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云卷袖
颜寒不解,问道:“怎么了?”
谢载月沉默片刻,肃然道:“我怀疑连斐。”
颜寒道:“你是说连斐乃这一案的元凶?”
谢载月出神远眺,半响才道:“谢平两兄弟死法和方临不同,很难说是不是一人所为。”
怀疑连斐,是谢载月从前想也没想过的事情,小师弟在他面前一向乖巧上进,凡遇到事情,也总是不问青红皂白站在他这边,自小相伴的情谊,谢载月早将他当做亲人一般,可谢家兄弟之死,不由得让他怀疑到了连斐身上。
那日柯恩泽等人提起,谢家兄弟曾说过“娘别和小哥哥走”的梦话,谢载月不得不怀疑这是案发当日,谢家兄弟暗中见到的一幕。可是那天连斐明明是遵照师父的吩咐下山采买,比他回离恨山还要晚,怎么又会出现在师父家中?又要叫师娘去何处?
此时见到谢平两兄弟身死,谢载月隐隐觉得有毁尸灭迹的意思在里面。
另外,谢平兄弟和方临之死是否有关联?连斐是否真凶?方临不应该认识连斐,二人的交集又在何处?
暗自想了了一阵,还是将猜测与颜寒说了。
颜寒想了片刻,道:“既然心有犹疑,咱们不如就去连斐采买的店家询问一番。”
谢载月点点头,凭着记忆带着颜寒七拐八绕,往一处市集而去。
这处市集远不如玄武大街周遭富丽堂皇,但小摊鳞次栉比,小贩的吆喝声此起彼伏,热闹非凡,别有一番烟火气息。
生前谢载月每每瞒了师父偷偷跑下山去,总要来此处玩闹,或是和小乞丐一道,或是自己独逛一日,总要东买一个吃食,右买一个玩意,不到日暮西山,或是连斐来找,绝不回家。
可这次故地重游,集市喧闹依旧,他竟提不起一点兴趣。
颜寒见谢载月郁郁,也没有说话,只攥着他的手不断摩挲。
两人转过一处街角,谢载月抬首四顾,四下搜寻,果见一块牌匾,写着“沙斗友杂货”。
颜寒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明白不远处的店铺便是当日连斐所说前去采买的地方。
正拉着谢载月要走,那谢载月怔在原地片刻,忽然大叫一声:“师弟!”
颜寒且疑且惊,问道:“怎么了?”
谢载月蹙眉道:“我好像看见连斐了!”
颜寒四处逡巡一番,并没见到连斐身影,正在纳罕,谢载月却暗道一声不好,转而朝杂货店飞奔而去。
还没到杂货店,便见三三两两的人聚集过去,也不知看到了什么,人群中有人惊呼:“沙老板!”
这么一喊,更多好事之徒聚在周围,里三层外三层,将杂货铺围的密不透风,交头接耳,嘈杂纷乱。
谢载月心急如焚,见状立刻拿出腰牌,喊道:“大理寺办案,大家先避一避!”
看热闹的路人听到大理寺的名号,齐齐转过来打量谢载月,见二位官差容貌无双,气度不凡,怔愣之下,反而让不出一条路来。
谢载月牙关紧咬,又喝道:“让开!”
众人这才如梦初醒,推推搡搡的退到了一旁。
门店内,一个小厮打扮的少年人正跪在沙斗友身边,不断摇着对方的胳膊,哀嚎道:“老板,沙老板。”
听到有官差进门,小厮连忙扭过头,哭得泪眼朦胧,也看不见谢载月和颜寒到底长啥样,一个响头磕了下去,抽泣道:“大人,一定要给我们老板报仇!他可是个好人啊!”
谢载月生前和沙斗友也算熟悉,这人四十来岁,死了老婆,自己带着一双儿女生活,铺子不大,货很齐全,为人最是和善,知道他们师门不算宽裕,经常打折抹零,还给他们送这送那,谢崖每每提起来,总是要说沙老板心慈人善,会有好报。
可惜颜寒尚不能预料此人横死,谢崖所说的好报更是虚无缥缈。
谢载月扶起那小厮,蹲下身去查看沙斗友尸体,颜寒在一边问话。
颜寒道:“光天化日,你们老板竟死在前堂?”
小厮抽抽噎噎,好容易止住哭,用衣袖抹了眼泪,抬眼一看,面前大人飘飘似仙,如仙子一般出尘清丽,呆了许久,直到颜寒皱了眉,他才恍然回道:“回大人,小的也觉得甚是奇怪。今天不知谁来了,小人上午来上工,还没进店里,老板便要关门,喜气洋洋说来了贵客,今日歇半天,嘱咐我下午再来,谁知我下午来了,门窗还是紧闭,我心下疑惑,从后院翻进来,却见是沙老板死了!”
颜寒细问道:“上午你何时来的店中,可见到那位贵客?下午你又几时来的店中?”
小厮整日作息差不多,故而想也不想,答道:“小店就我和沙老板两人操持,我一般早上都是辰时来上工,帮着打扫,差不多等到辰时三刻之后,才会开门营业。下午是吃过午饭来的,大约未时到的店前。至于那位贵客,小的便不知道了。”
对于这位贵客,颜寒心中已有了几分猜想,思忖片刻,又问:“沙老板平日都很什么人来往?可曾听他提起过什么特别的人?”
小厮道:“沙老板生意人,性子又好,每日来往的人还真不少,这让我想,一时还想不出什么特别的人来。”
那边谢载月已经站起身来,面色冷然,低声道:“一剑毙命,凶手下手又快又狠。”
第九十六章
这次回到人间,一共出现了四名死者,被害的时间很接近,死法却各不相同,与先前连环杀人的案件大不相同,因此谢载月也不敢断言,这四人均被一人所杀。
可想到方才似乎瞧见连斐身影,又不免疑心此案与他有关。
那小厮听了谢载月的话,悲从中来,又扑回沙斗友的尸首旁,放声大哭,凄然道:“沙老板,你给小初托个梦罢,告诉小初是谁害得你,我一定替你报仇!”打了个哭嗝,又道:“沙老板,你这么一去,云儿和鱼儿该怎么办?”
谢载月心想这这云儿鱼儿应该就是沙斗友一双儿女,可怜这两个孩子,本就没了娘亲,现在父亲也走了,真不知道今后该如何生活。
正想着,人群中却有人讥讽道:“小初,你怎么哭的比死了亲爹还伤心?怕不是猫哭耗子假慈悲呢?”
旁边一人接口道:“就是说啊,你怕不是以为云儿年纪还小,这店面能落在自己身上吧?”
头一回开头那人偷笑几声,又道:“破案不都讲一个不在场证明,小初你倒是说说你的不在场证明,说说这一早上你都在哪里?可有人证?”
又有人阴阳怪气道:“是啊,方才他那么一顿话,倒把自己摘得干净,焉知不是他在撒谎?说不好沙老板就是他害死的!”
小初一听众人言之凿凿,好像自己真如真凶一般,不禁腾地站起身,满脸鼻涕眼泪,愤怒不堪的挥着手,想将这几人赶走,却不料被那几人反推在地上,讥讽之语越发不堪。
谢载月打眼一扫,见这几人倒是眼熟,都是平时混在这一带的无业游民,字不认识几个,嘴巴却毒得很,整日东家长李家短的搬弄是非,还专挑些老实商户占便宜,就连小乞丐也被他们欺负过几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