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弱女帝拯救中 第248章

作者:杨尘微 标签: 宫廷侯爵 朝堂 成长 冰山 GL百合

这种心照不宣的默契,让她们都看到了彼此眼底的野心。

温情是真的,野心也是真的,但顷刻间,有一层纤薄的纱撕破了。顶着血雨腥风走出来的两人露出了利爪与獠牙,以风雨来临前的平和轻柔相称。

她们都知道,这是该分割利与益的时刻了。

“陛下,是您击溃了丹帐十来万的兵马,我想要库莫,还是丹帐,在您一念之间。”秦之娍说。

“但姑母也知晓,无论是驻军还是新立可汗,都绕不开活着的丹帐人。”秦玅观说,“这片土地,远没有大齐的肥沃。”

风俗文化相异的两个族群,以武力征服了,也不可能彻底的,发自内心的臣服。历朝历代,设过土司,试过羁縻,被控制的族群总会在某个微妙的时刻拼死反抗。秦玅观想要以一个温和的方式叫这群怀有敌意的人睡着,好能将他们置于掌心,为大齐汲取最多的养分,维系边疆长久的稳定。

“我以为,您要屠灭或是奴役他们。”秦之娍说。

“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从前,有人试过了。”秦玅观说,“激起的反抗更重,不若以丹帐治丹帐,反倒能少费点力气。”

“您要我做这个‘丹帐人’?”秦之娍问。

秦玅观扬唇:“姑母不是早就猜到了么。”

秦之娍会心一笑。

“您想要什么作为交换?”

执掌权柄的人抛却亲情,带上身份与地位的面罩,言语间就只剩下利益的交换与博弈了。

“您的软肋已经在侄女手上了。”秦玅观说。

秦之娍笑容微僵,她也猜到了达窝尔定然是被齐军俘获了——其实俘获于他而言已经算是幸事了。

“质子在京,我无异议。”

“不够。”秦玅观打断她,“姑母先是大齐的长公主,再是丹帐的主人,玅观觉着,该遣人陪着姑母,也好为姑母分忧解难。”

这就是要派驻丹帐的齐臣,分走她的部分力量了。秦玅观借此告诫她,大齐才是丹帐真正的主人,她因大齐而拥有丹帐。

“姑母的嗣君,以及丹帐日后每一任储君,都该有大齐册封,若是没有,便不能登位。”

这是牢牢把控着新君册立,将大齐与丹帐深刻地绑在一处,将丹帐主人的法统地位交给了秦玅观做定论。

秦之娍在心中慨叹,她这个侄女,够有手段。

“姑母意下如何?”秦玅观莞尔,眼眸微扬。

唐笙听出了姑侄间的剑拔弩张,腹诽,好两只笑面虎。

不知过了多久,秦之娍才道:“那驻守丹帐的大臣有哪些权柄?”

“向朕奏报,能叫朕知悉全情,若是朕要叫停,或是下什么诏令,皆由驻臣传达。扩军备战,得向朕禀明,好叫朕派兵驰援,尽宗主之谊。旁的,朕一概不管——”

“至于朝贡,还是像从前那般,聊表心意便可。”

“敢问陛下,若是事形紧迫,必须早做论断呢?”秦之娍说,“从丹帐递信给京城,至少得半月了,这一来一回就是一月有余,误了事该如何是好?”

这是在向秦玅观要便宜行事之权,要到这个,许多事情便有了转机,权柄也就更大了。

唐笙听着两只狐狸,笑着说得有来有往,撇撇嘴,悄悄摸了两块点心来吃。

“唐笙。”秦玅观忽然点了她的名,唐笙囫囵下点心,抬首听她说话。

“微臣在。”

“姑母问,这驻守丹帐的大臣该选何人,你意下如何呢。”

孤身长久待在异国,手执能够操控国君的权力,要能应对瞬息万变的局势,要对秦玅观绝对忠诚,最好还得是个能调兵遣将应对叛乱的武官……

唐笙心里以下冒出了好几个条件,她细致思考,心里边浮现了方箬的名字。

可她总觉着方箬打心底的是惦念着回京的。

唐笙摸摸下巴,心里没有准确的答案,但她知道,这个人定然是会从女卫中挑选。

“回陛下话,微臣不知。”她如实答。

秦玅观转动扳指,指腹轻轻摩挲。

她其实想从十八和方箬间选一个,她知晓唐笙也能猜出她的心思,有意不答必然是十八和方箬都有别的考量,唐笙知晓,但她不知晓。

良久,她缓缓开口:“人选的事,玅观之后告知姑母。”

秦之娍微颔首。

唐笙松了口气,知晓这场交易算是谈成了。

席间菜色凉了不少,秦玅观挥手,叫人多支起了几个小巧的炭炉,将膳食温上了。

饿的前胸贴后背的唐笙在维系形象的同时,大快朵颐起来。

同食同寝习惯了,秦玅观给她夹了几回菜,唐笙都未意识到不妥,直到余光里瞧见了几道藏匿着的好奇视线唐笙才有所觉察。

正要起身谢恩,面前又多了一双筷子,但方向却与之前几回不同——这回是秦之娍换了干净碗筷给她夹的。

唐笙受宠若惊,忙要起身谢恩,却为秦之娍打断了。

“陛下说了,是家宴,不计较这个。”

一场宴席下来,唐笙觉着自己又笨成了刚来这个世界的模样,只能事事依赖秦玅观了。在朝臣面前她不大会像今日这般如坐针毡,静坐思忖了片刻,唐笙忽然意识到,她金人的慌张好像是来自于这个“家”字。

秦玅观不再隐匿她更深层的身份,而是将她展露在了亲近人的面前。

眼下,秦之娍已经暂歇厢房等待着献俘大殿了,内室只剩下几个婢女同她们了。

唐笙从碗筷中抬起脑袋,等待秦玅观发话,却见她靠着圈椅,支着颐,一下没一下地扣着椅子鹅脖,静静打量着她,眸中满是考究。

唐笙心里咯噔了下,没来由的升腾起一股心虚感。脑袋飞速运转,寻觅起来方才有没有说错话,思来想去觉着自己只是怂了点,也未表露出什么能叫秦玅观露出这番神情的话语。

想着想着,她的心跳漏了一拍。

“十岁丧母?”秦玅观缓缓道。

唐简与她同岁,是十二岁入崇明公主府的,唐家姊妹是在前一年成的忠臣遗孤。唐笙小了她不少,怎么可能是十岁丧母?

唐笙重伤那些话再次回响在耳畔,秦玅观不由得重新审视起了那些话的虚实。

“我,我……”唐笙磕磕巴巴,小心翼翼道,“我说我记错了,您信吗?”

秦玅观:“……”

她递给唐笙一个眼神,叫唐笙自行领会。

唐笙发挥长颈王八的特长,将脑袋垂得更低了。

“你同朕说说,是怎么能记错的。”

秦玅观吐出的每个字都扣上了指尖敲打的节拍,唐笙听着心跳得更快了,交叠起指节不停摩挲掌心。

陛下的语调重了些:

“说话。”

唐笙不由自主的哆嗦了下。

第230章

一直到登上城楼, 唐笙的心还吊在嗓子眼。

她如实跟秦玅观说了,陛下听罢一语不发,直到侍从来唤才起身准备。唐笙巴巴跟上, 秦玅观习惯性地扶着她上舆车,与她同坐。

愈是这般安静, 唐笙愈是害怕。她目不转睛地望着秦玅观, 眼眶红红的,脑袋乱糟糟的,好似一眨眼,眼泪就要掉下来了。

陛下越是沉默不语,唐笙越怕秦玅观就这样不要她了, 总是不由自主地恐慌。

秦玅观当然明白她心中所想,轻叹息,探手摸了摸她的发:“还有些,我没想通,总得给些工夫。”

唐笙颔首, 眼泪随着动作飙了出来,不只是冻得还是惧的, 鼻尖也有些泛红了。

秦玅观拥住了她, 抵着她的发,好让她贴着心口听自己的心跳,就像自己难过时挨着她那样。唐笙倏地拥紧了她,将眼泪都蹭在了她的圆领袍上。

“今日诸事繁杂, 本不该信口逼问。是我错了,别难过了。”她轻声宽慰她。

唐笙在她怀里摇头, 唐笙不受控制地哽咽了下:“我也有好多事瞒着你……”

秦玅观眼眶泛着红,轻轻蹭着她的发:“忙完, 慢慢说。”

唐笙蹭着着她的心口点头,秦玅观忍不住将她抱得更紧了些,她如今狠后悔就这样直白地问了话。若是叫唐笙这般难过的话,她宁愿不问,来自何方,有何因果一点也不重要,重要的是陪在她身边的,是如今的这个唐笙。

“待会上了城墙,接献印时也不要惦念着这个了,若是还难受,朕便叫方箬一并接了。”秦玅观心要碎了,“听到了么,不要光点头,要告诉我你是怎样想的……”

唐笙点着头轻“嗯”了声,鼻音很重。

舆车停下后,秦玅观拭干她的泪,理好她的官袍。

“去吧。”秦玅观轻推她的背,示意她先下车,“这会,咱们是君臣。”

唐笙深吸气,平息好情绪,重新充当起秦玅观的臂膀。

寒风涌了近来,层叠的人群宛如迫近的黑色浪潮,唐笙打起帘,迎秦玅观下马。

华盖与仪扇压上前,成了蕃西苍茫大地上难得的亮色。明黄色绯红色的身影交叠出现时,甲胄与兵刃碰撞争鸣,城墙上下万人跪迎,场景分外震撼。

“咴——”

号令穿透寒风冲击着献俘授降大典每个人的耳膜。

秦玅观扶着唐笙的手臂稳稳当当的下了舆车,簇新的麂皮靴踩在了铺垫着氍毹的雪地上,随着步伐隐匿在缂丝袍服间。

唐笙松开了秦玅观,退步至她与秦之娍的身后,同等候已久的方箬并行,在那之后便是御林卫与有功军士。

众多侍从垂首携行,汇聚成长长的队伍,通向象征着权力至高处的御椅。

待到她落座,左右立毕,仪官才齐声唱呵,城外押送虏兵与降将的队伍缓缓运作,通向留有血痕的斑驳城墙。

丹帐大可汗成了丧家之犬,被齐兵拖到城墙之下,并着那些贪图大齐疆土的大小官吏,棋子般排列齐整,傀儡般呆呆木木地立成多列。

“向,大齐皇帝,行三跪九叩之礼——”

被俘众大臣闻得此言惊诧地望向大可汗,却发现他早就被齐兵踹了下去,老老实实地行起了叩拜。

秦玅观睥睨着城下蝼蚁般的俘虏。

他们或伤或病,或老或少,或惊恐或不忿,屈居于武力恫吓之下,叩拜来降,老老实实行起了臣子对君主的大礼。

仪官再唱:

“向,大齐皇帝,进献符节宝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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