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弱女帝拯救中 第201章

作者:杨尘微 标签: 宫廷侯爵 朝堂 成长 冰山 GL百合

身后响起了脚步声,唐笙以为是铁匠送来了修好的甲胄,当即坐直了身,拿出参赞大臣的仪态,慢条斯理地收起信纸。

蓦的,她的手中多了一碗饭。

方十八拍下筷子,跨坐到她身边。

唐笙抱了碗,眼眶还有些泛红。

方十八的视线垂下了,拍了拍她的肩膀。

“消停了,逐个城门轮番进攻,为的是威压,告诉咱们,他们已将咱们围了个彻底。”

“都打退了。”唐笙扒拉着碗里的糙饭,垂首间,遮下了颈间的残留的勒痕,“来一轮,打一轮,僵持久了,士气都是一样低落。”

“是这个理。”方十八很乐意听唐笙说话,别的将领口中的丧气话,从不会从她这蹦出来,“更何况他们是奔袭,北蕃本就以戈壁居多,哪来什么粮食供他们劫掠。拖得越久,他们反倒比咱们难受。”

“只是——”

唐笙快探到嘴边的筷子僵住了,眨着眼睛等方十八的后半句话。

“城里什么都缺。缺药,缺粮,缺棉衣,缺柴火,缺马草。我们不能就这样坐以待毙,等着丹帐人来破城墙。”

唐笙抬眸,泛红的眼睛多出了几分坚毅:“丹帐能吃上外边送来的,咱们就吃丹帐的。”

方十八颔首:“不错。”

她凑到唐笙耳边说起接下来的打算。

饭放凉了,唐笙便把碗搁在火盆边温着,就这样温了一遍又一遍,直到碗边落了层灰,唐笙才重新端了起。

低语混着叮叮当当的声响,梳理起态势与方家姐妹商议出的对策。

方箬觉得可以依靠两侧山林设下埋伏,引诱丹帐兵上山,借助地势堵截,一队一队地消灭。

凉州城虽号称八万人守城,但实际只有两万老兵,余下的要么是新征发的壮丁,要么是手无寸铁的百姓。

如今守城的唯一优势便是大齐的火药与鸟铳,但铅弹打一发少一发,火药用一封少一封,拼到最后还是刀枪剑戟,所以从丹帐人手中缴获兵刃武装百姓是一件极重要的事。

“棉衣可以征集城中富人的,各府官差余下的棉衣也要征发起来,散给军士。”

“那柴和粮呢?”许是掌管久了后勤,唐笙总念这些东西,“冬日里没有这两样,可就太难熬了。”

“柴我夜里带人去劈,可这粮……”她越说声音越低。

唐笙已将消耗压至最低,本来能吃六十日,但因为凉州城里多了好些逃难来的百姓,粮食仅够吃四十多日了。

衙门会间歇性地施粥,可每日都有人饿死,每日都有人听着寒风睡去再也起不来了。

方箬曾隐晦地提醒过唐笙,粮食调度要以守城官兵喂重。唐笙听懂了她的意思,可又无法忽视难民的死亡。

她无法说方箬残忍,因为她作为主帅,所有的考量都是为了大局。

没人想瞧见这悲惨的景象,无论是唐笙还是方家姐妹,每日睁开眼睛都会想到此事,真正思索起解决之策,却又无能为力。

自丹帐屠城那日起,到十一月廿四,已满一旬,也就是城中的粮食只够吃不到三十日了。

三十日后若仍无援兵,她们便只能突围,不然这城池最终会变为《张中丞传后叙》中的“人相食且尽”了。

“外无待而犹死守,人相食且尽。”

何等的惨烈,何等的残忍。

唐笙不想成为张巡,亦不想城陷,置大齐心脏于丹帐人的马蹄之下。

“三十日,三十日后丹帐仍不退兵,咱们仍不见援军,便只有突围了。”方十八说。

唐笙揉了揉眉心,低垂的眼眸里映着明亮的火光。

方十八瞧着她,总觉得她疲惫得打紧。

她小声问:“书信上什么都没说么?”

唐笙摇头:“原是陛下御驾亲征,但迟滞了。”

“为何?”

“不知。”

方十八起身,绕着火盆踱来踱去。

半晌,她指了指唐笙的饭碗,语调低沉:“要用饭。”

唐笙不想吃这落着灰尘且又干又涩的米饭,可一想起城有些百姓连这碗糙米饭都吃不上,拨去上层米粒的筷尖便顿住了。

她扒了一口,咀嚼了许久,口中都没有任何滋味——她又焦躁得吃不下了。

“我连民带兵才顶了十来万人。”唐笙叹息,并未说出后半句话。

顶十万之众便已这样焦躁压抑,那顶着亿兆臣民的秦玅观呢?

第183章

依傍山丘而建的凉州外城今夜没有丝毫光亮, 甚至比往常还要静谧。

山林里总是能传来些无序的声响,似是积雪压低了枝头滑到了地上。

伏于低矮枯败草窠间的狐狸抬起头,圆眼警惕地扫视周遭。

蓦的, 被雪压着的枯枝为人踩断,惊得狐狸嗖地奔向了更隐匿的角落。

火光亮起, 一道黑影从坡边一闪而过, 丹帐人叽里咕噜的说话声响起,随之而来的便是一阵箭雨。

领头的挥手,示意执弯刀的上前查探。

一小队丹帐人举着火把小心翼翼的,火光照亮的地方只有将土坡扎成刺猬的箭矢。

可黑影并没有消失,土坡的另一侧又响起了连串的脚步声。丹帐兵响应迅速, 急忙追了过去。

西南城墙所驻丹帐兵力不少,为的是阻断齐国两城之间的联系。头领带人搜寻了许久都未见大队人马的踪迹,心中一喜,觉得这定然是齐国人准备递信。

他放心大胆地分散起整支队伍,以三四人一组的小队向沿山搜寻。

匍匐在雪坡阴侧的方十八黑漆漆的眼睛里映入了火把的光, 微微上抬的手腕猛地落下。

一道长绳倏地窜,起激起矮矮的飞雪, 火把落下, 树上跳下许多道黑影,锐利的长刀直奔丹帐人的头颅。

又是一阵悉悉窣窣,鲜红的血渍在暗夜里蔓延开来,皁靴朝血流垂直方向划动, 将痕迹掩去。

消灭了一队人,方十八边转移了位置, 等候下一队。

不远处,出现一队人马众多的丹帐兵, 一身黑点白兽皮的那个压着刀东张西望,打扮同仪态瞧着都像是个不大不小的丹帐武官。

方十八眼前一亮,她推了推垂下的铁盔,右手摸向腰侧的箭囊。

她还在等待时机,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一队齐兵从山林两侧冒了出来,向丹帐头领发起进攻。齐军近身肉搏劣势更大,最先冲上去的两人已挨了大块头几记重锤倒地不起。

箭是射不成了,方十八骂了声,拔刀迎击。

丹帐头领大叫起来,企图引来更多的兵力。

方十八将刀送进他的胸腔,回首大喊:“快扒,快砍,再有半刻钟立即后撤!”

黑暗中亮起数十道眼睛,听得号令当即拖着木材和从丹帐人身上扒下的棉服兽皮往城洞后撤。

方十八踹开向新兵挥刀的丹帐人,横刀格挡困住她的两个丹帐兵,腾出一只手提溜着新兵的衣领往回拽。

“走——”方十八大喊,“不得聚集!”

一行人野兔般蹿进了山林,身后是潮水般涌来的丹帐兵。

方十八边组织军士后撤,搭弓放箭。

只片刻工夫,她便救下了数个即将倒在弯弓下齐兵。

丹帐兵还在冲坡,方十八望着落在最后的十来个人,心急如焚。他们的脚步再慢一些,丹帐弓兵便要一轮齐射了,到那时想跑都来不及了。

涵洞窄小,军士们需要俯身爬进去,越来越多的人积在门口。

城楼上的唐笙不顾属官的劝阻,当即下令开城门。

吱吱呀呀的开门声刺激了丹帐人的神经,他们越冲越猛,都想乘着这个机会杀进城内,夺得头功。

方十八抽刀砍死两个丹帐人,揪着最后两个军士入城,双手覆在厚重的城门上,用力推起。

杀喊声近了,挥着弯刀张牙舞爪的丹帐人就在眼前,援兵无法冲出去杀敌,城门被两拨人顶着闭合速度缓慢。

方十八急得掌心和额头全是冷汗。

“放——”唐笙的声音冲破夜幕,指引着令旗挥舞。

鸟铳声打醒了狂热的丹帐兵,白烟和刺鼻的火药味给了他们当头一棒。冲在最前边的丹帐人倒了一批又一批,城门终于阖上了。冲阵的丹帐人终于清醒,乌泱泱地退去了。

唐笙从城墙下来,火把映亮了她板着的半张脸,甲胄摩擦声停了。

“死了多少人。”她问。

方十八收刀,染上污渍的脸上终于露出一抹笑。

“四个,伤了七八个。丹帐死了至少一百人,方才那轮齐射死得更多。”

唐笙面上终于露出一丝松动。

方十八闪身,露出不到一个时辰的出征所带回的东西。

军士们放下柴禾、棉袍、兽皮外衣、弯刀、链锤,还有几袋从丹帐人身上摸来的羊肉干。

“依据杀敌人数挑选兽皮,棉衣送给城中百姓,得头功的,官加一等,赏银三十两。”唐笙将银子拍进方十八怀中,“本官不知详情,便交由方千户分赏。”

队伍中洋溢着得胜的喜悦,唐笙军士身边走过,瞥见那一双双冻得红肿的手,心中却很不是滋味。

方十八效率极高,唐笙巡查完各营防备回来时,凉州城点燃的篝火更多了,分到棉服的百姓散居在破败的街道两侧,面上有了满含希望的笑意。

唐笙抚了抚河曲马的鬓毛,加快了回营步伐。

耳畔只剩下马蹄的踢踏声。

她遥望被阴翳遮去的月亮,视线不由自主地移向了遥远的南方。

*

“陛下,探子带了信。”

城墙上的秦玅观定定地望向遥远的西北方,并未应声。

雪终于停了,天边的云翳向北奔涌,但残月隐于其间,白光仍是阴冷朦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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