜牛肉都压进了自己手里的一次性饭盒中,直到满得几乎要溢出来,才把油乎乎的饭盒随便丢进购物车,没盖盖子,也没称重,就那么一路淋淋漓漓地流着辣椒油离开,引得超市清洁员连声抱怨。庄宁屿没有着急走,又在超市里多留了一会儿,大概过了三五分钟,收银处果然传来了争执声。
“你不买也不要浪费呀,你看你往车里撒了多少,夹了又说不要!”卤牛肉在凉拌菜摊算贵价货,满满一大盒少说也值个两百来块,现在全被人倒进了购物车里,还故意推着到处走,搞得满地都是油,所以工作人员很快就赶来制止,不过也只是制止,并没打算让她赔偿——能干出这种事的,要么是无赖,要么就是脑子真的不正常,正常人惹不起,更没必要惹,赶紧弄走才是正经事。
妇女不领这份情,她拔高音量咒骂了起来,嗓音尖锐,说着一口晦涩的方言,没几个人能听明白,但其实也不用听明白,因为光看表情,就能知道不是什么好话。保安连连摇头,推着她的肩膀想把人请走,妇女却不愿意,她余光瞥见庄宁屿,立刻单手抓起一大把凉拌牛肉,用力朝着他的方向就扔了过来!辣椒油满天乱飞,看热闹的群众惊叫着向旁边散开,恰好赶到的钟平鹤及时把庄宁屿拉走,小张和调查组的司机则是趁机上前,一左一右架起妇女,连哄带骗地把她带上了车,一踩油门,一路呼啸送回家。
庄宁屿把牛肉钱扫给了负责凉拌菜的理货员,和外公回了招待所。电梯里,钟平鹤看着他,小心地问:“没事吧?”
庄宁屿摇头:“没事。”
钟平鹤也就没再多问,只伸手拍拍他的背,权当安慰,两人一起进了屋。
见到老伴回来,姥姥忙着去热饭,易恪看着两手空空的庄宁屿,纳闷地问:“你不是下去买小菜了吗?”
“卖完了。”庄宁屿站在洗手台旁挤洗手液,转身时,卡其色的裤子上有几滴明显的辣椒油,易恪皱眉,还想再说什么,肩膀却被人一拍。他转过头,钟平鹤稍稍摇了摇头,易恪会意,无事发生地扯出一个笑脸:“姥爷坐,我去厨房热葱油饼。”
葱油饼很好吃,是两人专门从网上找的大师级秘方,三分之一用油面三分之一用烫面三分之一用冷水和面,烙好之后外脆内软,庄宁屿早上站在锅边吃了三张还没够,本来准备向姥爷好好介绍一番,结果现在也没了心情,干脆躺在摇椅上闭着眼睛假寐。易恪没打扰他,先陪着姥爷姥爷吃完饭,又手脚麻利地帮忙把餐桌和厨房收拾干净,然后才很有礼貌地携老婆双双道别。
车停在地库,庄宁屿坐进副驾驶,还没来得及拉安全带,易恪就先一步握住他的手腕,把人带到了自己的方向,有些担心地问:“刚刚怎么了?”
“……”庄宁屿本来不想说,但看到易恪的眼神,还是叹了口气,坦白道,“我在超市里遇见了魏丽英。”
听到这个名字,易恪的眉心不易觉察地一跳,庄宁屿之前的规则破除任务成功率并不是百分之百,他曾经失败过一次,而魏丽英,就是这次失败的“受害者”,或者说,是某些人眼里的“受害者”。
“不说了。”庄宁屿把自己的手抽回来,“开车吧,我想睡会儿。”
易恪“嗯”了一声,帮他把座椅靠背往后调了调,又从车后座扯过来一条毛毯,厚实柔软,带着一点干净的玫瑰香气。庄宁屿把毯子扯高,本来只想安静一会儿,结果温暖的气息还真的把他裹出了一点困意,于是干脆把乱哄哄的脑子彻底关闭,屏蔽掉一切外界的声音,专心致志地睡了过去。
这一觉睡得很踏实,等他醒来时,人已经躺回了熟悉的公寓大床上,窗帘紧紧拉合着,只有床侧一盏小地灯发出淡淡的光。庄宁屿推开被子坐起来,用掌侧按揉着胀痛的太阳穴,迷迷糊糊看了眼墙上挂着的静音钟,晚上七点。
睡了差不多六个小时,他腿脚发软地挪到浴室,拧开水龙头洗漱,被凉水一激,脑子总算清醒过来。楼下传来锅碗碰撞的轻微声响,庄宁屿又对着镜子整理了一下头发,这才走出卧室。灶台前,易恪正在给蔬菜沥水,准备拌个清爽的番茄沙拉,烤箱里还烘着面包,好闻的麦香气盈满整个房间,庄宁屿抽了两下鼻子,从身后抱住他,把脸贴在背上,哑着嗓子软绵绵地问:“你怎么让我睡了这么久?”
“又没事,不睡觉要干什么?”易恪笑了一声,把手上的水甩干净,“帮我把橙汁拿出来。”
庄宁屿打着呵欠,弯腰从冰箱里拎出来一瓶橙汁,拧开先自己喝了两口才递给他。手机嗡嗡震动,易恪瞥了一眼,警惕地问:“谁?”
“进化者管理中心。”庄宁屿滑过接通键,转身去了客厅。
医生助理的例行电话回访,无非是问进化者本人最近有没有什么异常,庄宁屿看了眼厨房里正在忙碌的易恪,一律回答“无”,确实没有,或者即便有,他也能很好地控制住。不知道为什么,答到最后,庄宁屿脑子里突然就冒出来了“引以为傲的自制力”几个字,于是“噗”地笑出声,心情也好了些。挂断电话后,他本来想回厨房,但犹豫了一下,还是点开了几个常用的APP,却没发现有人提到早上发生在超市里的事,不是没上热搜,是根本就没人提。
可当时明明有很多人在照相或者录像。
魏丽英上一次在街上拦住自己时,其实闹得并不像这次这么大,但也还是被有心人刷上了热门榜,虽然绝大多数人都知道事情的真相是什么,可在互联网上占据主流的,往往并不是沉默的大多数,更何况还有人故意在中间搅混水,所以霍霆不得不给他批了半个月的假,把人塞去海边散心,力求一个眼不见为净。
怎么这次居然这么消停?
庄宁屿想了一会儿,似乎意识到了原因,抬头把视线投向厨房,易恪正好在往这边瞄,目光相接,他稍稍挑眉,看起来是在故意耍帅,也确实很帅,于是庄宁屿跟着笑出了声,踩着拖鞋跑了过去:“我饿了。”
“吃饭。”易恪单手抱起他,另一手端着沙拉碗,“吃完饭后,我们一起看电影。”
庄宁屿被他放在餐椅上,真正过上了“连路都不用自己走”的日子,可见小时候的皇帝梦也不是完全没实现。
两人一个被进化暂时代谢掉了睡眠,另一个本来就不需要睡很久,结果还睡了一整个白天,晚上就更加精神奕奕。易恪挑了个不新不旧的电影,光看名字就知道浪漫得无与伦比,但庄宁屿不想看,他提意见:“为什么要看这个,我要看恐怖片。”
易恪坚持:“不行,大晚上看什么恐怖片,就要看浪漫的文艺爱情片!”
庄宁屿拗不过他,觉得看一看也行,结果开场还没五分钟就困得晕天晕地,易恪只好使出杀手锏:“这是我朋友演的。”
“……嗯?”庄宁屿强行睁开眼睛,“男主还是女主?”
易恪:“都是。”
庄宁屿很给面子地抖擞起精神,觉得自己还能再坚持一下。
半个小时后,他趴在易恪肩头,呼吸均匀绵长。
受不了了好无聊。
“超完美人类夸夸群”里——
易恪:我真的劝你俩改行。
第82章 复制实验6
在超浪漫文艺片的催眠下,庄宁屿成功把自己睡出6+6模式。清晨六点,他在口干舌燥的梦境中醒来,伸手想去够床头柜上放着的矿泉水,原本只是虚搭在腰间的手臂却兀然收紧,把他整个人又带回了床中间,易恪并没有醒来,只是习惯性地想把人禁锢在自己身边。密不透风的热意、被薄汗打湿的睡衣以及对方存在感明显的大不应当之物,统统让庄宁屿产生了一种“我为鱼肉”的焦虑感,于是他双手撑着床,像拔萝卜一样,生生把自己从易恪怀里给拔了出来。
金属瓶盖划过玻璃,带来细细的声响,易恪半撑着坐起来,睡眼朦胧地看着他,嗓音沙哑:“给我也喝一口。”
庄宁屿把剩下的半瓶水递给他,自己坐在床边想穿拖鞋,却被一把拽了回去。易恪几口灌完,把空水瓶随手放上床头柜,整个人又重新压过来,他没有穿上衣,结实的胸膛紧紧贴合着庄宁屿的后背,再顺势用膝盖把他的腿顶开。
“……”
滚烫的呼吸洒在耳侧,庄宁屿两眼一闭,接受了这份毫无章法的乱蹭,甚至还在对方迟迟无法结束,难受得直哼哼时,侧过头,在他唇上轻轻吻了一口。
这招果然相当有用,易恪手臂收紧,额发微微汗湿,过了好一会儿,才用额头抵住他,撒娇似地问:“我帮你?”
庄宁屿连连摆手,表示大可不必,年纪大了干不来这种事,不像你们小年轻……话没说完,他就不得不仰起下巴,被迫承受着对方近乎于掠夺的新一轮亲吻,易恪平时温柔的手在此刻如同刑具,但偏偏眼神又体贴得能滴出水,手臂牢牢圈禁着怀里的人,一点一点地哄他放松。
窗外的天依旧没有大亮,庄宁屿蜷着侧躺在床上,易恪从后面抱住他,手掌伸进睡衣里按揉,然后又亲亲他泛红的耳朵,口无遮拦地胡扯:“给我生一个。”
庄宁屿随口答应:“好,现在?”
“不不不现在不行!”易恪在这件事上人间清醒,“你现在生我不就绿了吗!”
庄宁屿被他气笑了,一巴掌把人扇开,自己下床去洗漱。微长的睡衣随着他走路的动作来回晃动,两条腿又直又白,内裤边缘的皮肤还残存着红意,易恪果断冲进浴室:“老婆我陪你洗!”
“滚!”
……
进化者体检中心采取易恪的提议,把敏感问题改成了在线问卷,电脑分析。下午的时候,庄宁屿在桌边泡茶,易恪不停在旁边发表意见:“性生活为什么只有两个选项?”
“你还想要几个?”
“三个。”易恪不贪心,“有,无,和有了一点。”
庄宁屿忍着笑,拍拍他的肩膀:“别闹了,快点填完,我们等会还要去调查组。”
易恪侧头在他手上亲了一口,三下五除二填完问卷:“走。”
U盾已经先一步被接出了研究组,此时正在和那只借来的比格犬一起在草坪上撒欢,werwer声响彻天际,小张觉得自己心脏病都要发作。五分钟后,手机“叮”地一声,是猪肉摊老板发来的信息。
“你看是照片里这只吗?”小张把电话打过去,“在绿达公园这边。”
“是是是。”猪肉摊老板连声说,“我已经联系过狗主人了,他说就是这只狗,兄弟你可千万把它捆好了,我说话算话,赏金肯定分你一半。”
“我捆不住,这狗疯了似的,力气又大,也不知道有没有狂犬病,我还怕他咬我。”小张说,“你让狗主人抓紧时间吧。”
“必须抓紧。”猪肉摊老板说,“不光是他,我也已经在赶来的路上了,让你的狗再多陪它玩会儿。”
调查组的人根据狗主人最近几组通话记录,很快就调出了寻狗者的电话号码,意料之中的,依然是一个虚拟号。组员啧了一声:“够小心的,不过号能虚拟,人总得出现吧,我就不信他还能派一串代码来接头。”
四十分钟后,一辆小面包停在了绿达公园停车场,小张看着从车上下来的猪肉摊老板,问他:“怎么就你一个,狗主人呢?”
“你管狗主人干什么,钱到位就行。”猪肉摊老板又检查了一遍U盾,确定它确实就是悬赏令里的那只狗后,很爽快就给小张的电子钱包里转了四千块钱,“行了,我没骗你吧?”
“还真值四千啊。”小张流露出天降横财的喜悦,又爽快地说,“这样吧哥,你现在是不是要把狗给主人送过去?我帮你,不然这大狗单枪匹马地还真不好对付。”
猪肉摊老板原本不想答应,但见两只狗玩得正疯,想来靠自己一个人也没法制服,于是点头答应。小张先假模假样地和他一起追了几圈狗,然后就顺利牵着U盾和另一只比格犬,挤进了老板的小面包。
“组长,半小时前,确实有人给猪肉摊老板的电子钱包里转了一万两千块钱。”调查人员紧急在后台调取着数据,“转账人名叫殷小亚,女,二十岁,是锦城大学的在校学生。”
警方当即出动,几乎没费什么力气,就在女生宿舍楼下找到了殷小亚,对方刚从超市买完零食,在面对女警时,显得非常诧异:“怎……怎么了?”
“一个小时前,你为什么要给这个账户转账?”女警把她带上车问话。
殷小亚从没见过这种阵仗,快被吓哭了,半天才结结巴巴地说:“因为……因为,我刚去校门口买饭,一辆车忽然停在了我面前,车里的男人说他手机没电了,问我能不能帮忙给他朋友转个账,有报酬,我本来不信的,这种骗术我见多了,但他说自己不是骗子,能先把钱给我,说着就递给了我一个塑料袋。”
男人告诉殷小亚,塑料袋里一共有一万三千块,只需要她转一万二,剩下的一千算报酬。马路对面就是银行,殷小亚将信将疑,听男人的话,拿着钱跑去ATM机尝试往自己的卡里存,结果还真存成功了,并不是假钞。
殷小亚抽抽搭搭:“我就答应转给他了,想着一千块的报酬也没多离谱,可能他真的有急事呢,对不起呜呜呜呜我知道错了。”
女警叹了口气,抽过纸巾递给她:“先别哭了。”
调查人员一边听两人的对话,一边已经申请权限,调取出了锦城大学对面那家自助银行的监控,画面显示殷小亚确实没说谎,一个多小时前,是有人从车窗里递给了她一包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