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杨尘微
“好了,好了。”唐笙红着脸来哄走她,“叫门畔那个姑姑带你回去,陛下的话问完了。”
小萝卜头一步三回头,似有很多话想问。
快走出门了,她又想起了什么,特意折回来朝秦玅观恭恭敬敬行了礼才退下。
唐笙躬身回礼。
帘幕摇曳,朦胧中似有身影经过。
秦玅观端坐不动,良久道:“走了么。”
唐笙探头探脑,确定无人后才道:“走了。”
御座上的人瞧着她,她瞧着御座上的人,两人都笑出了声。
亲昵时被喜欢的小孩撞见了,多少是有些尴尬的。
秦玅观张开双臂,心有余悸地唐笙又瞧了两眼门口,才敢上前抱她。
“鬼鬼祟祟,跟偷情似的。”唐笙惆怅慨叹。
秦玅观抵着她的肩头,闷声骂道:
“你才偷情,我是正大光明抱吾妻。”
第96章
“吾妻?”
唐笙以为自己听错了, 重复念着这两个字。
秦玅观听了回过味来,心头涌上羞意。君王说出口的话从没有再收回的道理,秦玅观一不做二不休, 圈着唐笙啄了两下转移注意力。
被她亲迷糊的唐笙撑在御座两侧,勉强立稳。
她撑得吃力, 长久俯身, 腰也有些酸了。秦玅观本是主动,亲着亲着就成了被动。唐笙从她的眉心一路啄到鼻尖、唇瓣、下巴。亲吻脖颈时,难捱的秦玅观别过脸,瞧见了唐笙因紧握御座而泛白的指节。
秦玅观起了恶趣味,故意分心拨弄她, 撩拨唐笙来牵她。
唐笙果然上钩,失去支点很快倾倒在秦玅观身前。她暂时没有上御座的胆量,苦苦支撑了会打算跪伏在脚踏上,秦玅观揽在她腰间的手却突然发力,带着她坐在腿上。
“陛下?”唐笙不敢亲了, 颤声道。
“有些高了。”满足了恶趣味的秦玅观有些苦恼,“你怎么这样大一只?”
“啊?”唐笙傻了, “我起——”
话音未落, 秦玅观便扬起下巴,托着她的脑袋印下一吻。
门窗不知何时阖上了,她们分开时殿内的光线暗淡了许多。
“算了。”秦玅观垂首,抵在唐笙心口, 有气无力道,“太累了。”
唐笙忍笑忍得辛苦, 躬身抱起她,好让秦玅观比她高上半个脑袋。
秦玅观习惯了她突如其来的强势, 就这样靠在她怀里,纵容她托起自己,带去内室。
“陛下,您最近身子确实好了许多,但也要继续修养。”唐笙乘机谏言,“您瞧,方才不就……”
“你再说。”秦玅观直起些身,揪她耳垂,“朕当年也是能用七力弓连射的,待朕养好,哪能让你这般占便宜。”
激将法果然管用,唐笙暗夸自己聪明:“所以要好好养着呀,政事处理不完就留到明日,也耽搁不了多久。”
她俯身,将秦玅观放于榻上,自己也被她带着压了下来。
“又借机劝我是不是?”秦玅观捏她鼻尖。
不过她近来确实觉得身体好了些,可能要归功于唐笙在她膳食上留心了。
御膳房得了唐笙的指示,在秦玅观的默许下改了食谱,十分对她胃口。唐笙从院判的位置下来前,又特意嘱咐医官同御厨一道钻研药膳,在秦玅观三餐间隙添了两次药膳汤。日子一久,果然起了效果。
“陛下圣明~”唐笙用哄孩子的语调道。
唐笙放下她便准备起身,秦玅观蹙眉,十分不悦地将她拉了回来:“就这样了?”
“这青天白日的。”唐笙结巴道,“不,不好吧?”
“榆木脑袋。”秦玅观攒足了劲给了她一记爆栗。
唐笙痛得直呲牙。
秦玅观目光幽暗,就这样凝望着她,唐笙捂着脑袋,一阵心虚。
发带被蹭掉了,秦玅观今日未曾出行,冠带都很简素,方才闹腾了一番,发髻散了大半,碎发贴着额角,鼻尖蒙着层薄汗。
寒泉化开了,眼波流转,漾着说不尽的温情。
责备与期许都藏在这样的眼眸里,唐笙的魂魄被吸走了。
她指尖落下,拨去了秦玅观含在唇畔的发丝,情难自已地亲吻她。
秦玅观勾着她的衣带,揪得唐笙心尖发颤。
她们虽然谁都没提,但也都明白,离别就在眼前。
秦玅观舍不得她。
*
“执一道长在否。”
一身便服的沈长卿询问观前扫撒的小道。
小道打量着她:“道长她去云游了。”
沈长卿笑容温雅:“在下姓沈,劳烦您给执一道长通报声。”
小道想起了什么,放下扫把往观内去了。
不一会,他便出来迎沈长卿入内,同方才判若两人。
“要寻道长的人实在太多啦,您穿着华贵,道长过去嘱咐过,不见您这样的贵人。”小道解释着,侧身探手,给沈长卿引路。
沈长卿不在意这个,小道说什么,她都会低低应声。
“就是这了。”
古琴低哑悠扬,伴随着涓涓细流,在山间缓缓流淌。
沈长卿微颔首,算是同引路的小道道了谢。
她没有出声,而是循着琴声上前,终于在氤氲着水雾的湖心亭瞧见了一抹深蓝色的身影。
说是湖心亭,其实周遭只有浅浅的溪流。
沈长卿提着袍,踩着凸起的石块,又要维持仪态,又要行走,步伐十分艰难。
曲调进入了尾声,沈长卿也快行至亭内了,不想,脚下一滑,险些踩进水里。
琴声断了,深蓝色的袖袍掠过,执一握着她的腕子将她带上前来。
沈长卿没落进水里却失了仪态,面颊微红。
指尖一触即离,沈长卿刚觉察到凉意,便已立稳在亭中了。
“太傅突然造访,可是有要事相告。”执一抱琴,将石桌打理干净,供她使用。
“惭愧。我是来找道长手谈一局的。”沈长卿避开她的视线,“我不日便要去辽东了。”
还处于方才动乱中的沈长卿说半句藏半句,执一也听明白了。
“您归来,仍可与贫道手谈。”执一答。
归来。
沈长卿默念这两个字,温润的笑意里显出苦涩。
“您心中端着的事太重。”执一淡淡一笑,算是给了她开导,“不如放下。”
“您知道我心中端着何事么?”沈长卿同她打哑谜。
“不知。”执一取了倒搁的茶盏,给她斟了杯茶,“但贫道知晓,您囿于俗欲,心事甚重。”
“好清冽的茶。”沈长卿抿了一口,“是道长亲自焙制的么。”
执一颔首。
她瞧着沈长卿垂目望着指尖沉思,没有出声打搅。
良久,沈长卿道:“我们这些俗人,倒也想寄情山水,可是身上系着宗族门楣。有些事,不去做,便会万劫不复。”
执一听了直摇头:“那明明是您自己的欲望。”
沈长卿哑然失笑:“不错。”
她是想向上爬的,想将轻贱她的,全都踩在脚下。这么多年她也是这么做的。
被沈崇年寄予厚望砸进无数人脉资源的养子沈绍文苦心钻营了多年,还是被她压了一头,永无翻身之日。
拖累死母亲和弟妹的沈崇年过去瞧不上她,如今反倒要倚仗她。
沈崇年明里暗里敲打她,将她比作翅膀长硬的鸟雀,提醒她要意识到自己如今所拥有的都是沈家捧出来的。
沈长卿听着也不生气,静静等着他拿架子求她。
议完事,是她先出的门,在她背后,沈绍文死死盯着她,却要做出一副温顺谦谨的模样。
沈绍文这个短视的蠢货并不知道,她此行,面对的是沆瀣一气的士绅,背后是蠢蠢欲动的瓦格人,手无兵权,且不是主官。旁人都以为此事若是办不成,唐笙会成顶包的那个,可沈长卿早就觉察到了秦玅观对唐笙的用情之深。
陛下青睐于她,不过是看中了她背后沈家的势力,如若败了,沈家势力与反扑过来的士绅势力两相抵消,反倒保全了唐笙。
但她需要这个机会来挣脱沈家的束缚,将自己变成执棋人,彻底成为沈家实际的统领。两相权衡,沈长卿跟着秦玅观和唐笙上了赌桌。
“临行前,还请道长为我测上一卦。此去,是凶是吉。”沈长卿淡淡道。
执一透过她带着温和笑意的面容,洞察到了她外溢的野心。
“无论凶吉,您都是要去的。”执一微微一笑,“都要做的事,便是上上签。”
*
累得睁不开眼的秦玅观窝在唐笙怀里,由着唐笙替她擦拭身体。
洗净粘腻,换上干净的中衣,秦玅观更放松了,懒洋洋地窝在榻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