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姜偌
这是报应吗?
已无力再思考其他,他喃喃道:
“为什么,你不会堕入魔阴……”
郁沐没说话。
“求你了,告诉我……你明明也喝了……”翔横的脸上逐渐长出了遮面的枝叶,他后背生出断枝,不可逆地向孽物转化。
还是个丑陋但强大的孽物。
郁沐敛着眸子,将翔横的变化收入眼底,这一刻,他眼底情绪十足悲悯,又带着神的傲慢,矛盾至极。
最终,他开口了:
“我已经说过答案了,庸人。”
——
“该死的郁沐,别让我抓到他丁点把柄,否则我要他好看!”
捧着满满新茶水的竹辉啐了一声,往里间那屋走。
他气得直哼哼,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丝毫没注意到走廊上一个药王秘传都没有。
靠近门口,听见里屋有动静,竹辉伸手准备敲门,思考片刻,又犹豫了。
临走之前,他听见翔横大人说自己要和郁沐单独交流,不许外人进来,可这茶水又是翔横吩咐去取的,这如何是好?
左思右想,翔横决定先偷看一眼,反正翔横忙着和郁沐说话,绝对不会察觉到。
他放下茶壶,贴近门缝,好在这栋阁楼年久失修,缝隙很大,足够他看清里面。
视线有点模糊,屋内光线黯淡,待他调整视角后,率先看到的是倒在地上的翔横。
竹辉蹙起眉,额头抵死在门框上,只见收窄的视野里,郁沐站在翔横面前,正垂眸望着对方。
光影昏暗,将他面部的线条全部融化在朦胧中,看不真切,瘦削却挺拔的身体保持居高临下的姿势,令竹辉心里隐隐有些发毛。
他啧了一声,将右眼贴近,试图看得更清楚一点,却突然听见身后传来一阵人群骚动。
“烦死了,外面的人在搞什么!”
他蹑手蹑脚离开门边,痛骂一声,疾步穿过走廊,想看看外间到底在做什么,岂料手还没碰上门闩,面前门板呼一下飞了起来。
竹辉躲闪不及,直接被压在底下。
刚踹完门的云骑收回腿,看见地上躺着个人,吓得尖叫一声,慢半拍道:
“这里是云骑,紧急排查,有人举报你们……天啊这位先生对不起!不小心踹到你了。”
竹辉眯着眼,看了看自己瘦弱的身板,对方手里雪亮的阵刀,以及背后乌泱泱的银铠云骑。
在奋起反抗还是彻底装晕之间纠结的竹辉:“……”
算了,装晕吧
就是这云骑还会道歉,人怪好的。
第19章
“别总道歉, 拿出点气势来!”
从年轻云骑背后走出的鹤长用力拍了下对方的头盔,厉声道。
云骑:“队,对不起, 队长!”
“都说了别道歉……”鹤长叹了一声, 望向身后的云骑:“将屋里的人都控制住,不要放松警惕,你们,跟我走。”
“队长, 失踪者不是都找到了吗?”
“还有一个。”鹤长攥紧阵刀, 看向走廊尽头的那扇门。
如果不是离开时留了个心眼,鹤长真不知道要是他就这么放郁沐离开, 对方会遭受怎样的对待。
谁又能想到药王秘传竟敢将据点设在这样一栋破败失修的建筑里, 背靠波月古海,对面就是通往长乐天的摆渡港。
简直胆大包天。
而现在, 他还没从幸存者中发现郁沐,但愿那孩子没事。
鹤长低声道:“一队,做好战斗准备。”
云骑军向走廊尽头的门逼近,屋内没有任何响动,鹤长无法判断情况, 他深吸一口气,给身后的云骑打了个准备破门的手势。
三秒后,他用刀挑开门闩, 破门而入!
砰——!
“这里是云骑, 紧急……”鹤长沉稳的声音忽地戛然而止。
他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 记忆中,深入骨髓的恐惧霎时重现。
战火、流矢、涌如潮水的丰饶民在行走的千面巨树下啸叫,天际如火的星槎被挥舞的长枝拦腰截断, 残骸坠入大海。
到处都是云骑的尸体。
而此刻,眼前的那坨怪物又与庞大的梦魇重叠了。
屋内,一团畸变的血肉匍匐在地上,它脊背拱起,四肢纤长,不属于生物的器官熔炼在上,一丛丛银杏叶自血肉生长,枝干扭曲,逐渐组成了人面的模样。
那东西渐渐变大,盘踞在房间中央,从裂口中睁开一双眼珠,浑浑噩噩地左右乱转,恶心又邪异。
年轻的云骑们没见过这场面,均是吓得倒退一步,慌乱攥紧手中阵刀,向鹤长靠拢。
“队长,我们该怎么办。”
“这,这究竟是什么东西……”
“队长……”
胆小的云骑哆嗦着抓住鹤长的铠甲,却没能得到回应,他抬头望去,只见鹤长咬紧牙关,因为用力,下颌连着脖颈的线条变得僵硬又锋利。
“队长?”云骑从未见到鹤长如此愤怒。
“小六,立刻回报将军,这里出现了丰饶令使……”鹤长猛地回头,向着队伍末尾的云骑大喝,名为小六的云骑啊了一声,转身向外跑。
就在这时,房间中的孽物动了。
它发出歇斯底里的啸叫,血肉膨胀,尖刀一样的枝条绷紧,如同剑矢,向四面八方迸射。
破空声炸响在耳边,时空像是静止了。
鹤长看见年轻的云骑被叶片贯穿,割麦子一样倒下,拳头大的肉团击毁铠甲,轻易得仿佛用小刀划开纸片。
有人抱住了他的腰,把他往旁边一推。
他跌倒在地。
一切发生的太快了,他还很茫然,直到血液染红了他的铠甲,才发现自己已然坐在废墟中。
“队长。”胆小的云骑趴在鹤长腿上,面铠破碎,露出血肉模糊的半边脸来。
“快跑……”
鹤长瞳孔一缩,他的心像是漏了一块,又或者被迫站在悬崖边,狂风呼呼倒灌,令他遍体生寒。
快跑。
快跑。
在他们面对永世的宿敌、面对发狂的孽龙、面对相差悬殊的危险时,无数死在他面前的云骑都曾这样说。
快跑。
可星海偌大,魔阴永随,能跑到哪里去呢?
面前的‘令使’鼓胀着皮肤,更多枝叶兴奋地生长,它抬起一团沉重的骨骼,肆无忌惮地破坏了房顶,向下平拍。
比碾压式的重力更快的是风中的血肉残骸。
鹤长愤怒地仰头,他试图攥紧身边的阵刀,却发现自己看不见了。
剧痛是在左眼被骨片击穿后才传来的。
倏忽之战里,仅是巨树枝叶的狂舞,巨大伴生碎屑群的杀伤力就可击毁一整队星槎。
下拍的孽物肢骸带来一阵血液的腥味,鹤长视野一片模糊,他知道自己要死了。
他是死过一次的人了,只不过侥幸被「饮月君」的云吟之术相救,苟延残喘了一段时日,得以与家人团聚。
而这次,无人救他。
死亡逼近,他已无力挣扎,正欲就这样倒下,突然感觉脊背上贴来一只手。
那手并不大,力道却堪称恐怖,将他稳稳接住。
一道声音混合在孽物的狂吼中,贴着他的耳侧响起。
“令使?差不多得了。”
那举重若轻的嗓音里夹杂着淡淡的不屑:“他是令使,那我是什么?”
鹤长的思维已经停滞了,他能感觉到自己的血液在流失,体温降低,可那声音实在耳熟,他奋力睁开眼,肾上腺素回应了他的努力。
他抬手,手指夹住了一片柔软的衣摆。
是人,那人正用胳膊圈住他的后背,以一个保护的姿势将他挡在身后。
血红的视野中,对方看向他,面目模糊,轮廓不清,鹤长只看清了一双角。
一双金黄色的角,形状嶙峋,弧度锋利,整体粗壮而修长,绿色的星火在角尖流散。
柔软的银杏叶从长角根部鼓出,削弱了异类的违和感。
鹤长瞪大了眼睛,他颤颤巍巍地举起手,嗫嚅着:
“大人……”
“嘘,少说话,血止不住了。”那人拨开他的手,按在他的左眼处。
一股热流从伤口涌出,火辣辣的痛感霎时消去大半。
“丹枫大人……”鹤长裂开的眼眶里流出泪来,他露出濒死时的笑容,疲惫到像是下一秒就要合上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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