狩猎 第26章

作者:普通的鹿 标签: 业界精英 都市情缘 强强 推理悬疑

  洛阳没话找话:“许老师和叶队怎么这么晚了还在,是有什么线索,所以把叶队叫回来了吗?”

  许月只想遮掩他俩在办公室偷情的事实,含混不清地敷衍:“好像是,法医那边刚才找他。”

  洛阳“噢”了一声。

  “小洛,”许月突然没头没脑地冒出一句,“如果你的女朋友骗了你,在什么情况下你会原谅她?”

  洛阳一个糙汉约莫这辈子没想过这么纠结的问题,他挠挠头:“只要别对不起人民,对不起党和国家……”

  许月没忍住,一下子笑了出来,这个问题真的为难到单纯直男了。

  洛阳不好意思:“许老师你别笑,我真是这么想的。许老师是跟女朋友吵架了吗?”

  叶潮生洗了手回来,走到墙边就听见里面人的对话。他放轻了脚步,想听听许月要说什么。

  “也不算是吧,”许月的声音隔墙传来,有些模糊,“就是他这个人挺单纯的,我怕有些事情有一天他知道了会接受不了。”

  叶潮生站在门外越听越不对劲,女朋友?单纯?谁?

  洛阳在里面语气认真地说:“我觉得许老师是个好人,就算有什么事不得已瞒着对方,对方也会谅解的。其实许老师上次跟我说两个人之间就算不能共进,至少还可以共退,实在不行就一起散伙。我回去想想,还真是这个道理。许老师其实可以考虑跟那女孩儿说一说,对方也许没有那么脆弱呢?”

  许月在里面低声说了句什么,叶潮生隔着墙听不真切。他在心里盘算着,许之尧的事情他已经知道了话也说开了,那还有什么事,值得许月费心费力地瞒着他,装在心里担惊受怕呢?

  “哎,叶队怎么一去不回来了,我去找找他吧,别是掉厕所里了。”洛阳的声音再度响起。

  叶潮生舔舔后槽牙,抬手推开了门:“监控视频呢,拿来。”

  洛阳赶紧掏出口袋摸出U 盘奉上:“叶队,我们查哪天的监控啊?这里面只有从二十三号到二十五号梅苑北区大门的监控,还有一部分明天早上才能拿来。我当时看了一下,这个摄像头位置比较好,旁边刚好有个灯,光照条件很好,很清晰。”

  “法医那边已经出结果了,第一个死者被害于二十五号,也就是说凶手至少在二十五号那天已经进入案发小区了。”

  洛阳:“等等,最后一个死的是谁?”

  “是苗季,二十九号死的。”叶潮生把视频接进电脑,调到二十五号那天,用倍速播放了一会。

  “这没办法查,这小区人流量太大了。”洛阳跟着看了一会就放弃了。

  “如果凶手杀死这一家人用了五天之久,那么这五天他在哪度过的?”许月问道。

  “他……”洛阳顿了一下,“在受害者的家里?”

  叶潮生站起来走到软木板前看了一会,说:“那么就又回到了那个问题,凶手一共有几个人?如果凶手是多人,几个陌生人同时多次出入小区是非常显眼的。如果凶手只有一个人,一个人是怎么制服一家四口,其中还包括一个成年男子和一个接近成年的男孩?”

  许月半靠在桌子上,看着他俩:“如果你是凶手,同时面对四个受害者,成年男人,成年女人,近乎成年的男孩,和一个小女孩,你选择先杀哪一个?”

  洛阳迟疑了一下:“成年男人?”

  许月轻轻敲了下桌子:“正常人都会选择先杀掉威胁最大的。所以,是什么原因让凶手留下威胁最大的成年男人,选择先从一个小女孩下手?”

  叶潮生摸出手机,打了个电话:“你们完整的尸检报告最快什么时候能出来?”

  对面不知说了句什么,叶潮生的眉头拧了起来:“那就辛苦你们加班了。”

  他挂了电话,顺便看一眼时间:“完整的尸检报告明天出来,我们坐这瞎猜也没用,都回家休息吧。”

  许月从善如流地站起来,拿起放在门边的包,正要往外走,被叶潮生喊住:“许老师,帮我拿一下这个。”叶潮生说着把饭盒塞进他手里,还不忘回头嘱咐洛阳关灯锁门。

  两个人一前一后地走出办公楼。化雪以后的天冷得像一把专往骨缝里扎的刀,刺得人发疼,许月不由自主地往衣服里缩了缩。

  叶潮生走在前面,好像背后长眼似的,朝他伸出空着的那只手。许月盯着那只手,喉咙发紧:“这,这还在局里……”

  叶潮生扭过头来,笑得很恣意,不容分手地拽过他的手:“局里怎么着,谁规定警察还不能谈恋爱了?”

  许月带着一点薄薄热度的手被叶潮生牢牢牵住,一路牵到黑色的越野车旁边,叶潮生才松开他,先打开后座把装在笼子里的月半塞进去。

  许月自己开门上了车,捞过安全带正侧身要插进卡扣里,不防叶潮生回过头来拉他的车门。叶队长一只脚踩在加宽过的车门踏板上,倾过身来从许月手里接过安全带,替他插进卡扣里,完事儿了还在人家手背上“啵唧”亲了一口,而后才关上门,哼着曲儿绕回驾驶席。

  “你回哪?”叶潮生发动了车。

  “我……回海公大?”许月被他问得莫名其妙。

  叶潮生他方才是动了把人带回家的念头,但转念想起许月和洛阳的对话,这个想法就歇了。他不想把许月逼得太紧,更不想在整个关系里只有他一个人闷头往前冲。如果他往前走三步,怎么也要许月自愿地跟着走一步才好。

  许月一路上没什么话,他像是有些疲惫,靠在座椅上微微阖着眼。叶潮生见状便伸手调低了车内音乐的音量。

  “没事,我没睡。”许月小声地说,“我是在想这个案子。”

  叶潮生侧头看他一眼:“别想了,好好休息,明天再说。”

  许月靠在椅背上,侧脸贴着柔软的真皮座椅,摇摇头说道:“我刚才仔细想了想,我感觉凶手很可能只有一个人。”

  叶潮生专注地看着前方:“怎么说?”

  许月:“只是一种感觉……多人作案的现场往往是混乱的,而这个现场其实已经算得上相当整洁了。”他的目光越过叶潮生的侧脸望向车窗外,“我也只是一种感觉,没有太扎实的证据。但如果是单人作案,恐怕就不只是寻仇或者灭口这么简单了。”

  叶潮生没接话,过了许久才冒出一句:“但愿这个案子能顺顺利利地查完吧。”

  蒋欢第二天早上一进办公室门,小吴就冲她招招手:“欢姐,快来看亲子鉴定,法医那边刚送来的。”

  蒋欢凑过去一看:“靠,这女孩儿还真的跟没有血缘关系。”

  唐小池那边刚好打出一份物证报告。他拿起来看了两眼,表情复杂:“何止是没有血缘关系。从昨天带回来的衣服上找到的毛发皮屑和体|液,分别属于苗季和小女孩儿的,暂时没找到他老婆的。”

  “等等等会。” 信息量太大,蒋欢难以消化,她自己从唐小池手里拿过那张纸,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过了许久才冒出一句脏话,“这个苗季我|草|他大爷的……这畜生是死有余辜!”

  小吴凑上来看了一眼,那鉴定报告上白纸黑字地写着:xxxx 号证物上提取物经鉴定为男性精斑,属于成年男性受害者……

  蒋欢“啪”地把那张鉴定报告拍在桌子上,气势汹汹:“小吴,我们去三十一中!”

  叶潮生进门就看见蒋欢雄赳赳地往外走。唐小池把鉴定报告和法医尸检一起递过来,叶潮生一言不发地看完,扭头找汪旭:“苗季和他老婆的社会背景调查做的怎么样?”

  小汪转过头:“苗季他们家是两年前从饶城搬过来的,他老婆从前在饶城当小学老师,三年前辞职了。苗季是做销售的,他的社会关系太复杂了,我们目前还一一核查。”

  叶潮生点点头:“他的财务状况呢?”

  “还在查。但总体来说感觉他们家的财务状况似乎有点入不敷出。”唐小池走过来,“苗季的收入按说应该是很高的,但他们家实在过得不像个高收入的家庭,而且他貌似还欠着卡债。”

  蒋欢和小吴过了午饭时间才从三十一中回来,两个人都是一副心力交瘁的样子。

  “这家受害者真的一言难尽了。”蒋欢整理着询问记录,随口吐槽,“按照他班主任老师的说法,苗季的儿子苗语性格暴躁到什么程度呢,从他转学来到现在快两年了,不敢给他安排同桌。最后学校没办法,叫苗季带他儿子去看心理医生。后来苗语骚扰了他们班的一个小姑娘,小姑娘家长不干来学校要说法,苗季就说他家孩子有心理疾病没办法。学校意思让他先休学,苗季不干,说如果他儿子因为休学自杀了,回头都是学校的责任。结果三十一中就只能把这个孩子当成活祖宗供起来了。他的班主任老师知道这一家子被害了,都快要乐出声儿了。”

  唐小池在一旁皱起眉来:“哎,你觉不觉得咱们最近案子的受害人都有点那个?之前那个齐红丽,还有苗季这一家子,怎么都有点死有余辜的感觉。”

  蒋欢正噼里啪啦地敲键盘,闻言冷笑了一声:“我们现在手里关于苗季性|侵这个小女孩的证据已经够给他定罪了吧?他真应该庆幸自己死了,不然这种王八蛋就算不死,也该送到牢里去把牢底坐穿。”

  叶潮生从小办公室里出来,拿着文件夹不轻不重地往蒋欢头上拍了一下:“你等会当着受害者家属的面也这么说话吗?”

  “受害者家属怎么了?他弟弟性|侵小女孩儿有理啊?人死了这事就能一笔勾销了?”蒋欢情绪上来了。

  叶潮生看她一眼,懒得多说,开门出去了。

  马勤从外面回来,撞上蒋欢和叶潮生吵架。他搁下手里的笔记本,走过来语重心长地劝:“小蒋啊,你这个话就说的不对了。站在受害者家属的角度想一想,亲人死了,哪怕再罪大恶极的人,那也是亲人。这个事情一码归一码,你这样说话,不仅伤害受害者家属,也不利于我们展开工作,是不是?咱们这个工作性质特殊,你得学会把这些个人情绪收一收。”

  蒋欢别着脸不说话,过了一会才哑着嗓子开口:“我就是心里难受,马老。法医说那个小女孩儿才十二岁,到现在都不知道她从哪来父母是谁,怎么跑到苗季家去的。一想到她生前经历的这些,我,我心里这口气就怎么都咽不下去。马老,你放心吧,一会见了家属该怎么说话,我心里有数。”

  马勤不放心地看她一眼,还是出去了,廖局叫他和叶潮生过去一趟。

  廖局见到叶潮生,脸色有点阴。

  当天张硕供出花禾区分局的黄光亮和乞讨集团长期勾结时,叶潮生绕开他的直属领导廖永信,直接打电话给了并不主管刑侦的郑局长,廖永信是第二天开会的时候才知道了这件事,当时脸都黑了。

  老马敲门进来时,叶潮生正被廖永信晾在一边。他对这种状况似乎也不大在意,神色不卑不亢地坐在一旁。廖永信见老马进来,脸上才带起一点笑,表情也柔和了一些。

  廖永信先说了他们最近手上的几个案子,说着说着就把话拐到了当时叶潮生叫郑局来的事。

  “廖局,我当时也确实为难了。您从前在花禾区分局呆过,说起来您还是黄光亮的老领导,”叶潮生弯起嘴角笑了笑,平心静气地向廖永信解释,“这个事情,当时大伙一听都吓了一跳。事关重大,我就想还是谨慎些,叫郑局来吧。否则事后调查组一一查下来,少不得还要叫您去谈话,您说呢?”

  这个解释倒是像模像样还算过得去。廖永信听完果然脸色好看了些,又自己给自己找几个台阶下,说了几句场面话,这才叫二人走了。

  叶潮生出了廖永信的办公室,脸色立刻冷下来,走得飞快。老马追上他说了说今天走访苗季邻居和同事的情况。

  “下班前叫他们开个会吧,把这两天这些情况都交流一下。”叶潮生和老马说着话,一抬头,脚下一顿。

  老马跟着抬头,只见他们队的顾问许老师正笑意盈盈地站在办公室门口往这边看。午后的太阳从他身后照过来,衬上一片绒绒的暖意。

  

  ☆、玩偶之家 六

  法医的尸检报告一一发到了会议室里的众人手中。按照死亡时间从早到晚排列,苗家灭门案里的第一个受害者是那个疑似被苗季性|侵的小女孩儿,二十五号,死于心脏被锐器插入后短时间大量失血,紧接着是苗语,二十六日同样死于失血过多,随后是苗季的妻子唐兰,在二十七日死于重度颅脑损伤,最后一个是苗季,二十九日那天被吊上了自己家客厅的吊灯。

  “我们去三十一中和苗语的班主任老师还有几个愿意接受谈话的同学分别谈了一下,”小吴说,“苗语学习不好,性格有些暴躁,不爱说话。他同学说他有时候会因为一点很小的事情发脾气,发完过一会又会跟别人道歉,有时候又会上着课突然就哭起来。他同学都在私下说他又精神病。老师没有否认这个说法。”

  “听起来像双相障碍,他看过心理医生吗?”许月问。

  小吴点点头:“据说去年是在看,今年还有没有看不太清楚。”

  “还有就是苗语的同学老师都不知道他有个妹妹的事情。”蒋欢说,“苗语好像从来没在学校里说过。”

  汪旭推门进来:“叶队,刚刚苗季的手机收到一条短信催他支付下半年的租金。我查了下这个电话,是个用软件生成的匿名号码,没法追踪。”

  叶潮生的眉头一下拧了起来:“苗季的社会关系里还有人不知道他已经遇害的这件事吗?”

  “用匿名电话催缴租金,我怎么听出了一股犯罪的味道呢。”唐小池插嘴。

  叶潮生敲了敲桌子:“这样,先不回复他。如果他不知道苗季已经遇害,应该还会再次来催。苗季的社会关系你们捋完了吗?”

  唐小池摇摇头:“还有四分之一吧。”

  叶潮生:“继续查他的财物,特别是那种有规律的固定支出。那短信说下半年的租金?那就是半年付一次,重点往这个角度查。”

  “叶队,这人都不知道苗季死了,肯定不会是凶手,这么查没意义吧?”有人问道。

  叶潮生往说话的人那边看了一眼,眼神犀利,对方不由得向后瑟缩了一下:“有没有意义那是查了以后才下的结论,如果这短信是凶手发来故弄玄虚的呢?”

  那同事被叶潮生噎了一嘴,讪讪地不说话。叶潮生转头:“唐小池,你们了解的情况说一说。”

  “我们和苗季公司的领导以及几个和他往来比较密切的同事谈过,没人听说苗季有什么仇家。”唐小池说,“苗季是这个公司的业务精英,他们公司几个比较大的客户都是苗季拉来的。苗季人也很和气,可以说是八面玲珑,从来没跟人红过脸。他们公司的人听说苗季遇害都非常吃惊。他同事最后一次见到苗季是24号那天,苗季说要趁着圣诞节带家人去大观山滑雪,专门休了年假,所以谁都没有发现苗季遇害了。”

  叶潮生点点头,起身走到会议室的投影仪打开电源,现场照片随之投射在幕布上。

  凶案现场如许月所说,忽略掉房间各处的受害人尸体,整体环境甚至称得上整洁。鞋架上的鞋被摆放地整整齐齐,沙发上的三个靠垫以同一个方向同一个角度被摆成一排。厨房流理台被擦拭得光洁如新,连寻常人家最容易藏污纳垢的抽油烟机也被打扫得锃亮。洗手间台子上的洗漱用品按照高矮整齐地排在一起,连阳台上晾晒的衣服都是按照长短挂上去的。

  “这个唐兰……有强迫症吗?”许月问道。

  在场众人皆被问住了。

  蒋欢:“这个还真的不知道。唐兰父母都已经去世了,只有一个姨妈能联系到。但是她姨妈不太愿意过来处理后事。意思是唐兰嫁人了就是苗家的人,跟他们没关系。”

  许月想了一下:“有唐兰的梳妆台和衣柜的照片吗?”

  叶潮生按着遥控器快速翻动照片。卧室里的梳妆台也被收拾得非常整齐,梳妆镜上也纤尘不染。只是衣柜里就乱了些,几条丝巾被胡乱地卷起塞在柜子的一角,衣柜里的衣架空了几个,衣柜另一边却堆着好几件没有挂起来的衣服。

  “我有一个非常大胆的猜测,不一定成立,只是一个可能——有强迫症的不是唐兰,是凶手。”许月在安静的会议室里扔下一枚炸|弹,“凶手只有一个人,他在苗季家呆了五天。除了杀人,他还打扫卫生,整理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