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弱女帝拯救中 第235章

作者:杨尘微 标签: 宫廷侯爵 朝堂 成长 冰山 GL百合

她不知此刻伸出何处,身体轻飘飘的,好似漂浮在半空中,又像是沉溺在深水里。

耳畔有声响,近似仪器的滴答声音,又像是声音尖细者的低语。

追随冷蓝的光晕,唐笙的眼睛一片刺痛,久而久之视野里就只剩下了一片白茫。

失去知觉的前一刻,她听到了朦胧的人声。

“昏睡太久了,醒不过来了么?”

“在心口开这样大的口子,还没立即缝合创口,这不是疯了么?这怎么能医好病?”

“横竖都是死,这不是没法子了么。”

“陛下那呢?”

“醒了,但也咯血了。”

“这几日的大雪并非吉兆啊,方将军已连夜回京,以备不测了。”

“这都什么事啊……”

“怕是要变天了。”

……

换做从前,唐笙定会疾速奔到秦玅观的病她前,寸步不离地守着她。

而今,唐笙只能念着她的名字,沉入白茫。

第216章

秦玅观一睁开眼, 各地要紧的塘报和唐笙命悬一线的消息就都灌进了耳中。

发自内心的疲惫吞噬了她,思绪不自觉的放空,回神时榻边已摆上了蒸腾着热气的药汤。

旁人都以为秦玅观正谋划着问鼎天下的大计, 只有她知道,自己其实什么都没有想。

一道石青色的身影压了下来, 秦玅观眼睫轻颤, 仍是一言不发。

探望唐笙归来的执一道人收拢宽袖,一枚一枚摘下秦玅观面上扎着的长针。

衣袖摆动带出的微风第四回掠过鼻尖,秦玅观终于出声了。

“唐笙如何了。”她问。

执一卷好针包,接过婢女递上的药汤搁在榻旁,斟酌着出声:“陛下, 唐大人尚在昏睡。”

秦玅观偏首瞧她,未施粉黛的脸十分憔悴:“你同朕说实话……到底有几成把握。”

这个把握自然是救治好唐笙的把握,坦白说,执一自己也不知晓。

故意剖开创口清除积毒只是她一个不算纯熟的想法,御医们碍于她有救治皇帝之功不敢当面驳斥她, 私底下却议论了许久,觉着她定是疯了, 必定酿成大祸。

顶着沉重的负担, 执一最后还是试了这个法子——她与御医不同,是不惧前程失尽,家族覆灭的后果的。

执一迟疑了片刻,最终还是如实讲述了自己的想法。

这样的反应足够秦玅观推测出唐笙的结局。她撑着榻沿起身, 饮完了药,躬身倚着堆叠的软褥, 眼睛灰蒙蒙的。这同秦玅观往日的病倦不同,那些掩藏不了的锐意和坚毅都散去了, 只剩浓重的无力。

“知道了。”秦玅观说。

执一退下,方家姐妹与秦玅观的几个近臣被召了进来。

病来如山倒,她是在是觉得精力不济了。召她们上来是为了分清细责,票拟出决策再捡要紧的奏报呈上来。

除了这些,秦玅观还将卧榻挪到了唐笙所在的厢房,除了召见臣子,寻常军政要务都在那处办理。齐军吞并丹帐主部的战略由秦玅观敲定,至于采取哪些战术,则交予了方箬。

符节与信印一并送到了方箬手中,秦玅观往唐笙下榻处行去时由方箬随驾。秦玅观叮嘱了许多,方箬听着鼻尖发酸。

“十九交由宫人悉心照料就好了,您还病着,倘若再出闪失,该如何是好呢?”

“朕静不下心。”秦玅观干涩道,“她不在身边,总会惦念,许多事都怠慢了。”

战事未结,太女尚幼,她不会轻易放下军政大权。作为君主,数年来日复一日的决策和忧虑已成了习惯,可对于唐笙的担忧也叫她心神不宁。

秦玅观有时会觉得自己很是无力,诸事繁杂,仿佛握于手心的流沙,她努力攥紧,终究只是徒劳。她如今只想着趁着还能把控局势,尽力多做些事,多陪一陪唐笙。

厢房近在眼前,秦玅观立起掌心,方箬会意,目送着她入内。

褐色的木门阖上了,飘扬的风雪里,方箬和其余女卫悄然退到院外。

*

唐笙好像做了一场很长很长的梦,梦里她遇到了许多人,明明那样熟悉努力辨识时却又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旧忆夹杂着无厘头的想象,走马灯似的放映着,画面转变迅速,像是立在路边看着车辆飞驰。

有过一面之缘的患者,交流过许多次的同事,深夜时分清冷的街道,初来时因身世而故意羞辱她的高尚宫,踏在步辇上的云纹缎面靴,圈在白皙骨感腕子上的白玉念珠,朱笔书下的“福”字,飘洒着雪花的层叠宫阙,烧毁的女将军画卷……

心口痛,脑袋沉,躯体酸……

能够沉睡或许是上天给她的怜悯,唐笙不敢想,若是自己醒着该会有多难受。

伤痛带来的不安促使唐笙缩向角落,若她是一只猫,此刻一定会团作一团,藏匿于旁人看不到的地方——真要死了,都会比这会舒适。

唐笙痛得闷哼。一片混沌中,她的面颊被人托住,熟悉的温热洒过肌肤,冲淡了身上的灼痛。

秦玅观的双手浸在温水中,一遍又一遍地拧干帕子,擦拭她的身体,小心翼翼地避开她身上的伤痕。

指腹摩挲着紧皱的眉头,亲昵的诱哄萦绕在耳畔,秦玅观学着唐笙从前照料自己的做法,悉心看护她。窄小的软屉榻挨着唐笙躺着的长榻摆放,秦玅观累了便歇在此处,要紧的折子就摆在右手边。

秦玅观的面色肉眼可见的憔悴了下去,精神头反倒变好了。御医和臣子来来回回劝了三四回都没让秦玅观有一丝一毫的动摇。

唐笙醒来是在夜班时分,刚睁开眼时只能瞧见一团暖黄色的光晕,晕眩了一会,视线才渐渐清晰起来。她偏首,循着色调暗淡的方向望去,瞧见了形容枯槁的秦玅观。

彼时秦玅观斜倚着软屉睡着了,手上还握着辽东来的战报,肩上的披袍虚虚搭着,右肩露在外边。

这姿态与记忆中万寿宴毕,秦玅观回宫阅折睡着时的有些像。唐笙干涩的喉头滑动,想要唤醒她,却只能发出一点细微的声音——她沉睡太久了,都有些不知道该怎样开口了。

思绪缓慢运作,酸涩最先占据了唐笙的心头。

唐笙想:陛下怎么变成了这副模样?

指节磕在了木制镂雕纹路上,起初又轻又缓,渐渐就变得急促起来。

秦玅观睁开了眼睛,浑浊的眼眸与唐笙闪着泪光的眼睛交汇。

她眨了下眼睛,那点浑浊散去了,取而代之的是光点映衬下的明晰。

折子落到氍毹上,紧接着是宽大的披袍。秦玅观行了两步,转头呼唤起执一和御医,再回首时瞧见唐笙正努力扯出个比哭还难看的浅笑,眼泪倏地滚落。

“还笑?”秦玅观语调上扬,“不痛么?”

唐笙哑哑道:“好多了。”

秦玅观坐到她身旁,和睡梦中触感一致的抚摸落在了面颊上,唐笙的眼圈更红了。

“手好凉。”她呢喃。

秦玅观以为她畏寒,很快收手。

唐笙注视着她的颅顶,想要瞧一瞧暗淡的血条,尝试了几回却什么都没看到。苏醒的的喜悦被莫名的恐慌冲淡了,唐笙挣扎着起身,想要靠近了观察,动作时扯到了伤口,痛得直吸凉气,呼吸也变得急促了。

“看不见了……”唐笙喃喃道。

“什么瞧不见了?”秦玅观俯身倾听,浓重的药味拢了上来。

唐笙不知该怎样向秦玅观说清自己所经历的一切,沉默许久,等到了赶来的御医们。

秦玅观拭干了泪,退至一旁,示意屏风外跪着的御医们进来给唐笙号脉。

跪在榻前的一连换了几个人,诊完都是一脸惊诧,垂下脑袋悄悄交换眼神。

“如何了?”秦玅观匆忙道。

“这……”御医欲言又止,“陛下……”

前几日,不少御医为了撇清责任,将唐笙的昏迷全都归咎在了执一道人身上,如今唐笙醒了,这群人不知该怎样应答了,没有参合进去的惧怕得罪人,也不方便此刻发声。

秦玅观正欲追问,执一道人便已快步入内。

话说到一半,御医们纷纷退至一边,给她让出一条道来。

执一摸过了唐笙的脉搏,又试过了她的额热,如释重负般看向秦玅观。

秦玅观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

“还需好好将息些时日。”执一直起身,对唐笙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唐笙轻笑,眼眸里却流露出点点哀伤。

“那……陛下呢……”她喉咙还有些痛,说话和吞针了似的,“她可有大碍……”

唐笙这一年里都在为秦玅观身体康健而努力,对她的状况了如指掌,睁眼瞧见秦玅观变成了这副模样,便知晓她又得了重病,见她还能起身才松了好大一口气。

执一的视线飘至秦玅观所处的位置,见秦玅观不露声色地暗示了,便什么也没说。

“好了,都退下罢。”秦玅观说。

一道道身影从她面前躬身退下,待到身姿挺拔的执一阔步经过时,秦玅观留住了她。

“她能有诸如起身、下榻的大动作么?”秦玅观问。

“还是躺着为好。”执一答。

“那朕……”秦玅观迟疑了片刻才道,“可以挨近她么……”

执一见她耳垂有些泛红,才体味出了她的意思。

“伤处已经缝合了,我方才瞧过了,恢复得还算不错。”执一说,“贴一贴,靠一靠,不碰着伤处是不会有妨碍的。”

秦玅观放心了,她朝执一颔首。

执一回礼,轻声道:“唐大人苏醒了,陛下也可好好休养一番了。”

语毕,执一快步离开了。

屋内只剩下了唐笙同秦玅观。

秦玅观扶榻拾起氍毹上的披袍和折子,这才回到唐笙身边,迈出的每一步都带着些许“近乡情更怯”之感——她很怕今夜的一切都只是一场梦。

“陛下……”唐笙唤她的音调很是虚弱。

她歪过脑袋,想给秦玅观多腾出些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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