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个白羊
师傅是个直心眼儿,“可没瞎说啊,那药还是我给你送来的呢。”
沈郁澜盯着本来闲着没事做、突然走来走去、不知瞎忙活什么的凌姨,没心没肺道:“凌姨,你想生儿子啊,我的天,你该不会是重男轻女吧!”
凌姨不自然地笑,“害,哪有,我自己有俩姑娘,我咋可能重男轻女呀,就是吧,人到中年了,不想给人生留遗憾,想要凑个好字嘛。”
“啊,这样啊。”沈郁澜喊了一嗓子,“凌姨,按你这话说的,一个好字不够啊,你忘啦,你有俩姑娘呢,怎么不得生俩儿子啊。”
凌姨嘿嘿一笑。
沈郁澜仰头把那杯还没敬给闻砚书的茶干了,“那我就以茶代酒了,祝凌姨接下来胎胎大胖小子哈。”
“哎,好好。”凌姨还真以为沈郁澜是在跟她说吉祥话,吩咐后厨,“小薇啊,给枣儿这桌上盘凉菜和花生米,汽水就免单吧。”
“谢谢凌姨啊。”
沈郁澜双手略略撑着桌子,朝笑看她的闻砚书眨眨眼睛。
接着就被叶琼从后拍了脑袋。
“妈,你打我干嘛。”
“你咋那么馋呢,那是我让你给砚书的茶,你喝啥呢。”
“我渴了。”沈郁澜皱着眉头坐下,“渴了还不让人喝茶啊。”
“哎呦,沈枣儿,你真是要气死我,我看你是出趟远门,得瑟得找不着北了,我不就让你认砚书做个干妈,有那么难吗?”
“难,真难。”
叶琼又想发火了。
闻砚书握住她的胳膊,压下她的怒火,心平气和地说:“姐,郁澜长大了,别总是吼她。”
不知怎的,沈郁澜嘴角就飞扬了。
闻砚书转眼看她,“郁澜,你也是,别总惹琼姐生气,又不是什么大事,这茶,你也不用敬我了,你喊一声干妈,我应就是了。”
沈郁澜小动作不断,不明显地瞪了闻砚书一眼。
闻砚书抱着胳膊,靠着椅子,含笑道:“以后,我就以干妈的身份陪你了。”
笨脑袋,总算反过劲儿了。
这是话里有话呢。
沈郁澜心里不想,面上不想输,于是忽然变懂事,乖巧地喊了声,“干妈。”
“哎。”闻砚书笑着应了。
她们互相望着对方,眼里没有什么过分的情绪,等叶琼低头看手机时,两双眼立刻缠缠绵绵起来了。
叶琼说:“早这样多好,非得跟我对着干。”
她把手机揣回兜里,“对了,枣儿,小铭怎么没跟你们一起回来呀?”
“小明,什么小明。”沈郁澜缓了两秒,“哦,他啊,提他干什么,怪不吉利的。”
“你说什么?”
沈郁澜眼珠转得飞快,“分手了。”
“分手了!”叶琼情绪突然激动起来。
“对呀。”
“为啥分手啊,前几天不是还好好的吗?”
沈郁澜脸不红心不跳地说:“他出轨了。”
听到这话,原本看起来凶神恶煞的叶琼破天荒变成慈爱母亲,语气都柔了许多,“没事儿,姑娘,别太难过了,好男人有的是,我和砚书继续帮你挑,肯定给你挑一个方方面面都最好的男孩子。”
沈郁澜眼泪一眨就出来了,“谢谢妈。”
含着泪水,头微转向闻砚书,“谢谢干妈。”
闻砚书笑对她,转眼看见安慰完沈郁澜就开始苦着一张脸的叶琼,笑容渐渐敛去。
沈郁澜注意到了。
叶琼手机噔噔响了几声,她看两眼,按灭了。
沈郁澜问:“谁的消息啊,咋不回啊?”
“害,你二姨,明天三铁家孩子满月喜酒宴,问我要不要一起去。”
“我还以为啥事呢,那你就跟她一起去呗。”
“去什么去。”叶琼小声嘀咕一句,“你男朋友都黄了,我哪还有脸去……”
闻砚书垂眼,两缕头发挡住她略显心酸的眼。
桌上瓶盖不小心掉到地上,闻砚书低头看时,顺手把两缕头发挽过耳后,一抬头,撞向沈郁澜铺满心疼的眼。
沈郁澜嘴唇翕动,看向叶琼,冲动地想要坦白什么。
桌底,闻砚书用力按住她的手背,不可察觉地朝她摇了头。
“唉。”
漫步回食杂店的路上,沈郁澜连声叹气。
路灯稀少,照不亮多远的路,一轮躲在云层的月亮,时不时探出来一点脑袋,照一照她们各怀心事的脸。
隔着几厘米距离,肩挨着肩。
闻砚书放松地拢着披肩,看一看身旁沈郁澜的脸,“郁澜,我们现在这样,已经很好了。”
“可是对你不公平。”
“我不觉得呀。”
穿过墙面爬满藤蔓的窄街,走往宽阔大道,脚边拉长的影子清晰起来,各个岔口涌出来许多人,这些人的脸,也逐渐清晰。
走在这里,两个人就仿佛被小镇的四方天框住,不可以有任何亲密举动,周围数双像是能吃人的眼,死死盯着她们,但凡她们做得有一点不规矩,明天关于她们的闲话就会传遍大街小巷。
“郁澜,你永远都改变不了他们。”
“我知道。”沈郁澜认真地说,“但我,也不会改变我自己。”
闻砚书微微低头,绕过坑坑洼洼,寻找平坦的落脚点。
沈郁澜紧紧跟随她,“有时候,我其实真的很不能理解,这个世界是那么有趣,为什么这里的女人非要执着婚姻和孩子,虽然家里穷得只剩锅碗瓢盆,但还是非要生一个男孩,说是要传宗接代,我问她们,为什么会有这种奇怪的想法,她们就说,这都是老祖宗传承下来的思想。”
“郁澜,如果没有我的出现,你会妥协吗?”
“不会。”
“如果等你到了三十岁,还不结婚,亲戚邻居说三道四,你的父母整天逼你,你还是不会妥协吗?”
“谁敢说三道四,我就撕烂他的嘴。我父母又怎样,那是我的人生,不是我父母的人生,我没义务为了谁的脸面,委屈我自己,和我爱的人。”
闻砚书眼含柔情,“郁澜,你好像,比我想象的,还要再成熟一点。”
“没有啦。”
闻砚书坦白道:“其实,琼姐一直是我的一个心结,每当我看着她,我就觉得很对不起她。以前是,现在也是。”
“要说对不起,我还对不起奶奶呢,拐走了她最宝贝的孙女。”
闻砚书笑了。
“郁澜,你怕不怕?”
“不怕。”
“那我也不怕了。”
回家的路还很遥远,一半都是漆黑,她们被囚禁在枣镇四四方方的牢笼里,但只要感受到对方的气息,眼眸里的希望就比闪耀的月光还要生生不息。
一颗存有希望的心,牢笼困不住。
夏日潮湿的风,鲁莽赶来,争分夺秒地追赶她们难舍难分的背影,填补骄阳缺失的遗憾,催熟不肯盛开的花,抚平眉间淡淡的褶皱。
骑自行车的汉子同她们打招呼,背箩筐的阿婆迎面而来,在这里,她们应当拉开距离。
非但没有,反而越靠越亲密。
偶尔看向对方的眼,不算清白。
两个人的手背相碰无数次,手指小心翼翼地试探出去又蜷曲着缩回,热风把脸吹红,天上的月亮格外好看。
沈郁澜心脏砰砰直跳,像是池子里溢出来的水,没完没了。
她只觉口干舌燥,嗓音喑哑道:“我们可以牵手吗?”
带着手汗的十指交缠和一枚戒指被套向中指的动作同时发生,又欲又涩的声线瞬间模糊小姑娘惊喜的眼,“沈郁澜,我们可以交往吗?”
第96章 我究竟错过了什么
很正的普通话。
心坎里最浪漫那朵花比路边野花先一步盛放, 咸咸眼泪作为养料,带着几分窃喜,成为夏日夜晚最难忘的时刻。
沈郁澜听过许多告白的话, 直白的隐晦的,全都比不上这一句。
“可以。”沈郁澜含泪点头。
闻砚书把她拉进狭窄胡同, 避开那些人的眼, 迫不及待地想要吻她,嘴唇将要碰到嘴唇, 沈郁澜大概是激动过头, 眼皮往上一掀,扑通一声给闻砚书跪了。
两个人都懵了。
这么浪漫煽情的氛围, 不应该先来个法式热吻,接着眼含热泪地互诉衷肠, 然后手牵手回家脱衣服洗澡上床吗?
她怎么就,跪了?
果然是抖m。
跪就跪, 嘴巴还嘟起来, 似乎还沉浸在等待一个吻落下的情境里,眼巴巴地望着略显无语的闻砚书。
闻砚书想把她扶起来,扶一半, 又脱力地跪回去。
试了几次, 都是这样。
闻砚书无奈而宠溺地看着她笑, “你干嘛呀,起来呀。”
“我我我。”沈郁澜盯着闻砚书的眼神发直, “我不是不想起, 我是一看你, 我就腿软,你要不要听听我的心跳声啊, 好快好快,好像就要蹦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