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弱女帝拯救中 第163章

作者:杨尘微 标签: 宫廷侯爵 朝堂 成长 冰山 GL百合

沈长卿半身轻晃,沾满血污的衣袖随着小臂的上扬轻晃。

她看到了自己指节处复发的冻伤,看到被灼烧被捶打后留下的创口,沈崇年却只盯着她的口型,期盼立即听到有用的名字。

沈长卿怎能不恨他。

“你想听什么?”沈长卿问。

“名字,把柄,北境布防,府库情形。”沈崇年答。

“你再近些。”沈长卿虚弱道。

沈崇年不喜她称自己“你”而非“您”,不悦地蹙了蹙眉,但没有立即发作。

他顺着沈长卿的动作贴近了好些,正要听到她说话,却觉得颈间一痛。

银簪像离弦的箭那般精准命中沈崇年颈间要害,沈长卿灰暗的眼眸迸发出令人胆寒的光亮,犹如利刃,深深地扎在沈崇年身上。

皮肉撕裂声在耳畔炸开,簪子扎穿了沈崇年的脖颈,沈崇年还未觉察到痛楚喉头便已喘不上气了。

低哑的哀嚎从溢满血水的喉头发出,闷重,粘腻,宛若风中舞动的枯叶,即将消逝在人世间。

对上沈崇年愤恨的眼睛,沈长卿松手了,鲜血沾在她的手侧,随着她垂手的动作慢慢滑落,汇聚到指尾。

沈崇年被火烧伤的那只眼睛掀起一点眼皮,完好的那只眼则死死盯着她。

沈长卿只是冷冷地看着他,于沉默间嘲笑他的无能和疏忽。

一切发生得太快了,周遭的护卫甚至没有反应过来,回神时沈崇年已经握着几乎扎透脖颈的簪子,不受控制地后退了几大步。

他抽出护卫的佩剑,劈向沈长卿,却在动作时跪坐于地。

饶是这样他还是几回尝试以剑支地,想要起身亲手杀了沈长卿。

随从围了上来,沈长卿撑起身,直面跪地的沈崇年,使出全部的力气高声道:

“都别动!”

随着她的呵斥声,破庙外升起了绵延的火光,甲胄剐蹭声响彻黑夜。

“我死了,你们也别想活着出去。”

“杀我者罪加一等,知错能返,反倒能保住一命!”

人群中忠于沈崇年的几个人急于为家主报仇,逼近了沈长卿。

沈长卿则揪住沈崇年的衣襟,夺去了他手中的长剑架在了他的脖颈间。

厮杀斗械声响起,一时间,破庙内外围满了人,沈崇年安排在外线的护卫被杀了个片甲不留。

火光围成的圆圈一点一点收紧,将破庙推于中心。

百十位官军涌了进来,将破庙中的人团团围住。

沈长卿的身形被照亮了,摇曳的火光中,她摇摇晃晃地靠近沈崇年,拉得很长的身影映至地栿处。

她俯瞰着他,像他从前俯瞰跪伏于地的自己一样。

“父亲?”

“句句为我?”

“我此生最恨的,便是自己姓沈。”

沈长卿红了眼圈,字字泣血。

“你……”

沈崇年喉腔里满是鲜血,吐词含混。

“你以为这样便赢了么——”

“你我,结局,必然……相同……”

剑锋随着沈崇年的身形下落,他瞪大了仅剩的一只眼,栽倒于地,张着口,像跑到力竭,快要死去的老马那样大口呼吸,被烧得没甚多少的须髯随着唇瓣的颤抖晃动。

沈长卿没力气了,弯腰时跌伏于地,却还强撑着升起腰背。

她丢了剑,拔出了自己的簪子,收于掌心,再垂眸时,沈崇年已没了气息。

死了,终于死了。

这是她头次亲手杀人,与以往加盖官印,添嘱的公文批复不同,这是她头次真切地让她的双手沾满血污。

强烈的道德感束缚着她,她明明该高兴,却还是无意识地流泪。

沈长卿后知后觉,用手背擦拭干净。

方箬扶她起身时,沈长卿的膝盖软了好几回。

“他该死。”方箬低低道,“太傅杀的是通敌谋反的贼寇。”

“他真该死。”沈长卿冷冷道,“我也该死。”

方箬不明白她的意思,但也只是搀扶着她下阶。

迈过地栿时,身边的人忽然倾倒。

“沈大人!”

“太傅——”

第148章

“书信的事, 查得怎样了。”

“回陛下话,信上说得皆属实。”

十一娘微抬眸,隔着屏风望去, 榻上模糊的人影,腰背有些倾塌。

“陛下……”十一娘担忧道。

“下去罢。”秦玅观点着眉心道, “去找方汀领赏, 这几日歇着,盯着新卫教习便可。”

十一娘跪地谢赏,退下时刚巧碰上端着药膳入内的唐笙。

两人一对眼,唐笙面上的欣喜便淡去了。

宫娥见着她,忙从屏风边退开, 将内殿留给她们。

唐笙大步流星地越过屏风,直奔榻前。

“怎么了?”她搁下膳碗,牵住秦玅观的指节。

“忙活半日了,你不累么?”秦玅观睁眼,指节收紧。

不直接回答提问便是遇上了不好的事, 唐笙对秦玅观的细微反应已有了准确把握,面上的忧思更深了。

“是太傅那边有了消息么?”唐笙问。

她有些忧心沈长卿是真的亡故了。

“那些信, 同过往的蛛丝马迹能对上。”秦玅观语调轻缓, 听着像是在叹气。

唐笙的鼻息被她的声调牵动,不自觉地拉长了。

“我总觉得她有苦衷。”唐笙说。

“你被捉去拷打那回,你于我的重要,于局势的微妙干系, 大概就是她透出去的。”秦玅观问,“你不怨她么。”

唐笙没有急着答话, 思忖了会才道:“若是真的,我会怨她, 但不妨碍我又能理解她。”

“她姓沈,是沈崇年满朝故吏门生同陛下博弈抬上的这位置,算是棋盘上的楚河汉界了,她定然身不由己,诸多决断是容不得她随心处置的。”

听着她的话,秦玅观摩挲着她的手背,鼻尖微酸:“先是太后,后是她,为何都会走到这一步呢。”

秦玅观总想着,她们能够联起手来共对风雨,挥刀朝向从前并肩前行过的人时,她总是心痛的。

每每细思起她们在那样的环境中迫不得已做出的决断,秦玅观的怨与恨,怜悯与愤慨总会交织在一起。

这世上最痛苦的便是可以感同身受,她和她们都有过相似的境遇,总能轻易地推断出她们决断背后的深层逻辑。这于君主而言,是好事,但若是带上了共情,便是坏事。

唐笙明白她绝非薄情寡义之人,视线刚与她交汇,便跌入了她眼底苦闷聚起的池。

这种苦闷,她感同身受。

望着秦玅观的双眼,她心口疼得直掉眼泪。

“又哭了?”秦玅观抬手,指腹轻抚过她的面颊,“眼睛和鼻尖都哭红了,阿娘说哭太多会伤眼,能不能收住了?”

她说得那样温柔,唐笙听了哭得反而更凶了。

秦玅观只得拥她入怀,轻啄她的额角。

唐笙抱着有些硌手了。这段时日,她哭得多,操劳得也多,既要协理政务,又要照顾她的起居,真的瘦了太多了。

“陛下……”唐笙颤声呢喃。

秦玅观听着心要碎了。

“别出声。”她哑哑道。

鼻息交融,唐笙地鼻尖抵着她的,秦玅观顺势亲吻她,唐笙蒙着水泽的眼睫轻颤起来,不知该如何回应。

秦玅观也不知如何说出自己的感觉——她见不得唐笙哭,可偏偏她又是个哭包,她一哭,秦玅观便想轻吻她,想要想要将自己交给她,捧出整颗心给她,似乎只有这样才能抚平她的伤痛。

分开时,秦玅观的眼角也有了泪痕。

“有脚步声。”唐笙说。

“是传令宫娥。”秦玅观接上她的话。

相视片刻,唐笙从她怀里退出,捧起了自己精心准备的药膳。

崩溃和心疼只有片刻,相拥着蓄满力,她们便有了共同抗争的力量。

唐笙低低道:“定是又出什么事了,我听着这脚步声便倦了。”

“我也是。”秦玅观如实道。

她们齐齐回眸时,宫娥已出现在外殿,扯着声音道:“陛下,辽东急奏——”

话音刚落,秦玅观手上便多出个瓷碗,唐笙健步下榻,直奔外间。

秦玅观刚搅两下瓷勺,绯红的身影又飞了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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