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普通的鹿
叶潮生点点头:“我也是觉得很怪,尤其是他的措辞——‘处罚’,这个词就很不对劲。如果陈来心里清楚自己伪造物证的事情已经被揭穿了,那么他应该清楚自己面临什么后果啊。伪造物证,误导侦查方向,间接导致无辜的人死亡,这可不是小事啊。用一个‘处罚’来形容后果,未免太轻飘飘了吧?”
许月侧头看他:“你的意思是……他自认为自己犯下的过失,和实际上局里给他定性的,有出入?”
叶潮生轻轻呼出一口气:“我一直以来都这么觉得。今天见到这封遗书,只是更加验证了我的想法。”
许月忽然觉得有点冷。他伸手开了车里的空调,又说:“如果陈来原本没有打算自杀,或是他的责任根本没有大到要以死谢罪的地步,那他的死是怎么回事?”
叶潮生没说话。他心里有一个很坏的猜测,坏到他根本不想说出来。
两个人沉默着,回到了市局。
唐小池在办公室对着一张白纸苦思冥想。他看得出来叶潮生这回是真动了气。
他昨晚上才想明白,廖永信敞着办公室门打电话,恐怕是故意给他听的。
他被楼上一个电话叫过去,过去后马勤和他说了点鸡毛蒜皮的琐事。等他再路过廖永信办公室的时候,就看见廖永信的办公室开着门,里面传出打电话的声音。
现在这么一想,确实太巧了。
他想来想去,多半是廖局不信任叶潮生避嫌的决心,这才借他的嘴想试探叶队一下。
唐小池这么一想,立时恨不得自己动手把昨天那个大嘴巴给缝上——他怎么就那么蠢呢。
叶潮生和许月一前一后进来。叶潮生打眼就看见他桌上空白的纸,挑挑眉毛,明知顾问:“检查写完了吗?”
唐小池拿着桌上准备好的资料凑上来:“叶队,我真知道错了,饶了我吧。”他腆着一张苦脸,“你都说了这事不能提了,那我这检查就没法写了呀。我心里知错了,真的错了。”
叶潮生哼一声,从他手里抽过温林的资料。
唐小池看他不说话,知道自己算是被放过去了,嘿嘿一笑,又凑上去:“叶队,你去见陈来的老婆,有没有什么收获?”
叶潮生还没来得及细看陈来的材料,这会才想起来:“陈来尸检上面怎么说?”
唐小池颠巴颠巴地又拿出另一份报告:“当时认为是自杀,没什么可疑的,就没有解剖,只有一个报告,说他是自缢死亡。
报告上看不出端倪。所有的证据都表明,这就是一个简单的自缢身亡的案例。
叶潮生搁下报告:“当年看守所的监控是没有了吧?”
唐小池:“没有了。他们只有一份询问记录。按照询问记录上的说法,陈来他们几个身份特殊,都关在单人监房。凌晨四点的时候,先是说他那个监房的监控画面突然黑了,于是一个叫王新平的狱警就过去看。这个王新平过去的时候,就发现陈来吊在他们挂毛巾的杆上。后来他们一查,发现是监房的灯泡爆了。”
叶潮生:“这个王新平现在还在看守所工作吗?”
唐小池脸上的表情有些复杂:“陈来死后没多久,也死了。”
“死了?”叶潮生一下子站了起来。
唐小池点点头:“在小饭馆跟人发生冲突,结果对方掏出刀来,一下子伤到要害。那个人当时就跑了,到现在还没抓到。”
叶潮生问:“伤到哪了?”
唐小池说:“颈动脉,在救护车上就没气了。”
叶潮生抱着手又坐回椅子里:“这可真是死无对证啊。”
许月一直没说话,这会开口问唐小池:“那个王新平有尸检报告吗?”
唐小池挠头:“那我得去找一找。”
叶潮生说:“前脚灯泡爆了,后脚陈来就死了。我说他就是心心念念等着自杀,好不容易等到灯泡爆了,立刻爬起来自尽。这话讲给鬼,鬼都不会信。”
许月点点桌上的报告:“他杀伪装成自缢,有很多办法来掩饰。可是表面上是看不出来,一般要尸检才能发现问题。不过这会怕是只剩下骨灰了,说什么都完了。”
叶潮生抬头看着许月。
许月:“怎么了?”
叶潮生一下子站起来,边往外走边说:“他老婆留了他一撮头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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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日重现 十
叶潮生掉头回去找曾丽的功夫,刑侦队办公室里来了个不速之客。
许月正在刑侦队办公室里写教案。底下传达室的门卫在刑侦队办公室门口探了一下头:“嘿,许顾问,叶队在不在啊?”
许月抬头,就看见门卫后面还站着一个人。
门卫身后站着个西装笔挺的男人,个子不太高,,西装熨烫得板正,头发向后梳得油亮。
许月立刻心下了然:“叶队一会就回来。这位是刘律师,来找叶队的吧,不如您先进来等一等?”
他说着,把人迎进来。门卫见双方顺利相认,寒暄两句便走了。
许月找来一次性杯子,倒了杯水,放到刘律师面前:“只有白开水,您将就一下。”
刘律师赶紧站起来接过那杯水:“白水就挺好,麻烦你了。”
许月点点头:“叶队一会就回来,麻烦您稍等。”
他招呼完刘律师就去忙自己的事了。
倒是这个律师,坐下也不老实,左看右顾,最后忍不住和许月攀谈起来:“这位警官,您贵姓啊?”
许月抬头笑:“我不是警察,只是一个做犯罪行为分析的顾问。”
刘律师来了兴趣:“噢——那天这个叶队见我,说他们有顾问给曹会做了行为分析,就是您做的吧?”
许月:“是我。”
这刘律师噢了一声,不说话了。
安静了没两分钟,他又干咳一声,小心翼翼地开口:“那个,你们真觉得,这个曹会他……有问题?”
许月被再三打断,倒也没烦。他搁下手里的笔:“目前办案的细节呢,我不能透露。不过从犯罪心理的角度呢,我们通常认为,一个人的行为模式,应当是有规律的,有原因可以追溯的,同时也是可预测的。当我们在一个案子里,发现凶手作案的手法一致,受害者的外型、身份等条件相似,或是几个案子前后有着连贯的逻辑时,我们就会考虑同一个凶手作案的可能性。”
刘律师点点头,听得很专心:“所以,你们就是觉得,这个曹会他这次犯事,和之前那六个案子,是有共同之处的?”
许月笑了笑,转了话题:“您是做刑辩的,应该接触过一些系列案吧?”
刘律师说到这里,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我说了也不怕您笑话,曹会这个案,是我做刑辩以来接过的最大的案。我之前做过的,都是什么小偷小摸啊,入室抢劫啊之类的。曹会这个案子属于指派的法律援助,我们所里其它人都没时间做,我这才主动接了。”
几句话的功夫,中年律师端着那杯水,喝了一口又一口,像要把内心的焦虑统统咽进肚子里。
“我那天见完叶队长,唉——”他叹出一口气,“我心里一直就不得劲,闹得慌。晚上睡不着啊。我躺在床上想来想去,这要他真的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凶手,那我这不是,这不是在害人吗?”
水杯里的水在他的肢体的动作,翻出一个涟漪。
刘律师苦笑一声,摇摇头,又说:“我当时真是……我确实很想在这个案子上打一个翻身仗,我也确实觉得,一个法医一个警察,如果之前出现过这样的问题,那他们很有可能故技重施啊,对不对?”
许月抱着手靠回椅子里:“当时温林的案子,您是从哪知道的?”
刘律师放下手里的水杯,拿起放在脚边的公文包。
“是那个温林的家属自己来找我的。”他说着,拿出一个牛皮纸封的资料袋,“我都带来了,尸检报告的复印件,家属的自述书,她写的案情经过……都在这里了。”
他站起来把牛皮纸的资料袋递过去。
叶潮生带着陈来的头发回来,看见办公室里多了一个人,不由得挑了下眉:“我说怎么刚才小王见了我,还说有人找我呢。”
刘律师回头一看,正是那日把他夹枪带棒地一通连讽带嘲的刑警。那天这个警察说的话直扎他的心窝子,这会还有些心有余悸。
刘律师缩着肩膀往后退了两步,直往明显看起来更好说话的许月那边瞅。
许月从桌子后面站起走过来,拍拍他的肩膀,把人按回刑侦队的破沙发上:“叶队回来了,刚好你跟他说说吧。”
叶潮生随手拉来一把椅子,拽到刘律师面前,坐下。
许月站在旁边:“我们刚才正说到温林的案子。”他转而看向刘律师,“你说,是温林的家人把材料交给你的?”
“对,对。”刘律师对上叶潮生,突然就紧张起来。
他咽了口口水:“那会已经审查起诉了。我其实刚开始看到这个曹会的案卷,也真的是没什么想法。这DNA 证据,铁证如山,所以我原本就是想走个过场拉倒。那天我见了曹会回到律所,就看到有个女孩在等我。她说她叫温从,问我听没听说过温林案。”
叶潮生抬手:“等等,叫什么,温从?”
刘律师:“对,有什么问题吗?”
叶潮生丢下一句“你稍等”,匆匆起身走进小办公室。
许月听着这个名字似乎也有些熟悉,一时又想不起来是在哪听过。
过了一会,叶潮生拿着A4打印纸从小办公室疾步走出来,把手里的纸递到刘律师面前:“看看,是这个人吗?”
刘律师接过来一看,A4纸上黑白打印下来一个网页,是一份个人介绍。网页抬头印着“温从都市传媒集团都市报,特约记者”。
旁边是一张黑白的正面照片。照片里的女孩微微扬起唇角,带着一副黑框眼镜,目光锐直。
刘律师点头:“是她,是她。”
许月这才跟着想起来,当时在网上闹起一点风波的陆琴自杀,报道的记者就叫温从。
许月抬头看叶潮生。
叶潮生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抬手拍拍他的肩以示安抚,又把刚才自己坐过的椅子拉过来让许月坐,扭头冲着刘律师一扬下巴:“你接着说。”
刘律师:“我一开始,以为她就是那种……”他尴尬地笑了一下,“就那种……因为家里人出事了,搞得有点神经不正常的那种。我们偶尔确实能遇上这种家属。”
“本来想让保安把她轰走,可没想到她一张嘴说话,还挺有逻辑的,又不像是脑子不清楚。她说她哥是被刑讯逼供死的,不光如此,那个案子里的物证也有问题。当时负责审人的叫路远,还有一个法医叫陈来。”
刘律师看着对面两个人:“我一听,这不就是管曹会案子的警察和法医吗?当时我一下子就觉得不对劲了。我再一想,曹会那个证据,说是受害者指甲里留下的皮屑,可是曹会身上又没有伤口,这个证据怎么来的呢?”
“可是,你当时想没想过,这个温从为什么要找你?又钱为什么知道曹会案子的审案警察和法医呢?”叶潮生问。
“我想过,我也问过,”刘律师说,“这个女孩跟我说,她有她的消息来源,叫我不要管。她说她就是想给她哥哥伸冤,想把这件事情闹大,让大家来关注。她哥哥在审讯室里猝死之后,父母受不了打击,精神恍惚,在找律师的路上出车祸,人当时就没了。后来她试着找媒体,要么就没人关注,要么就压根没人愿意管这事。”
刘律师叹口气:“我当时这么一听,这女孩也是个苦命人啊。”
叶潮生:“你就答应了?”
“我确实动心了。”刘律师垮下肩膀,叹了口气,“当时我觉得,这也是在做好事吧。而且,从法律上说,这种策略也没有任何问题啊。万一这个警察和法医就是有问题,曹会就是无辜的呢?”
许月坐在对面,也算理解:“之前也不是没有过这样的先例。这些年一直讲要维护程序正义,从这个角度说,这件事也不能算是错。”
刘律师感激地看一眼许月:“我确实有功利心,我也想……成功,赚钱,有名气,可是我当时那么做,真的,不只是为了这些。”
叶潮生抬头打断他:“行了行了,这会就别说这些了。我再问你,温林找你之前,你见过曹会吧,曹会什么态度?”
刘律师这会有些犹豫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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