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与金
扶月磕磕巴巴念完这行字,嫌弃什么似的快快将书往下一盖,双手托脸,不满道:“我学这个干什么?这是太子哥哥要学的。”
以为药罐子跟总师傅不一样呢,饶了那么大个弯到头来还是要学这个,真无趣。
国师翻回书,拽来扶月的手摁住书页,道:“在臣眼中,小殿下与太子并无不同。”
扶月:“!”
扶月连忙转着脑袋看了看左右,喊:“你疯啦?这话也能乱说?!”
那人云淡风轻问:“怎么呢?”
扶月鼓着脸:“显而易见呀,这天下是太子哥哥的,跟我有什么关系?到了年纪他们自然会给我找个如意郎君嫁了,驸马敢不听话就告诉太子哥哥,多得是人帮我做主。”
说完,她咯咯一笑:“若驸马午时欺负我,未时虎头铡还没落到他脖子上,就算太子哥哥无能!”
这已经是备受宠爱的公主殿下能想到最好的未来了,她甚至为此欢喜、为此自得,毕竟其他女子绝不会有这种殊荣。
国师静静听着,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见她不反驳,扶月以为自己略胜一筹,哼道:“你可不能仗着从前有功就这般猖狂。这话本公主听过才不会当没听过,等下回你再欺负本公主,本公主就告诉父皇去!让他狠狠治你的罪!”
“好。”国师温和地应了声,却是手一晃,袖子里掉出一把银色匕首。
脆响惊得狐狸兽瞳睁开,脖颈边的毛炸起一半。见是国师袖子里掉出来的,红狐舔舔嘴,又趴下去。
动静也吓得扶月一哆嗦,继而愤愤看向她:“你大胆!”
国师轻声问:“臣想问,小殿下为何不亲自将刀架在未来驸马脖子上呢?”
“……本公主身份尊贵,怎能做这般下.贱的事!”扶月唯恐自己衣角碰到刀尖,嫌弃又嫌弃地移开目光,呵道,“你快收起来!”
眉轻佻,国师眸光微动:“下.贱?”
扶月的‘那不然呢’还没说出口,就被骤然逼近的凉气切断了所有言语。
——五指松松握着刀柄抵住了扶月脖颈。
那人悠悠道:“臣不仅没觉得下.贱,还因能威胁到小殿下而沾沾自喜呢。”
扶月眼瞪圆了,面色微白,嘴张张合合变成一句:“……我要告诉母后!”
僵持几秒,眼见小公主眼眶淡淡转红,匕首才被丢到桌上,国师敛眸:“好。”
扶月愤而起身,大步流星走了几步,身影在门口停住。
在母后眼中,是国师的话可信还是经常逃学的自己更可信?她咬住唇,眼眶微红。
受了这样大的委屈竟不能告状!
短短时间里,扶月已从今日之事想到未来。堂堂一公主,却要在一个药罐子手底下讨生活!等药罐子高兴她才能出去玩,药罐子不高兴随时能、能杀了她……
国师看了会那道微微颤抖的身影,轻叹一声:“小殿下,来吃点心。”
吃吃吃,谁稀罕吃你的破点心!刚刚还用刀尖对着本公主,你……
“宫外最好的点心坊,真的不试试么?”国师状似遗憾地补充,“特地为小殿下买的呢。”
“……”小身影理所当然地转回来,嘴上嚷嚷,“等我吃完点心,我还要去告状!你别以为能逃一劫!”
国师笑而不语。
吃点心时,扶月的目光时不时就在刀尖晃悠。起初心里发怵,怕极了刀身倒映出的虚影,看久了又觉得……嗯,没人操控的匕首不过是死物,有什么好担心?
再说了,国师在外征战那么多年,这些小玩意她是很熟悉的,断断不会伤到自己,更没啥可怕。
点心吃完了,国师也不叫公主继续看书,只低头去摸那笨狐狸。
扶月看得眼热,莫名想做些什么吸引回这人的注意力——所以她小声开口:“你,你说得轻巧。”
话一落,国师果然抬眸。
扶月却故意侧过脸,好叫国师知道自己还在生气。她声音更低:“父皇母后给我选的驸马必定不是个笨书生,我拿了这刀子有什么用?”
她力气哪里比得过那些男人?谁知道拿了刀子是不是更吃亏?
小公主亮亮的眼眸中一点也看不出为这些事烦心的痕迹,还因能驳倒国师而感到亢奋。她甚至想翘着腿等人回复了。
“……”
等了等,又等了等。
扶月忍无可忍回头,话中有她分辨不出是善是恶的质问:“你怎么不说了!”
国师虽未开口,但看过来的眼神温柔慈爱,摆明了一个信息:我在看你蠢啊。
扶月:“!”
国师捏了一撮狐狸毛把玩:“林国最厉害的将军就在小殿下眼前,小殿下却只知道沉溺软弱之中,臣也的确不好再说什么了。”
桌椅在地面滑出不大悦耳的声响,惹得本就烦躁的狐狸看过来,瞳眸阴鸷。
扶月兴奋问:“你,你愿意教我武功?!”
国师慢悠悠:“尚在考虑。”
扶月两步蹦过来,抱住国师一条胳膊晃呀晃:“别考虑了!快点!本公主要学!”
被带着晃啊晃的红狐:。
“武功要学,书也是要看的。”
“……为什么?!难道遇到不讲理的驸马,本公主还要‘子曰’不成?!”
袖摆拂开扶月的手,国师没有解释太多,只说:“臣得给娘娘交代。若小殿下让臣无法交代,这武功自然也学不成了。”
这理由简直无敌,扶月一咬牙:“行!”
第42章
扶月并不愚钝, 她聪明得很。无论国师讲的东西懂与不懂她统统背了完事,等国师考察时添油加醋复述一遍,听起来还真像模像样。
以前就这样应付总师傅布置的功课。
明明她完成得一字不差, 总师傅偏要揪她起来故意考她别的东西,当着皇子公主们的面说她不好, 罚她站一个时辰,最后还要告到皇后那说她不听话, 让她又被罚一遍。
久而久之扶月连样子都不想做, 交大白卷上去看总师傅气得鼻歪眼斜多好玩呀?比自己受苦好玩多了。
如今为了学武,她忍!
扶月哼哼唧唧站在国师面前,一副‘本公主满脸都是知识’的模样:“怎样?可以了吧?若说不好肯定是你教得不好, 本公主好歹是皇室血脉, 决不……”
“好,小殿下背得很好。”国师拉了下她胳膊, 免得轮椅转弯碰到她, “去外面, 臣教你武功。”
扶月呆了呆:“……啊?”
她第一次在‘老师’面前顺利过关!
药罐子要求这么低嘛?真的只为了给母后交代?早说呀!那她背下一本书又有什么难!
轮椅却没等她的意思,先一步滑出了书房。
回过神,扶月揣着皇室尊严哒哒哒追了上去, 非要领先车轮一步, 不满道:“哪有你这样的臣子?本公主还未出门你就敢走这么远!”
“就算你现在要教本公主学东西,也不能乱了、乱了规矩!”
扶月嘟嘟囔囔说了一路——因为轮椅未曾有片刻因她慢下。那人一脸纵容地听着, 就是不照做。她更没想过挡在轮椅前面,提着裙摆努力跟上,气喘吁吁嘴里教育国师, 也是不容易。
系统弱弱出声:‘其实没有主角的相关任务,宿主宝宝不必委屈自己对主角好。’
楚纤:‘个人喜好而已。’
系统:‘!’
楚纤穿来时太小, 做了一段时间乞丐,接下来的人生不是在暗无天日的炼药房,就是在尸体堆成山的战场,唯有皇宫短短数月算是相对正常的生活。
对旁人来说无法忍受的每一分每一秒却是她记忆犹新的学习机会。被丢到这个世界来的她像一个瘪海绵,任人捏圆搓瘪,要想成长,必须尽可能快地吸收周围一点一滴的血水、脏水。
过程残忍,结局未必美好,但楚纤依旧做成了绝大部分人眼中最接近神祇的样子。
学武不是一年两年的事,再说扶月岁数偏大,从头学起难度也高。好就好在扶月平日活泼好动,力气倒是比其他公主大些,也肯吃苦。
小公主不想让药罐子看轻,咬着牙、面目狰狞也得把马步蹲下来。小身板颤颤巍巍,嘴里还要逞强能不能在腿上绑点石头、手上放两个茶杯什么的。
国师就着‘公主嘴硬图’愉悦地喝了两杯茶,唇边弧度没消散过。
天色暗沉,一缕风不经意地夹了几根雨丝,接着便朦朦胧胧下起雨来。
沙棠适时撑起伞,低下腰轻声道:“外面冷,进去吧。”
国师用袖子盖住膝上乖得像玩偶的红狐:“说好半个时辰,不能少。”
扶月听了,一抬下巴,神色倨傲:“大不了派两个人盯着我就是了,你进去避雨,免得淋坏了母后又要找我麻烦哼。”
国师淡笑:“多谢小殿下关心,这点雨不碍事。”
扶月急急反驳:“谁关心你了!我就是——本公主命令你快进去!不许淋雨,不许在外面待着!”
沙棠的伞哪里会让雨水淋到国师呢?只是外面潮气重,对国师膝盖不好罢了。
国师摸着红狐,干脆不答话。
扶月放狠话:“你,你怎么好赖话都不听呢!我不学了!”
国师神色微冷:“臣说出去的话不会收回,扶月公主金口玉言更不该儿戏。兰枻,不准她走。”
被点名的黑衣女侍眨巴着眼过来,一下摁在扶月肩上,逼她继续蹲马步。
扶月又恼怒又委屈。我是怕你生病才不坚持了的呀!区区半个时辰,我身体好着呢!你这个人,你……
见雨水无悲无喜地落到国师身边,扶月僵硬片刻,重新蹲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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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常扶月只觉半个时辰太短怎么玩也玩不够,今日的半个时辰却长得要命,盼得她心都要疼了。
哪怕有伞有厚披风,那人苍白面色也未好转,成了块看起来就很冰冷的白玉。怀中红狐倒是睡得安安稳稳,连尾巴也不动一下,想来那人怀抱是温暖的。
时辰一到,一心只有国师的沙棠忙推了轮椅往屋内走。
兰枻倒是多看了扶月一眼,她不忍地停下脚,关切道:“您快进去暖暖身子呀。”
雨不大,扶月也就湿了层外衫,不痛不痒。
扶月撑着树干站直身子,抿抿唇:“她、她生我气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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