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清韵小尸
“那之后,林绾绾和你经常提起这件事吗?”陆司语插进去问了一句。
“她……提起过,怪我健忘。”王文颜低了头,往后退了半步,自责两个字仿佛镶嵌在她的脸上的每一道皱纹里。
一般的家庭,发生了这样不幸的事情,都会有所回避,不愿提起,可是林绾绾却把这当作了要挟自己母亲的把柄,反复提及。她对这件事,对这个结果,完全不后怕。也不介意提起它会进一步刺激自己的母亲。
陆司语和宋文对视了一眼,这事果然不简单。
宋文考虑了一下,开口问:“我这里拿到的资料,最初有人来问话的时候,你不是这么说的。你说那水不是你点燃的。”之前那老太太说的含糊。他只能连猜带诈了。
陆司语在一旁想了想,看出了王文颜的犹豫,“这件事已经过去了三年,没有人会因此获罪,但是我们想要了解其中的情况。”他的声音平静,说出来的话却像是根针刺入王文颜的心,“如果这件事不是你做的,你真的想要背着曾经险些杀死自己一家人的罪名继续过下去吗?如果你现在不说,那可能所有人都不会知道真相了。”
王文颜的眸子晃动了一下,似是被陆司语的话所打动,这三年来,她受到过家人的怀疑和指责,也受过外人的指指点点。所有人看向她的目光,有害怕,有怀疑,仿佛她是一个杀人未遂的凶手。可是她愣了两秒,仍是坚持了刚才的说法:“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为什么那火会是燃着的,我没有印象。”
陆司语继续,他往前走了一步,“那么你女儿林绾绾呢,她是几点走的?火是在她起床之前点燃的,还是她起床之后点燃的。林绾绾是被谁通知的,那时候她在哪里?她在你们获救之后是怎么解释的?”
陆司语的问题问得很快,给王文颜带来了一丝压迫感,被这么逼问着,她几乎来不及思考,摇着头给予否认:“不……不是绾绾,不可能是她的,我的女儿我很清楚……绾绾说她那天……”话到这里,她忽地一顿,眼眸颤了颤,抿住了嘴唇。
陆司语道:“我没有说是她做的,只是问火点燃的时间。”
女人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咽了一口唾沫,有些无助地看向他们,沉默了几秒,小声说:“绾绾说……她没注意那灶上有没有火……”
宋文的眼睛微微一眯,配合着给面前的女人施压:“你现在的这个反应,倒像是在说,当年的事情,你也怀疑过自己的女儿。”
听到这句话,那一瞬间,王文颜仿佛回到了三年前的家中,那个普通的清晨,她听到了绾绾出去关门的声音,后来她躺在床上,明明已经醒了,想要睁开眼睛,可是身体一动也动不了,仿佛是被鬼压床了一般,鼻子里闻到的是一种怪味,开始还能分辨出刺鼻,后来连那种感觉都不存在了。她好像一直在一条路上走着,隐隐约约觉得自己不该在这里,可是什么也想不起来。
再往前走,就是生死的鬼门关。
在那之后很久,她都在失眠,只要一闭上眼睛,就出现那燃烧的火焰,咕噜咕噜开着的水,睡梦里有人指着她的鼻子,说她是个凶手。
是谁在炉子上点燃的火呢?是她自己吗?还是……还是……
她不敢想象那个可能,她给自己想了无数的理由,绾绾的记性好,她不可能忘记的,绾绾是她的亲生女儿,她不可能把火点燃的……可是,除了她还有谁呢……她真的怀疑过自己的女儿吗?
不!
王文颜睁大了眼睛,脑子里否认了那个想法,那是她自己的女儿,是她曾经这个世界上最亲的人,幼小的她曾经搂着她的肩膀说:“妈妈,爸爸不要你了没关系,我会一直陪着你的。”那是她生命里的天使,是她活下来熬过来的希望。就算是她错了,她也不会错。
所以一定,必须是她自己忘记了,只有是她忘记了,绾绾才会笑着指责她,“妈,你怎么又忘了?”
也必须是她忘记了,这个家才会存在。
王文颜摸了摸脸颊,她抬起头,摆着手,强打精神:“没有,我没有……都是我忘记的,是我不好,我记性差,总是出岔子,放的好好的东西都找不到,出门会忘记锁门。这一切和绾绾无关,和你们查的案子也无关,求你们别再问了,你们不要再逼我了。”她的眼神满是祈求,声音带了哭音。
陆司语没有继续追问,女人的反应已经给了他答案,他咬了一下笔继续问:“你觉得,这次宿舍的事,有可能是绾绾做的吗?”
王文颜继续否认:“和……和绾绾没有关系……”她的眼神越来越不安,嘴里却还坚持着,似乎只要自己否认下去,就能够被放过,女儿就能没事,这个家就会没事。这一切就像是当时那件事一样,像是一个梦,梦醒来,一切就好了,这个家所有人都在,平平安的。那些无辜的女孩,绾绾的同学,事情的真相,这些她已经管不了了。
“你都不了解她们寝室案件的具体情况,是你女儿让你这么说的吗?”宋文紧追着她不放, “你是否在昨晚的电话通知前,就知道警察会来?”
“没……没有……”王文颜快要哭出来了。
绾绾是打来电话过,那时候她还在医院,据说借的护士的手机,她说:“妈,我寝室里有同学吃错了东西,进了医院,我这里没事,你们不用过来,可能会有警察来问问情况,回头他们如果问你们也别紧张,知道什么直说就好。”
刚接到学校电话的时候,王文颜是惶恐的,后来接到了林绾绾的电话,女儿的坦然仿佛是她的定心骨,可是越了解情况,她就越惶恐,这几天她几乎夜不能寐,总是一睁眼,就觉得有人站在床头。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原本应该是和她最亲密无间的女儿,忽然一夜之间长大了,而且冷得像是一块冰,电话少了,问候少了,有时候她看向她那张陌生的脸,竟然会有些害怕,那还是她的女儿吗?王文颜忽然觉得胸口像是塞进去了什么东西,让她有些呼吸不畅。
她觉得自己懦弱,孤僻,对男人十分依赖,一直过得不是自己想要的生活,她对女儿有着殷切的希望,常常说,你妈妈太笨了,你千万不要像你妈妈一样,走你妈妈的路,你要自私一点,不要学妈妈,总是为了别人活着。于是女儿聪明,坚强,独立,人人都说她温柔,讨人喜欢,她终于成为她所希望的样子,比她自己强上百倍千倍。可是她知道,她的女儿哪里是不对的。
似乎是初中以后,林绾绾就对生物很有兴趣,她还曾经在她的屋子里,看到过死去的鸟,那只鸟的爪子紧紧蜷缩着,眼睛睁着,乌黑乌黑的,身体已经完全僵硬……
“她的同学中毒,药是下在巧克力里面的。”陆司语说出这个真相,盯着王文颜看着,面前女人的淡定早已不复存在。
王文颜瞬间就想到了女儿房间里堆放巧克力糖纸的盒子,绾绾最喜欢吃的巧克力。她每次取得好成绩能够领到的嘉奖,怪不得之前这两位警察看向那东西的时候眼神那么怪异。她还记得,绾绾曾经笑嘻嘻地说过:“妈,如果有一天我死了,一定把巧克力作为最后的晚餐,因为这世界上,再没比它好吃的东西了。”那时候的她慌忙说:“快呸掉,小小年纪说的什么话。”
“别说了!不要再说了!”王文颜像是一只受伤的鹿,被猎人逼到了绝境,受了伤,鲜血流了一地,发出了绝望的呜咽。
一瞬间,仿佛有人划过了一根火柴,橙红色的火苗一蹿,被扔进了那满是煤气的房间。嘭的一声巨响,王文颜好像觉得脑子里有什么东西被炸掉了,烈焰灼烧着她的血肉,火光冲天之中,一切都燃烧殆尽,所有的都不存在了,再也不能重来。
王文颜的一双手抖得如同筛子,眼角终于滑出泪水,她不停重复着,“都是我不好……”似乎不管事情谁对谁错,孰是孰非,只要重复着这句话,只要揽在自己的身上,就可以解决了。
面对着崩溃的王文颜,宋文没有再继续问,摆出了一个职业性的微笑:“阿姨,感谢您配合我们的工作,我们再不回去就赶不上火车了。”说完这句话他对陆司语使了个眼色,从门里出来,留下了痛哭的王文颜。
两人下了楼,用打车软件打了辆出租,上了车坐在后座,宋文小声道:“王文颜说的一句话没错,她的女儿她很清楚。或许林绾绾早就打过电话,让他们什么也不要和警方说。她也可能考虑过,她的女儿是凶手的那个可能。我们第一次去的时候,她做好了准备,紧绷而小心翼翼,我们第二次回去时,她没有料到我们再来,非常慌张,漏了马脚。”
陆司语看向宋文:“你听说过煤气灯效应吗?”
宋文摇摇头。
陆司语解释:“这个词是个心理学上的用语,是一种情感暴力和操控的方法。最早源于一部电影,名字就是《gaslight》。影片里的丈夫,不停地对自己的妻子灌输你有精神病,你的记忆力不好的信息。他故意把妻子放着的东西偷走,然后指责妻子记错了位置,妻子呢就一步一步被自己丈夫的谎言和操控折磨至疯。这种控制不是一蹴而就的,而是在日常生活里,慢慢形成,操纵者会用不停地否定,以及扭曲事实,把错误信息灌输给对方,对对方进行精神折磨。”
宋文问:“这是一种精神操控吗?”
“是一种慢性的精神摧残,很多人身在其中却不自知。”陆司语看向宋文,“我觉得王文颜的状态有点像。”
宋文皱眉:“你是通过李子辰的指责还有王文颜的表现进行的推断?”他学过一些犯罪心理的课程,知道心理操控听起来玄奥,但是其实具有可操控性。
陆司语点点头,健忘,没用,姐姐因此不回家,这些态度自然不可能是李子辰生来就有的,这些童言无忌的只言片语勾连起来,可以看出林绾绾对自己母亲一贯的态度。而王文颜那迷茫而脆弱的状态,有些非常态。
林绾绾对这个母亲,对这个家庭是没有感情,王文颜健忘,懦弱,把自己的姿态摆得很低,她对自己的女儿有所亏欠,这种性格和心理如果加以操控,她会是一个不知反抗的木偶。可能她开始确实是有一些健忘,但是她不断地受到家人的指责和欺压,眼中和心中的事实被不断扭曲,无疑加重了这些。
她的生活中,像是有人点了一盏煤气灯,忽明忽暗着。
王文颜是否真的那天早上去点燃了煤气呢?
恐怕在她自己的记忆里这一点都是模糊不清的。也许她点了,也许她没有点。也许那时候林绾绾看到了那燃烧着的水,也许那壶水根本就是林绾绾放在了炉灶上。也或许她真的无辜,完全不知情。事情发生在三年前,没有人因此死亡,这件事情的真相已经完全不可查。
这家中,在之前对王文颜施行操控的,自然不可能是常年不在家的丈夫,不是她尚未成年的儿子,只可能是之前住在家中的女儿,陆司语越发确认,林绾绾是控制型人格,只是这种操控,随着女儿的住校有所减弱了。
阳光照在陆司语雪白的脸上,他黑色的眼眸轻轻一动,开口又说:“我认为每个犯罪者,犯罪的原因,过程,都和他的成长经历密不可分的。大部分杀人者,都是有一些征兆和行为升级的,比如虐杀动物,伤害他人,如果那天忘记关煤气的确实不是她的母亲,那么这可能是一次尝试。”
在那个早晨,那个女孩,可能就站在楼下不远处,紧紧盯着那个窗口,等待着煤气吞噬她亲人的生命,她擦去了指纹,想好了托词,可惜自己的家人被救了。这么久,她从来没有对这件事表现出任何后悔与后怕。
陆司语现在说的话只是推测,却比之前的更为大胆。
那么,林绾绾的嫌疑,又重了一分。只是,她为什么要杀掉那些同寝的同学呢?
第32章
两个人依然是按照来时候的路程往回走, 先是打车到了城里,然后去火车站取了票, 回去的车是动车, 上车的时间有惊无险。
动车比来时候的老旧火车干净了不少,陆司语看了看有点嘈杂的环境,对宋文道:“我们去餐车吧。我请你喝点东西。餐车那边有桌子, 可以写字。而且现在这个点,那边应该人不多,方便讨论案情。”
果然如他所说,现在不是饭点儿,和普通的车厢比, 餐车宽松多了,也安静了很多, 两个人占了个四人位, 面前有个小桌板,陆司语给宋文点了饮料瓜子和小吃,自己喝着保温杯里面的水。
宋文这时候有点困了,为了不让自己睡着, 随手打开了本子,开始画画, 火车晃动下, 笔尖的控制比往常难了很多,却是让画出来的线条多了一分所心所欲,不多时, 宋文在纸上画出了一张少女的脸,那是林绾绾的脸,看上去淡然,楚楚可怜,眼神却深不可测。
动车所停的站数比来的时候少多了,火车往前开着,窗外的景色不停变换,从市镇逐渐到了良田,然后过了几个山洞,宋文画完了那张人物头像,抬起头来,陆司语坐在他对面,打开着记录册,在那里一边看一边习惯性地咬着指甲。
宋文发现陆司语平时想得专注的时候,有咬手指的习惯,现在他把左手的手指咬在嘴巴里,右手在本子上写写画画,宋文仔细打量,陆司语那双干净修长,骨节分明的手上,所有的指甲都被他咬得和指肚平齐,在宋文的注视下,陆司语把本子放在了桌面上道:“我终于理清楚了,下毒的事情还是和林绾绾脱不了干系。”
“怎么?”听到这句话,宋文来了兴趣,往前倾了身子看去,本子上,陆司语画了人物的关系,以林绾绾为中心,一边是宿舍,一边是家庭。家庭那边做了一个家族树,把他们目前已知的人都进行了标注。
“阶级。”陆司语指了指本子上的图,下了结论。
宋文有些不解其意,陆司语又在图上点了点,“宿舍的阶级,还有她家庭的阶级。”
宋文听得更糊涂了:“这一共才几个人啊,怎么就产生了阶级?”
“你还记得我提过煤气灯效应吗。”陆司语问他。
宋文点点头。
陆司语在图上点了点写在两边最下面的名字:“如果家庭中,饱受折磨和操控的角色是妈妈,宿舍中,被折磨的可能就是郭婳。”
宋文看向陆司语所画的图,分了三阶,家庭的那一边,第一阶是林绾绾,第二阶是弟弟,继父,第三阶是妈妈。
宿舍的那一边,第一阶是林绾绾,第二阶是董芳,马艾静,第三阶是郭婳。
宋文有点明白过来:“你的意思是,这些人里面有阶层,而林绾绾是操控的人?”
宋文还记得在昨天,大家对于林绾绾是否是嫌疑人产生分歧时,陆司语说过,林绾绾是操控型人格。他读过一些心理学的课程,对控制型人格比其他人了解一些,很多控制型人格的人,外表显现出来的并不都是强势,狂妄,冲动的,也有可能是纯真,无辜,甚至是谦虚,可是他们的内心,却是自大,偏执,甚至是猜忌的。对于这种人,纯良的外表是他们的伪装,他们聪明地把自己的意图掩盖在友好的人缘之下,像是人群中披着羊皮的狼。
陆司语解释:“林绾绾是她母亲最骄傲、最信任的女儿,她是郭婳最亲近的朋友,这样的关系,能够让她把握她们的弱点,更好地蒙蔽她们。在不知不觉中,让受害者陷入被动的关系。”
就算是现在,他们在王文颜这里都问不到她对女儿的半句抱怨。但是这个女儿,无疑是让她在家中地位至此的关键人物。对于郭婳,也是一样,董芳的衣服不可能凭空消失,郭婳没有动过的笔记本为什么沾了水,这些事里面,都有一些蛛丝马迹。
阶级是社会发展的必然产物,只要有人,就会产生阶级。每个人处于不同的地位,分化出不同的等级,各司其位。
在宿舍和家庭里,林绾绾都是既得利益者,站在金字塔的顶尖。
在家里,母亲对她有求必应,处处把好的留给她,弟弟还很弱小,继父常年不在家,她是家人的希望与骄傲。在寝室里,郭婳给她打饭也好,下雨去接她也好,这些既是好朋友的表现,也是她被她奴役控制的表现。而郭婳几次萌生了搬离宿舍的念头,却又几次打消了主意,显然也和林绾绾有关。
宋文皱眉:“林绾绾才不过是个二十岁的小女孩,这种关系是怎么形成的呢?”直觉告诉他陆司语的说法是对的,只是他不相信,这个小女孩可以无师自通到这种程度。
“每个人人格的形成,都和她的生长环境,成长经历密不可分。林绾绾也是同样,她人格的形成,和她的家庭有关,也和她从小所经历的事情有关。在和王文颜的谈话里我们可以得知,林绾绾从小生长在重男轻女的祖父母家,家教非常严格,家里等级森严,每个家庭成员都有各自的职责。我在林绾绾的身上还有她的家里,发现了几个较为重要的信息。第一个,伤痕,第二个,巧克力,第三个,娃娃。”
说着话,陆司语画了个括号,写了这三个关键词,然后继续道:“她所在的环境,是严酷而压抑的。威逼利诱,软硬兼施,打一棒子,给一颗糖,她的伤痕是做错事的惩罚,她的巧克力是得到的奖励,在这样环境下被教导出来的她,犹如被饲养的奴隶,自然而然把这些融入了她的世界里。”
“幼年的林绾绾像是一张白纸,她首先受到的是无尽的苦难,亲生父亲的打骂,祖母祖父的苛责,让她幼小的心灵受到了伤害。在这样的情况下,突如其来的糖果,是最好的安慰,她像是个斯德哥尔摩的人质,渐渐被这一点点掩藏在家庭暴力之下的温柔所吸引。在被虐待的同时,她也在学习。”
说到这里,陆司语微微一顿,看向宋文:“糖要好吃,鞭子要准,长此以往,猎物就被牢牢固定在身边。”
这就是林绾绾在那个家庭中学到的最重要的,也是影响她一生的东西。接下来陆司语继续画了一根时间线:“从那个环境脱出以后,她已经到了十岁,这时候取而代之的是母亲的溺爱,还有继父的冷漠。林绾绾是个聪明的女孩,她把在上一个家庭里面的手段学以致用,把这些本能地用在她的生活里。”
随后,陆司语在林绾绾的名字和王文颜之间画了一道直线:“她不爱她的母亲,甚至是把她视为是她痛苦童年的来源,在第二个家中,她把自己的母亲王文颜,当作是奴役的对象,一边走近她和她形成感情的牵绊,一边否定她,击垮她的意志,对受控者进行精神折磨,在这种折磨中,对方对她会越来越依赖,最终形成共存。”
“后来她来到了学校,就把郭婳定为了这个操控的对象。在学校里,林绾绾不停地对郭婳灌输着一些观念:虽然你的家庭出身不好,性格孤僻软弱,但是只有我对你好,我是你最好的朋友。你一定不能辜负我,背叛我。作为好朋友,你为我做点事是很正常的。只有我对你好,你的世界只有我了。”
这些都是一些小女孩之间常说的话,刚上大学的女孩子,离开了家庭,又涉世不深,很容易被这样的友谊所迷惑。可是现在这些被陆司语分析出来,却让宋文背后发凉。
陆司语总结道:“这是一种扭曲而变态的闺蜜关系。”他顿了一下,“更像是一种奴隶和主人的关系。”
最初,林绾绾取得了郭婳的信任,随后她再不停地质疑她,否定她,孤立她,让她越来越丧失自我,更加依赖这个唯一的朋友。到了那时,郭婳也就变得对她言听计从。这个过程说起来简单,但是其实经历了数月乃至数年,是一点一点进化完成的。
这样的分析下,林绾绾的画像清晰了很多,林绾绾和郭婳之间关系也跟着明朗起来。她看起来不再无辜,也和这个寝室息息相关。
“那么娃娃呢?”宋文注意到陆司语提到了三件东西,但是分析的时候却只说了两点。
陆司语眨眨眼睛看向他:“她已经长大了,接触到了社会与人群,就不需要那些娃娃了。”
是的,她的家人就是她的娃娃,她的同学就是她的娃娃,她的同事都是她的娃娃,甚至是他们这些探案的警察,在她的眼里也和那些娃娃没有区别,那是她的处事方式,不自觉地甄选人群中的目标,为她所用。她的示弱,她的楚楚可怜,都是她的武器。
从现在能够看到的种种迹象表明,林绾绾并不很在意郭婳,或者说,她不在意除了自己以外的任何人,她不断捆绑着郭婳,让她变成她手里的提线娃娃,而且线绳越勒越紧。
她喜欢这种,人与人之间的游戏。
宋文虽然对变态的内心不够理解,但毕竟是个聪明人,他很快想通了其中的情节,这个女孩狡猾而聪明。他们第一次见面时,她在毒药来源上的谎言被他们看破,随后她就换了一副说辞。她曾经假意跳楼,为的就是博取别人的同情。这样的一个看起来十分弱势的女孩,自然而然就身处弱势,她甚至在警察中也在进行甄选,比如不由自主对她产生了同情,被她所诱惑的老贾……从而影响他们对她是否是嫌疑人的判断。
想明白了这些,宋文对陆司语道:“我理解了她会在人群中寻找适合控制的人,可是这些,和阶级又有怎样的关系呢?或者说,阶级是怎样产生的?”
火车行驶到了这里,忽地过了一片云,细碎的阳光从云缝里投过来,带了点金色,正打在陆司语骨节分明的手指上,照得那只略显苍白的手像是一件精美的艺术品,他握紧了笔,在图上画了几个箭头,“每个人都是身在局中的。她是通过搭建关系,来达到操纵和迷惑其他人的目的。”
毕竟,操控一个人简单易行,而想要操控一个群体,就不是那么容易的一件事情了。而且对群体的操控,要更为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