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弱女帝拯救中 第223章

作者:杨尘微 标签: 宫廷侯爵 朝堂 成长 冰山 GL百合

秦玅观回望诸军士,握着符节的那只手握拳,置于心口。

军士们随之而动,但动作不似往日的有力,细碎的声响并未惊动漆黑的夜。

将兵皆在无声起誓,沉寂的片刻中,士气化作烈火久久炙烤。

唐笙随秦玅观调转马头,从灼灼的目光中读出了“捐躯赴国难,誓死忽如归”的气魄来。

良久,秦玅观的臂弯才落下。

高马之上,秦玅观单手收拢缰绳,夹紧马肚。

马匹迈蹄,带得秦玅观半身微晃。军士们依次退让两侧,目送皇帝御马回营。

玄色的斗篷飘于清夜间,唯有剑缰舞出深红的幅度。

“陛下。”

唐笙的清朗声音顺着风声飘来。

秦玅观握紧缰绳,脑袋微垂,甲胄下藏着的单薄脊背,微微躬起。

待唐笙上前来,她抵着鼻尖侧首。

她的咳嗽声压得极低,唐笙顾不得礼制,御马上前轻拍她的脊背。

“陛下,微臣来等。”唐笙说。

周遭有人时,她们极少显露出亲昵,相称也分出了上下之别。

“唐……笙……”秦玅观舒缓了片刻才道,“朕要在此处等……”

“不然,即是寒了忠臣……之心……”

唐笙将她的披风拢得更紧了,急切道:“您背风,您背一背风。”

秦玅观忽然好想抵一抵她的肩膀。

大战在即,秦玅观这几日一直在巡营鼓舞士气。她吹了太久的风了,也坐了太久的马背,风寒袭来,高烧再起。托唐笙与众医官调养的福,她这次,并没有病得不能起身,还能强打起精神办妥要做的事。

“后日就要进攻了,您不能垮。”唐笙的指腹抚过她散落的发,语调中多了几分坚定,“再这般,就是到子夜也回不了大营了,您受不住。”

秦玅观借着她斜身的机会,歪身轻抵她的心口,但额角的肌肤只触碰到了冰凉的护心镜。

没有能让她舒展眉头的好闻味道,也没有熟悉的柔软触感。秦玅观深吸气,卷入喉腔的唯有阴寒与淡淡的血腥气。

她正欲直身远离,唐笙温暖的掌心便落了下来。

额头与指腹相触,虽仅有一瞬,但也足够秦玅观留恋了。

“朕不走。”秦玅观说。

唐笙回身,拔高了音量道:“陛下有令,御驾回辕!”

秦玅观鼻息沉了些,眼角微扬:“你敢抗命?”

她说话的音调与模样像极了当初那个步辇上睥睨天下,阴晴不定的皇帝,映着她缩小身影的眼睛却又像是日日夜夜与她亲昵的妻。

唐笙喉头发涩,怔了怔道:“又不是第一回了,陛下刚习惯么?”

秦玅观哑声笑了。

侍卫与宫人迎了上来,唐笙扶了把她的腰,撤缰退开。

秦玅观没再僵持,随着众人的护送,背影渐远。

唐笙收束视线,看向渺远而广阔的雪原。

“大人,总兵能有信么?”属官担忧道。

唐笙手中的缰绳攥得更紧了。

良久,她道:“待斥候归来。”

第204章

头发剃成丹帐人模样的斥候早在半月前就受秦玅观派遣, 在已经沦陷的凉州城周围活动。这队斥候都是兵营中精挑细选出的,身手极为敏捷,或多或少通一些丹帐语。

大战将至, 苦于征战的丹帐军营中,逃出了些许兵丁。齐军的先锋卫与斥候就埋伏在逃兵易经过的路段劝降或是抓舌头, 几日前, 斥候就抓住了库莫部的逃兵,弄到了不少消息。

转日,秦玅观手头便多了奏报。唐笙与她共阅后大概厘清了丹帐内部的情形。

其一,因为库莫军营的失火导致方箬逃脱。虽无实证,但丹帐大可汗还是怀疑人是身为库莫可敦的秦之娍放走的。但秦之娍已是东西库莫事实上的领导者, 仆从众多。两方人马在凉州城对峙了整整一日,最后以库莫整个撤出凉州,交由丹帐部掌管城池才得以消停。

其二,打进凉州城已是丹帐人求之不得的疆土了,他们的大可汗择了吉日预备着在凉州城登基称帝, 不想却招致了其余五部的反对。为了不至联军破散,丹帐大可汗延缓了称帝, 延续了丹帐主政, 五部议政的习惯。

其三,至库莫舌头被抓之日,丹帐汗出动的千余人搜寻,都未曾找到方箬的下落。

这样的消息极大鼓舞了秦玅观。刺探情报的斥候和细作增派地更多了。

半月工夫, 足够单个人从凉州城逃脱至齐军前沿瞭望寨塔了,唐笙和秦玅观每次巡营和视察前沿都会等待斥候递消息。

昨日, 有一斥候报上凉州城临近前沿地山林中有齐人活动的踪迹,唐笙估摸着时间, 猜测应当是方箬归来了。

可她一直在此处等到斥候归来,探寻的视线掠过了十来张面孔,得到的回应都是惭愧地低头。

入了夜的茫茫雪原更显幽寂荒凉。

唐笙已冻得指节僵指,握着马缰都感觉不到粗粝的触感了。耳畔有马匹的鼻息,浓重的白烟穿透黑夜最后散作雾气,消失在暗夜之中。

“唐大人,这般晚了,大概不会再有消息了,明日再来罢。”属官温声提醒。

“再等等。”唐笙说,“不是还有几人未归么。”

两军对垒之际,势力交界处总缺不了刺探消息者,又人派出了却永远都回不来了也是常有之事。属官本想再劝,但瞧见唐笙坚定的眼眸,到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

不知过了多久,浓重的夜色中,两道摇摆着的人形轮廓逐渐接近,引走了军士的注意。

唐笙打马上前,雪中跋涉的斥候也激动起来。

“你们碰着人了?”唐笙迫不及待道。

“唐大人!”斥候喘着粗气,“丹帐人有动作了,他们有调兵的迹象!”

说不上是什么滋味,唐笙紧揪的心蓦的下垂,失落像一张细密的网蒙了下来。片刻后,唐笙正色,听起消息。她坐得那样高,斥候与亲兵们很难瞧清她的神情。

“城楼火光如初,人声反而没几道。通向泷川山林静得吓人,连食人的鸟雀都瞧不着了!”

斥候话音刚落,暗色的披风便随奔马飘扬,黑夜中显出了一抹深绯色。

唐笙俯身夹紧马肚子,那双闪烁着眼睛紧盯远方,恨不得霎时就飞到前营。

*

晚间的宣政殿内灯火通明。

高高耸立的丹墀中部,太女宝座设于空荡的御座之下。

秦长华屈着指节,双腕置于膝头,宽袖曳地,仪态庄重。

丹墀下的大臣争吵不休,个个引经据典,摆出一副忧国忧民的模样,驳斥起对方的观点。

各色声调如潮水般灌进她的耳朵,听着听着,这些声调又化作冲破水面的虫蝇,黑压压的,嗡嗡作响。

“在列的各位同僚,哪个不知辽东同蕃西战事吃紧?哪个不是勒紧了腰带,捐出了几月的俸禄?”

“裴家旧日是阔,可树倒猢狲散,我们这些余下的旁支本就穷困潦倒。陈大人,您逼得这样紧,是要将我们一大家子,都逼死吗?”

“如今裴家上下,连来年给太后贺寿的礼都是东拼西凑的,您竟要逼到我们连孝悌纲常都违背了么?”

“大齐历代先君皆以仁孝治天下。您这般,可是要毁了大齐的根基,以至于朝中乱了纲常,再无引导教化百姓之责。这搅乱天下之责,全丹帐同瓦格之心的诏令,我们是断然不能遵从的!”

“臣等不信,这是陛下与殿下拿的诏令。您陈学士博古通今,不会不知这其中利弊 。个中算计,怕是只有您只晓了。国难当头,就不要行你那党同伐异之策了。”

终日为人排挤的裴家人与朝臣穿上了同条裤子,成了抵抗新诏令的急先锋。

这一通“先告状”“申斥纲常”,直接朝陈栖白甩上了一顶“党争”的帽子,毫不遮掩锋芒,就差直截了当地点出陈栖白是在搅乱朝政,激发内乱。

再说下去,他们真能说出陈栖白是瓦格或丹帐细作的话来。

小长华虽不能从他们口上说的思量出全部的门路来,但摸出几个小心思还是轻轻松松的。

从前这帮人用来磨陛下的那套全套在自个身上了。

端午门的太学生换了一批又一批,跪的跪,哭的哭,拦朝臣去路的拦朝臣去路,已经快两日了。

今日再议此事,她隐隐觉着,师傅这遭是故意将炮火往自个身上引。她有些忧心师傅,实现几度投向她那,斟酌再三,终于决定开口。

“诸位——”

她话音未落,便有白发苍苍的老者走出队列,迈着蹒跚的步子冲向那殿中央的金丝楠木柱。

“自古以来就没有天子门生应纳赋役道理,如今全然不顾了,这是折辱斯文呐——”

“先是裴家,后头就要到老夫了,在后头诸位同僚也都要折辱斯文了。这孝悌纲常都成了摆设,朝廷只重武官轻慢文臣,你们几个辅政大臣都要成武将的喉舌了——”

在他周遭,大臣们装模左右地拽了几把。十来个人,竟未抓住个白发苍苍的老头,还是侍卫冲上前来将欲撞柱又几番犹豫的老臣拦了下来。

秦长华的眼皮欢快地跳了两下,小小年纪就流露出了与秦玅观相似的神情。

她依照师傅教的说了起来。

“孤谨遵陛下嘱托,凡事以陈——”

说着,她顿住了。

师傅这般是要将得罪这里里外外一帮大臣的矛头指向自个。待到日后战时缓和,好叫她这个藏在背后的,卖他们些人情。

想清了这个道理,师傅教的话她忽然就说不下去了。

大殿逐渐静了下来,诸臣的视线汇聚了过来。乍一看,他们的眼中都是忠信,都是坚定,可看久了秦长华便觉得他们眼中冒着幽幽的绿光。

像是要吃人似的。

无数道视线中,少数几道是恳切的,是期盼的,是担忧的,那是来自陛下为她钦点的女官班底。

秦长华回望她们,忽然就不怕了。她的心中涌动着一股热血,烘得她面颊发烫。想说的话,自然而然地说出了。

“陈学士之策已与孤商议过。孤通通赞许,陈学士之言便是监国太女之言。”

一时间,大殿哗然。

语毕,秦长华心虚地垂下眼眸,不想却碰到了陈栖白微讶的视线。

她想回望师傅,亦或是回以安抚的笑容。正迟疑,宫人附在她身畔的耳语救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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