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弱女帝拯救中 第111章

作者:杨尘微 标签: 宫廷侯爵 朝堂 成长 冰山 GL百合

辽东穷,朝廷也穷。秦玅观不止一次从内帑拨银补贴军费了,再这么拖下去,皇帝姥儿的私房钱都要被掏干净了。

改革赋役,推行新政势在必行。

“来之前,陛下同我说了几条。”唐笙轻咳了两声,记起了秦玅观枕着她的臂弯轻声说话时的场景了,面颊发烫,“除了勘定土地,也得鼓励百姓垦荒,增大粮食产出。”

“今年米商定会囤积居奇,官府得平抑米价,以防谷贱伤农。”唐笙顿了顿道,“陛下的意思呢,是叫我们集中管理米粮,那些人里若是有不从的,便挨个抄家充公。”

“这是一条。”沈长卿接过她的话,“经此大疫,百姓近乎倾家荡产,子钱家也会卯足劲放斡脱钱。既是放债,官府核定息额,反倒不至于逼得百姓家破人亡。”

方清露补充:“官府放贷也得多些限制,以免贪官墨吏趁机盘剥百姓。”

这些文官议论的事上,林朝洛本插不上话,可她听着听着便联想到了军营里的事来。在她们讨论得热火朝天时插了句话。

“清丈土地重拟税册是开源,节流也得并行。”

女官们的视线汇聚到林朝洛身上。

“边军和北六营里有太多吃空饷的了,冗官冗兵冗员,得裁撤一批人。”她道,“唐总督,这事得交由你奏报陛下。”

“不错。”唐笙将她们说的都记在了心里,“除此以外还要重新割裂田地,若是不能重新划分,抑制那些贪心的士绅,日子一久,百姓又会沦为被盘剥的佃农。”

说到重要处,唐笙忍不住起身踱步。

她极其厌恶今日围着衙门闹事的乡绅,可如今这局势,她不好大刀阔斧地推行改革。只得以一个较为温和的方式,收回最为要紧的官田,解决守备军吃饭的问题。

语毕回神时,众人的视线都聚集在她身上,眸中流露出赞许的目光。

热意沿着脖颈流动,唐笙忽然就有些不好意思了,老老实实坐回原位。

“是这么个理。”沈长卿啜了口苦茶,“士别三日,刮目相待。”

唐笙谦虚谨慎道:“是陛下教的好。陛下她,教臣……有方……”

听了这话,方清露下意识同林朝洛对视了一眼,坚定了推测。沈长卿见怪不怪地继续啜茶。

*

远在京城的秦玅观打了个喷嚏,猫儿一样摸出帕子掩住口鼻。

方汀直叹气:“陛下,怎么唐大人一走您就染上风寒了?”

秦玅观凉飕飕地瞥了她一眼,一言不发。方汀噤声,脑袋低垂。

不一会,方三娘入殿了。

秦玅观边批折边问话:“禁军那边,人挑出来了么。”

“回陛下话,挑出来了。”方三娘答,“分别是指挥使柳知蒙、同知裴进、镇抚冯鸣。”

这三人中,柳是办差不力、裴是年龄到了、冯则是恩荫得官,德不配位。

追击惠明翁主给唐笙添堵的那些人,故意显露禁军身份的佩刀作为线索。

秦玅观思来想去决定将计就计,表面大张旗鼓地彻查禁军,实际只作了整顿,拿掉几个没用的人顶包,准备诈出获益者,再顺藤摸瓜拉出设局人。

她思忖了片刻,问道:“冯鸣之父可是从前的幽州总兵冯潍。”

“回陛下话,正是。”方三娘解释道,“庆熙二年冯总兵调入禁军,庆熙十年时,他不过而立之年,却突然暴毙了,留下独子承袭官位,也就是冯鸣了。”

她说得这样详细,显然是详查过了,以备秦玅观考问。

秦玅观微颔首,淡淡道:“你觉得其中有蹊跷。”

“蹊跷倒谈不上,就是觉得时间上有些巧合。”方三娘欲言又止。

秦玅观阖折,拨下念珠拢于手心。

庆熙十年,老皇帝得了仆击之症,近侍同护卫皆被秦玅观清洗了,冯潍并不在其中——这个时间着实有些巧了。

“知道了,将消息放出去罢。”

秦玅观拨动念珠,微敛眼眸,似乎又陷入了沉思。

方汀靠近她,她才回了神。

“陛下,辽东来折了。”

陛下吩咐过了,凡是辽东来的折子无需归档,直接呈奏御前。方汀不敢耽搁,接了密折匣便送了过来。

瞧清密折的署名,秦玅观摘了荷包,取出钥匙转了三两下就打开了。

方汀不敢直接瞧,只敢用余光捕捉秦玅观的神色。

陛下今日接了唐大人的折子脸上没有笑意,读罢眉头反而蹙得更紧了。方汀的心悬了起来,不由得放缓了鼻息。

唐笙在折子上讲了辽东近况,文末提及了一件事——海陵王病了,唐笙亲自去瞧过了,是真病。

这病来得也蹊跷。

秦玅观望着唐笙略有进步的狗爬字,支着面颊,指腹抵在了眉心。

第101章

地牢幽暗, 白日都需燃灯。

黑漆漆黏糊糊的油碗悬于半空,豆大点的火光随着差役行走时带起的微风浮动。

不知那里传来了水滴掉落之音,双眼赤红的朱霁循着声源爬行, 耳畔忽然响起轻缓的脚步声。

与差役不同,这脚步声从容不迫, 像是富贵闲于中庭漫步时发出的。

朱霁知道这是有大人物来了, 急忙晃起栏杆,抖得锁链哗啦作响。

“我有冤!放我出去!我有冤!”

阴影里,火光漂浮,映亮了半张人脸。

朱霁吓得跌坐在地,喉头卡痰音, 急促喘气。

“有鬼!”朱霁惊叫,吓得同手同脚,螃蟹似的往后退,“有鬼啊!”

唐笙按刀,向前一步, 襕袍上的纹路映出了微弱的光。

朱霁吓得魂飞魄散,蜷缩在阴暗的墙角。

“唐大人, 此人关久了, 应是疯了。”差役擦净长凳送到唐笙边上,殷勤道,“这种事多了去了,长久关在这里, 不死也该疯了。”

听着人声,朱霁这才缓过神, 连滚带爬地凑上前,仰高了脑袋, 死死盯着唐笙。

“你不是唐简?”他自问自答,像是在安慰自个,“唐简已经死了,不该在这,不该在这……”

他甩动脑袋,眼底迸发出疯癫的光亮:“你不是唐简。你比她高,眼睛也跟她不同!”

朱霁伸出手指,隔空点着唐笙的躯体,笑得恶心:“唐简可比你有女人味多了,你是谁?”

“大胆!”差役拔刀喝道,“瞎了你的狗眼了!”

这些个人总爱用腌臜的眼睛凝视女官,盯着某些躯体部位来界定女官们的容貌。唐笙在宫中偶然间也听到过他们的议论——但凡展露出强硬、健硕、勇猛特征的女官在他们眼中都是没有“女人味”。

朱霁作为关押牢中的废人,脑子里塞得都是这套恶心的理论,这是唐笙所没有想到的。

寒光闪过,利刃抵在朱霁的喉头。

唐笙面无表情地瞧着他:“你问我是谁?”

朱霁跌坐在地,眼盯刀刃,打起了哆嗦。

锋利的寒刃抵出血渍,唐笙语调温和,像是回应旁人无伤大雅的调侃:

“我是能碾碎你性命的人。”

朱霁呜咽了两声,开始讨饶:“大人饶命,大人饶命……”

刀锋挑破了他的脖子,留下一道血痕。

陛下新赐的刀刚亮出便沾上了这种污秽,唐笙心中不悦,收刀前特意取帕,拭去了血污。

“将你做过的那些事,老老实实吐出来罢。”唐笙阖上刀鞘,“你胡诌的供词,本官已经瞧过了,那些话,三岁的孩童念了都不会信。”

唐笙诘问他:“你穷得揭不开锅了,还养了五房小妾,置办了六七套宅院?”

“说是只挂了几个空饷,实则你所带的那个营里,缺了近三成的兵,大战过后的抚恤全进了你的口袋!”唐笙握紧刀柄,斜望着他,“那么多盼着征人归家的,穷困到死都没领着那点体恤钱——”

“你有什么苦衷,有什么冤屈?”

朱霁攥着栏杆,语调激愤:“贪的又不止我一人,为何只惩处我一个?唐简呢,唐简也贪,陛下不是到今日都没给她定罪——”

“凭什么只抓我!凭什么!”

嘶吼声响彻地牢,许多差役都在回荡的声音里偷偷打量立着的唐笙。

火光摇曳,人群视线中央的唐笙并不恼怒。

“你说唐简贪腐,需得拿出实证。”唐笙道,“她若是与你们沆瀣一气,又怎会被迫自缢?三司搜家,笼统也只搜出了百两白银,住宅连京中富户都不如。”

“可她就是贪了。”朱霁迎上她的视线,“皇上派她来彻查辽东,她收了不知多少金银,帮着盖过了辽东大小官员的罪行。你以为官府的税册是那么好烧的么?那时巡检司和督察院都握在她手里,为何无人上报皇帝?”

“你觉着她清贫,不过是表面见着的,她花钱的地方可多着呢!”

说罢朱霁哈哈大笑,似是在嘲讽唐笙的单纯。

“你是她的亲妹妹罢?你自然会为她开脱!”

差役听得头皮发麻,轻声提醒道:“总督,此人怕是真疯了,满口胡言,说些不着边的话来激恼人,且照王法将他处置了罢。”

“事涉本官亲姊,本官定要彻查此事。”唐笙回眸,迎上众人的目光,“本官奉皇命整治辽东贪腐。若是本官阿姊确有贪腐之罪,本官自是要陈奏陛下惩治的。”

唐笙不信唐简会和他们同流合污,这样说一为稳定人心,彰显公正,二为唐简洗刷冤屈,还她清白。

从暗无天日的地牢里出来,唐笙被白光激得微阖眼眸。

身上有霉气和血味,唐笙在暖阳下立了会,驱除身上的寒意。

地牢临近官府客驿,不远处的官差卷了包袱跳下马来,直往内衙奔。

*

沈长卿接了官差递来的书信却不急着拆开。

她将书信搁置案头,肘弯抵着,拨弄新摘下的桃花。

亲信入内,官差退下。

“老太傅来信了?”亲信瞧见袖袍掩映下的字迹,小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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