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听涧
鹿见春名指尖一抖,黑色的粒子从他的身上流泻出来,凝聚构成了高大的人形怪物。
藏太非常听话地站在他所在的赌桌的对面,随时能通过共感将看到的画面传递给鹿见春名。
直接偷看,这要比算牌的效率快的多。
和他同一张赌桌的人大腹便便,脖子上和手上都戴着大金戒指,甚至还镶了一颗金牙,从头发丝到脚尖都充满着暴发户的气质。
美女荷官半坐在赌桌上,微笑着洗牌,随后将手中的牌分别发给鹿见春名和对面的暴发户。
赌桌上的游戏是21点。
荷官发出两张牌后,暴发户小心翼翼地揭开两张牌的角落看了一眼——数字很小,他权衡了一下,继续要了张牌。
站在暴发户身后的藏太将对方手中的牌看的清清楚楚,而鹿见春名手中的牌并不大,三张数字,分别是8、3、5。
在21点这种纯粹拼运气的游戏里,藏太能发挥的作用并不大……但可以决定鹿见春名跟不跟,将损失完全控制在最小的时候。他只在自己有把握必定赢的时候压上最大的赌注,这样手中的筹码只会不断累积。
几轮下来,对面的暴发户彻底遭不住了。
琴酒全程都默不作声,冷眼旁观,好像一点都不关心这五千万美金的输赢。他抽出一根雪茄点燃了,淡白色的雾气旋转着升空,又在偌大的空间内缓缓消散。
他难以置信——鹿见春名赢了。
在最后一轮,对方压上全部的筹码、揭开最后的牌的时候,对面的暴发户立刻如丧考妣,美女荷官将所有的筹码拢到了鹿见春名这一边,原本就不少的筹码和赢的这些堆积起来,几乎形成了一座小山。
琴酒不知道鹿见春名到底是怎么做到的,但总不可能是他在赌博这一行上特别有天赋……出千?作弊?他怎么做到的?
以前没发现告死鸟还有这门手艺啊。
琴酒疑惑。
而接下来的几轮,鹿见春名虽说有输有赢,但总体都是在赢——这种不正常的赢法立刻就让赌场的经理注意到了。
对于抓不到出千的把柄的客人,他们通常不会出言赶走,而是有另一个选择。
如果手中的筹码足够多,就会被恭敬地请往顶楼的贵宾室。
一身西装的经理走到鹿见春名面前,他所在的赌桌对面已经没有人了,没人愿意跟出千的人继续游戏,他只好遗憾地收手。
“先生,”经理面带微笑,“楼下的玩法可能已经无法满足您了,如果您愿意的话……贵宾室中有更有实力的对手。”
贵宾室中更有实力的对手当然是庄家。
鹿见春名看了琴酒一眼,同意了:“好啊,走吧。”
前往贵宾室需要乘坐专用的电梯,只有那一架电梯能到达顶层,电梯口守着两个架着枪的保镖。
电梯发出叮咚的响声,沉重的金属门缓缓打开,他们在走出去的时候,恰好撞到了人——是个金发碧眼有着大胡子、头发已经开始泛白的健壮男性。
他瞥了琴酒和鹿见春名一眼,没太在意,只是神情之中透露出了一些疲惫……以及愤怒。
鹿见春名问身边的经理:“那是谁?”
经理解释:“那是守望者号的船长,卢卡斯先生,是位十分可靠且富有航海经验的人。”
鹿见春名点点头,哦了一声,跟着经理来到了贵宾室的门口。
贵宾室的门被两边的侍者拉开,内部也是十分欧式奢华的风格,中央只放置着一张赌桌,赌桌的另一边是一张旋转的真皮座椅,有个人正坐在座椅上。
听到开门的动静,坐在座椅上背对着他们的莱昂缓缓转过来,摇晃着手中的高脚杯,透明玻璃杯之中金黄色酒液微微晃荡起来。
在看见琴酒的瞬间,莱昂脸上的神情变得有些奇怪,随后他很快便收敛了奇怪的神情,站起身露出微笑来。
“没想到在楼下的大厅中的‘赌王’竟然会是您,”莱昂微笑着说,“——好久不见,Gin。”
琴酒微微颔首:“确实很久不见。”
莱昂的目光落在琴酒身边的鹿见春名身上——看面孔就知道这少年一定十分年轻,还有着和琴酒如出一辙的银色长发,并且都穿着黑色的风衣,除了眼睛的颜色不一样之外,连冰冷的神情都透露着一些相似感。
“这位,”莱昂十分自信地发言,“一定就是你的儿子吧?Gin,他跟你十分相像。”
然而琴酒并没有如莱昂想的那般神情欣慰,不管是琴酒还是鹿见春名,在听到莱昂将他们俩人捆绑称之为父子的时候,脸上同步露出了吃了屎一样的难看表情。
莱昂茫然:“?”
“这家伙不是我的儿子。”琴酒压抑着上涌的怒火,“莱昂,你应该很清楚我来这艘船上找你是为了什么。”
组织之前就试图找过莱昂,想要获得他手中那条海上走私线的渠道,然而莱昂却不想有人参与进来分一杯羹,不管组织的谁来,他都找各种借口不见……所以逼得琴酒只能亲自登上守望者号来找他。
莱昂晃了晃手中的高教杯,沉吟片刻之后缓缓摇了摇头:“不,Gin,我想你们应该明白我的意思才是,我不想把话说的太难堪。”
“是吗?”琴酒面无表情,“那你应该很清楚,和组织撕破脸会是什么结果。”
鹿见春名心说这可不妙啊,琴酒你到底是怎么做到三句话激怒对方的?眼瞅着这房间里的保镖已经开始摸枪了……
莱昂失笑:“你这是在威胁我?可不要搞错了……”
他的声音陡然阴狠下来。
“你可是在我的地盘上!”
莱昂当然一点都不害怕琴酒了,能登上船就说明这两个人的手中是没有武器的,这可是在他的老家,他为什么要怕两个根本没有武器的杀手?
他话音一落,室内的四个保镖立刻就拔了枪——琴酒在说出得罪人的话之后就早有准备,抬手便抄起地上的椅子摔了过去,最近的一个保镖闪身躲开,被鹿见春名抓住了机会,拔下卡在鬓发上的黑色发卡,狠狠地扎进了保镖的手中。
他手中的枪因为疼痛而松开掉落,鹿见春名脚尖一勾,枪便被踢到了琴酒的手中。
琴酒握住枪,稳定地连开三枪,剩下三个保镖的身上连续出现了三个血洞。
莱昂也是有枪的,鹿见春名不需要琴酒多言,第一时间便暴起扑过去,打算将这个任务目标掌握在手中。
莱昂一边后退一边开枪,贵宾室的后方,花容失色的兔女郎打开了暗门,中枪的保镖一边后退一边开枪,琴酒直接蹲在赌桌后,用赌桌作为掩体挡住了倾泻过来的子弹。
但莱昂只差一步就能进入暗门之中。
只差一步——鹿见春名近在咫尺,而莱昂对着鹿见春名开了枪。
如果躲开,那么就抓不到人了。鹿见春名在短暂的瞬间权衡了一下,直接迎上了莱昂的子弹。
他调整了一下跃起的姿势,子弹只贯穿了他的大腿,打出一个血洞,但鹿见春名的手很稳,牢牢地卡住了莱昂的脖子,将他如同死狗一般拖了出来。
身后的暗门自动合上了,莱昂瑟瑟发抖地趴在地毯上,原本被打理地整整齐齐的金发十分凌乱,神情惊恐。
“他交给你了。”鹿见春名朝琴酒扬了一下下巴。
他皱眉,看了一眼大腿上的枪伤。痛倒不是很痛,但是受伤难免会影响他的行动……看来得重置一下了。
就在鹿见春名准备思考的时候,突然发现船身晃动了一下,地板逐渐倾斜。
“发生什么事了?”鹿见春名诧异。
接着贵宾室的门被人推开了,来人为贵宾室里的场面惊讶了一瞬间,但他顾不得那么多,神情急切:“先生,船长、船长他……他在船上装了炸弹!刚刚他在甲板上,打电话跟我们说……”他咽了口唾沫,“要让我们和这艘船一起……同归于尽……”
他话音落下的瞬间,船身再次晃动起来。
琴酒一惊,直接拎起莱昂的衣领,“走!”
接着他又冷脸逼问莱昂:“救生船在哪里?”
“在一层的船舱……”莱昂老老实实地回答。
至少这个时候,琴酒看在留他一条狗命还有用的份上,就算逃也会带着他一起。
他们奔出贵宾室,赌场内的客人们已经四散逃开,显然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动静而十分惊恐,但船此时已经开到了海上,他们就算慌乱也无处可逃。
没了子弹的枪被琴酒随手扔了,鹿见春名看了一眼自己不适合逃命的腿,从口袋里摸出装着药的药盒,胶囊吞下。
药并不是吃下之后立刻就会发作的,大概还有个一分钟左右的时间……鹿见春名计算了一下,已经和琴酒一起来到了甲板上。
船长卢卡斯正站在那里。
他看见如同死狗一样被狼狈地拎出来的莱昂,缓缓笑了起来,笑声逐渐扩大。
“莱昂,你当初想法设法从我手里把守望者号赢走、又让我做船长为你工作还债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会有今天?守望者号已经脏了,我也脏了……但你才是那个最该死的罪魁祸首啊!”
只有身为船长的卢卡斯,才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在这条船行安装炸弹。
卢卡斯一边大笑,一边按下了手中的的□□。
最后一个炸弹爆炸,舱室内的火光冲天而起,因为爆炸而飞溅的铁片旋转着,在鹿见春名的脖子上割出一道血痕。他被爆炸而带来的冲击波掀飞,口袋中的手机也随之被甩了出来。
系在手机上的亚克力挂件是透明的,在冲天的橙红色火光下,里面流动的银色流沙被映照出一点红色来,闪粉在光下熠熠生辉。
鹿见春名下意识伸手,却没能捞住——药效发作了,能让痛觉迟钝的他都感觉到的刺痛使身体一颤,心脏漠然收缩。
手指指尖与流沙挂件擦过,被手机坠着掉落进黑铁色的深海之中。
不行,不能弄丢……这是萩原研二送给他的“幸运”。
鹿见春名后悔将这个流沙挂件随身携带了,就应该像藏起那张照片和票根一样,将它们都好好地摆放在盒子里藏好的……那都是他珍视的宝物。
他不顾心脏的刺痛和紊乱,踩着栏杆跳进了海中,伸手去追寻那个坠海的流沙挂件。
窒息的感觉上涌,心脏越来越快,连带着鹿见春名眼前的视线也开始昏暗,深海之中只有一点反光模模糊糊地倒映在他的瞳孔之中。
生命的气息因为药效而缓缓流逝,鹿见春名陷入了黑暗之中。
*
爆炸发生的港口仓库里,萩原研二的怀中抱着鹿见春名。
在爆炸之中死亡的鹿见春名无声无息,毫无心跳,惨白的肤色在阳光下几乎趋近于半透明……像是随时都会消失一样。
萩原研二想叫他的名字,却发现声带无法自控……他说不出话来。
他想说小诗明明答应了我要珍视自己的,为什么总是要冒险呢?为什么总是突然就消失呢?为什么……总是让他得到噩耗呢?
但这些近乎质问的话萩原研二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他缓缓地弯腰,收拢手臂,将鹿见春名紧紧拥抱在怀中,脸贴在少年失去声息的胸口。
在那一瞬间,萩原研二突然感觉到了虚无——就像是错觉一样,鹿见春名像是短暂地消失了瞬间又出现,人影在萩原研二怀中闪烁了一下。
萩原研二还没分辨出这是不是因为悲伤过度而产生的幻觉,便突然感觉到贴在耳边的胸腔之中,那颗沉寂的心脏重新跳动了起来。
有力的、缓慢而坚定的心跳声,为那双紫罗兰般的眼睛重新赋予了光辉。
第96章
又一次死亡……这是萩原研二第二次面对鹿见春名的死亡。
在此之前, 鹿见春名每一次在他眼前身赴险境,最后都能在他心惊肉跳的时候平安归来。
即使三年前的时候,降谷零告诉他鹿见春名在一次出海的任务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很可能坠海死亡, 萩原研二也固执地认为鹿见春名没有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