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弱女帝拯救中 第218章

作者:杨尘微 标签: 宫廷侯爵 朝堂 成长 冰山 GL百合

“没想通?”秦玅观语调微扬。

唐笙摇头,披在肩头的发乱了,秦玅观抚过,别在她耳畔。

“因为心中全然装着一己私欲。”提起此人,秦玅观的神色便不自觉地冷淡下来,“平凉大营遇袭,他带兵回援那回便是。”

秦玅观收到的消息虽然要迟滞一旬且奏报中多少会带着偏向,但她却是知晓战事进展全情的。换做未有带兵征战经验的皇帝或许瞧不出这里边的门道,秦玅观却能关联起来多封奏报还原出最近全情的讯息。

她向唐笙分析了泷川城郊为何会被丹帐五部屠杀,城中军士为什么迟迟不来救援,非逼的已处危局的凉州参赞带兵驰援。讲起了为何凉州城为何要苦守那样久,最后撤出了也没能得到蕃西百姓的赞颂。

这一切的根源都是孙镇岳视蕃西守备军为己有。

因为牵涉自己的利益,所以不愿主动出击,只是消极抵抗,碰上自己的大本营遇袭才会拼死援助。因为牵涉自己的利益,所以一定要摆动战局,设起全套,逼迫凉州守备军担起几次战败之责。

从表相上瞧,孙镇岳确实打了几场漂亮的反击战,防御战也调度得当,但细究起来,他可以在秦玅观御驾亲征前收复更多失地,但又担心自己一手培养出的将领,借朝廷的钱粮养出的忠心耿耿的军士死光了,动摇他在蕃西的根基。

若是为国征战的将领藏有私心,那么此人绝不会为帝王为国家尽心效命,更不用说冒着损兵折将的风险收复失地了。

唐笙听了,视线逐渐暗淡。

如此看来,方箬便是那种忠心耿耿,能打大仗的将才,日后或许是能统领数十万兵马的帅才。

“陛下,我这几日醒着,脑海里全是方箬的面容。”唐笙声调发哑,“守城时她几番提点我,沙场上容不得心善。我这人,太容易心软了,到头来反倒牵连了旁人……”

“她是为我而死的。”唐笙吸了吸发酸的鼻子,敛眸,藏住眼底的泪光,“虽说命无贵贱,但将一切都算清了,她若是在的话,比起我,对战局更有利。”

一双泛凉的双手探了下来,捧起了她的面颊。

秦玅观望着她,郑重道:“朕点她来,是想化开你的仁善,也借此长一长她所欠缺的宽柔。你想过么,若是全都以刚严治军,那属官与军士只会畏你,战事顺利时心中还会有敬意。真正到了战事吃紧时,一味的刚严反而适得其反,逃兵会愈来愈多,百姓也会起逆反之意。到那时耒耜将从身后挥来,刀枪剑戟也会调转。”

“你们携手,才能保下被十万大军围困的凉州城。”秦玅观揉起她的面颊,“孤城的瓦解,总是从内里开始的,你尽力做的,朕也知晓。她尽力做的,朕亦知晓。你们无有对错,刚柔相济方能拖延丹帐半数兵力,不然蕃西早就只剩四分疆域了。”

唐笙眨巴眼睛,语调涩涩的:“真的吗?”

秦玅观眼角被她的哀伤牵得垂下,她沙哑道:“真的。”

“我知道,阿笙总觉得她是用自己换了你。”秦玅观语调微哽,“但我也知晓,她这样做,是不想叫朕担心。”

“她来时,朕嘱托过她护好你。”秦玅观拭去唐笙面颊的泪痕,“她知道,你若是死了,朕——”

她垂首,单薄的肩头颤动:“朕会伤怀……”

“她是这般的人,把自己的性命瞧得比君上的笑意轻贱。”

当初秦玅观因为她伤了唐笙惩戒她,方箬并未瞧清她与唐笙间的羁绊,后来知晓了,便视她为秦玅观意志的延续。

于方箬而言,这世上没有隆冬中给予她温暖的秦玅观更重要的人了。这种超脱于任何情感,带着愚笨和倔强的忠诚是历代君王所期许的。

当这样的忠诚再次落到秦玅观身上,秦玅观却愧疚到连呼吸都带着痛楚。

旁人只觉得,她救了唐笙,但秦玅观知道,方箬是在救自己。

她这近三十年的人生中,准确来说,是她掌权的这十余年里,从未出现过唐笙这样能牵动她心绪,影响她抉择的人。

秦玅观也曾想过,唐笙就此落入敌营,她会如何。想到最后,那些权衡,那些御人之道,那些权术,那些于帝王而言无比重要的东西都被搁置一边了。她大概会心神不宁,彻夜难眠,像过去失去母亲那样,思念着唐笙,回忆与她温存的瞬间。

那场快要带走她的病让她认清了内心,也让忠于她的人知晓了自己的软肋,于是她们不惜拼上性命也要保护唐笙。

维宁是一个,方箬是一个。

秦玅观觉得,十八女卫中,无论她派遣谁来担当总兵,最后都会不惜一切护送唐笙出城。

“陛下……”唐笙的指腹贴了上来,擦拭着她的眼泪。

“朕已派人去查了。”秦玅观眨眼,收束起情绪,“只要有一线生机,都要带她回来。”

“她若是战死,朕也要迎回她的尸首。”顿了顿,她道,“管她姑侄之情,管他仁君之道——”

“大齐与丹帐誓死方休。”

第199章

齐军战线稳至泷川一线时, 丹帐人进攻渐止,腊月里,丹帐大汗便退居了凉州城。

经过投石与严寒洗礼的城池残破不堪, 齐军突围前损毁了一切不能带走的辎重,城中百姓亦放弃了世代生存的土地随军突围。

偌大一座城池, 出了先入驻的库莫兵营, 竟无一丝生机。

夜里,丹帐大汗骑着高马走过凝着参杂血色冰柱的主城门,鞑帽边缘的绒毛被风吹动。

库莫汗率领文武群臣夹道欢迎兄长。城下一片肃穆之际,秦之娍登上城楼,观阅着旧日文人骚客的题诗。

随她入丹帐的贴身婢女用齐语道:“可敦, 随军的喇嘛说,大可汗掣中了大吉之签,已在草拟诏书,预备着登基为帝了。”

秦之娍透过石窗,垂眸瞧着马上的丹帐大可汗:“真是狂妄。不过才取蕃西半数土地, 便迫不及待下手了。”

“瞧这架势,大概是要在这凉州城登基了, 咱们真的要拱手相让了么?”

“让与不让, 此处都不属他。”秦之娍说,“他若真称帝了,余下四部,真会善罢甘休么。战事焦灼时行此下策当真是愚笨。”

“许是为了鼓舞士气罢。齐人那, 龙纛入军,士气大振, 大可汗吃了好些亏。”

秦之娍没再说话,下城时她遇上了前来报信的婢女, 说是小可汗被大可汗叫走了。

“议政么?”秦之娍用瓦格语说。

婢女摇头。

秦之娍立了片刻,旋即领着人调转了辘轳车的方向。

丹帐大汗将仪驾设在了城中唯一一座存留良好的私家园林中,此处是长治年间祖籍为凉州的户部尚书斥巨资打造的,不似江南,胜似江南。

秦之娍入内时,园中正有宴席,篝火上驾着整只羊。

见她入内,鼎沸的人声矮了片刻。

丹帐汗隔着火光瞧她,眼中带着几分打量猎物的意味。

丹帐一直有收继婚的习俗。除了继任者的生母,先可汗所有的妻妾都要入新汗的营帐,唯独眼前这个女人成了例外。

她操纵政局,以分封利于疆域稳固的缘由,不但让先可汗在死前分封了诸子,保住了不少先可汗妾氏,也扶持起他最小的弟弟,叫自己成了库莫部可敦。

这场战事亦是。

大可汗采用了齐人降将的策略,“驱虎吞狼”,以合力伐齐为借口,削弱五部实力。而东西库莫长久拖延进攻,躲藏于四部之后。

他在久攻凉州不下后,故意调遣库莫来攻城,本想借助凉州守备军的勇削弱逐渐壮大的库莫部,若是库莫未曾攻下,也大可以影响战局为借口,对库莫实施惩戒。

结果,秦之娍兵不血刃地拿下了凉州城,站在了他面前。

“大可汗。”秦之娍说,“答窝尔不胜酒力,我来——”

“不胜酒力?”大可汗哈哈大笑,揽过弟弟的肩头与他同坐汗位,“打了胜仗,就要喝酒!”

与大可汗同坐的感觉令年少的顺天汗又惊又喜,他举杯向兄长示意:“是要喝酒!”

“你这样年轻,又这样有为,真是展翅雄鹰呐。”大可汗同他碰杯,一饮而尽。

答窝尔想起大可汗近臣同他说的“称帝后选立贤能,兄终弟及”的话,脑袋被欣喜冲坏了,瞬间将母亲千叮万嘱的话抛之脑后。

秦之娍蹙眉唤道:“答窝尔。”

无人应声。

火光摇曳间,大可汗睁开眼睛,紧紧盯着她,嘴角仍有笑意。

“听闻库莫此战抓着头羊了,真是天神保佑。”他话锋一转,“据说是凉州总兵,大齐皇帝曾经的侍卫统领,还是个女人。”

这是要夺走她手中为数不多的筹码,叫她这个外族人没有带领库莫独尝好处的机会。

秦之娍看向儿子的眼神幽深了些,答窝尔却故意同她错开了视线。

“战事上,都是答窝尔在决断,我是听闻过,前些日子看守来报,此人已重伤不治,死了。”秦之娍答。

“死了?”大可汗笑了几声,警告味十足,“那尸首呢?”

“那个女人杀了太多我们的人,不该斩下脑袋祭奠我们死去的人马么?”

秦之娍正要答,答窝尔却高声打断:“她没死,活得好好的,就藏在帐中!”

*

唐笙养伤的这一旬,秦玅观分配班底,粗略整顿了整个蕃西的军务。

方箬与唐笙等人协力保住的经验丰富的凉州守备军被打乱了重新编入各营,成了基层主心骨,一批老军士被提拔成了小旗、百户甚至是正五品千户,极大振奋了士气,稳定了军心。

禁军作为秦玅观的亲卫队,中间不少兵官被分至各营担任主官一职。

方十八因为伤得有些严重,与几位方家姐妹一起退居平梁大营,负责顶住整个后背防线。

秦玅观本想点唐笙为泷川总兵,但总觉得她还欠缺历练,最终只点了副总兵一职,而正职则给了资历颇深的禁军将领。

至此,整个蕃西军务焕然一新。

接下来的日子里,步军操练力度渐大,重训一段时日后,新编军士会被派上前线,轮番实战练兵,磨合将领,稳推战线。

腊月底,齐军已推进至距离凉州城郊百里外的坎井镇。

蕃西冬日凉寒,秦玅观来到此处已经感染了三轮风寒了,但她仍旧坚持每三日寻一次营,确保自己能及时发觉隐匿于枝节的过错。

今日有太阳,正午时分还算暖和。秦玅观回来时帐中多了只长木桶,里头正蒸腾着热气。

她环顾四周,却没见着任何人,思忖了片刻,便放轻了步调,缓缓走向木桶。

唐笙憋了好一会气,听不大清桶外的动静了,终于钻了出来。结果刚睁眼便瞧见了握着马鞭坐于她身侧的秦玅观。

“医官不是说了,你不能沐浴么。”秦玅观倾身,手肘抵于膝上,微动手腕,让马鞭擦过唐笙湿润的发梢。

唐笙拉起嘴角,扬起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这不是觉着自己太臭了,怕熏着陛下么。”

马鞭又动了下,吓得唐笙慌忙闭上眼睛。

秦玅观只是虚晃一招,一扬腕,马鞭便被她抛到了书案上。

虽只是个小动作,唐笙却觉得她身上闪着光——陛下在军营的这些时日,无处不泛着鲜活。在那无处不泛着死气与华贵的禁宫之中,她像是个循规蹈矩的冰冷人偶,整日与繁杂的奏报作伴,眉心鲜少舒展。

那双被权欲和争斗涂抹幽深的双眼聚起了温润的光点,她摸出帕子,替她拭去伤口上的水渍。

“怎么不叫人来护着伤口,泡烂了就知道难受了。”秦玅观嘴上毫不留情,手上却轻得不能再轻了,生怕弄疼唐笙。

唐笙趴在桶边,被热气熏得直眯眼。

她腹诽,自己要真叫人进来了秦玅观又该不高兴了——她之前梳洗头发时不是没有想过,但刚唤人,秦玅观就站了起来,主动揽下了为她洗发的任务。

皇帝姥儿何曾伺候过人,一双修长温润的手磕磕绊绊地收拢拨捻,结果给唐笙越帮越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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