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之外的我们 第130章

“从两千年算起，24年刚好是你的本命年。但我也不知道你这该怎么算，所以过一半的本命年吧。”林万佳柔柔地说着，伸手过来，揉揉越程琦的脑袋瓜，“不管你的年龄应该怎么算，在姐姐们这儿，你永远都是姐姐们的小朋友。”

越程琦瘪了瘪嘴，泪珠坠在下睫。

林万佳赶忙伸手拿回来，“还没封针脚，不能哭，别哭。”

逗得另一人破涕为笑，摇摇欲坠的心底又被添了几块砖头。

*

除夕当晚，苏叶在门上贴好对联，自己给自己下了一碗水饺，又把提前点的东西在客厅上的羊毛地毯铺开，侧着窝在地毯的一角，靠着沙发的靠背。

她只开了客厅的一圈地灯，整个房间像是坠在昏黄的夕阳里，看起来暖洋洋的，但偌大的客厅只有她一个人和一台兢兢业业的电视，冰冷如地窟。

苏叶抱着热腾腾的水饺碗，手机就撑在桌子上。

她在期待。

手机屏幕一亮，她双眸微亮，拿过来，目光落了下去，无奈接通视频电话：“Yolo，怎么了？”

“苏姨！”林有乐挥手，几乎是喊着说：“要不要出来和我们一起看烟花啊！今年安市不管烟花爆竹，大广场这边可热闹了。”

苏叶拢了拢自己头发，搁在一侧肩头，温润道：“你们玩得开心就好，老年人等会儿就睡觉了。”

林有乐撅了噘嘴，“苏姨你又胡说八道！等会儿我去你家找你，大过年的，不许一个人！”

“那你在这儿，林启宁在家里不也是一个人？”

“我监护人有她领养的宝宝哄着她呢，不需要我，苏姨你在家等我嗷！十一点之前，我肯定到你家！！”

苏叶无奈摇头，拒绝的话刚出个音，电话就被女孩火急火燎地挂掉，估计已经和自己的同龄人一起扑进今晚的烟花盛会了。

年轻人就该和年轻人一样玩啊。

她不需要去，因为在家也会有她期待很久的视频通话。

几分钟后，她真正期待的电话打进来，她深呼吸好几口气，才点了接听。

“新年快乐啊，小叶子。”林万佳环着不知道从哪家抱过来的一只三花猫，轻轻顺着头顶的软毛，笑眯眯地说：“你已经两年没有过来参加聚会了哦！”

她似乎坐在院子里，背后就是民宿的厨房。

张明芳的声音从民宿的厨房里荡过来，很不满地说：“就是啊！苏老板忙了，咱们对人家都已经不重要了！”

哪怕已经过了这么多年，被两位姐姐一揶揄，苏叶还是忍不住红了耳尖，抱着碗挡了挡自己的脸，软着声音说：“怎么会，今年在交接嘛，明年一定去。”

眼睛却在屏幕的角落里仔细寻着，试图找到一抹她期待很久的身影。

突然，林万佳的目光轻轻向视频的右边转了转。

苏叶呼吸一凝，目光也轻轻飘向那个方向。

两边的呼吸都顿住了，时间一秒一秒地缓缓流淌*着。

很快，张明芳端着菜从那个方向过来，挡住她的视线，如果不是怕被发现，苏叶真的很想狠狠翻这个时时刻刻都在和她作对的女人一眼。

但还好，林万佳也懂她的心，狠狠拍了一下张明芳的胳膊。

“怎么了？”女人茫然。

林万佳恨铁不成钢，问她：“是不是还有个凉菜？”

“啊？那个凉菜不是……啊啊，对，还有个皮蛋拌豆腐，我去浇个汁儿，你们先唠哈。”

林万佳：“小叶子，今天吃了哪些？又像去年一样，方便面吗？如果还像去年一样，明年我可要逼你请个阿姨了。”

苏叶呼吸微凝，赶忙爬起来跪坐在羊毛地毯上证明自己，“没有的，我准备了好多。你看，这是纯手工的羊肉皮牙子水饺，一碟烤羊肉，一碟烤牛肉，还有还有……”她都说不清她的证明到底是讲给谁听，但她希望所有在听的人，都能安下心来。

不要太担心她，她可以把自己照顾的很好很好。

她们聊不了太多的工作，互相祝了祝福，又装模作样地约定了来年一定要见一面，林万佳抱着猫说要去厨房帮帮忙，“毕竟今年好几个人呢。”

“那个小年轻村支书也没走吗？”

林万佳一顿，啊了一声，“对，小杨也在。小杨，你跟我一起去看看吧。”言毕，目光又轻轻浅浅地扫到右边，挑了挑唇，抱着猫，拽着那个茫然的小姑娘走了。

偌大的院子里就剩下两个人，安静到，连呼吸都可以被听到。

苏叶忽然有点紧张，她抓紧手里的碗，想了想，换了一盘零食过来，又觉得零食不太正式而且会被觉得在折腾自己的身体，又换了一盘好吃的。

蓦然，视频的右侧，一抹浅米色的绒毛隐隐绰绰，像衣袖。

大概是一件浅米色的宽松的毛衣吧。

苏叶焦躁的心瞬间安稳下来，她看着那道浅米色的影子，慢慢说：“新年快乐。”

她伏在自己的膝盖上，只留一双眼睛，像是把自己抱起来了一样。

她没打算听到回应，毕竟是她把越欢推走的，但……

“新年快乐。”女孩声音似梦似幻，像是，在梦里。

苏叶的心情瞬间就好了许多，接下来的时间总是带着笑，但除夕的夜晚这么短，她们也很快结束了这次视频通话。

苏叶心满意足地扣了手机，起身准备收拾桌面，这两天一直在隐隐约约泛着疼的胃猛然开始钻心的疼。她捂着肚子，额角涔涔地冒着汗，没走出去两步，两眼一黑，扑倒在地毯上。

第79章 你滚出去，你不许回来，你不许回来！！！

过年的饭桌上，难得和这位忙碌的村支书坐在一起吃饭，越程琦立马开始和她商量自己的打算。

“你是说，你想做和原产地直接联系的原生态饭馆？”杨墨回忆了一下自己上学的时候在大城市听过的那些高端的名字，“比如叫什么水文私厨？”

越程琦神色难言，“……你大学在邺城哪个学校啊？”

“邺师。”

哦，一看就知道是被这个破水文私厨坑过的可怜孩子。

同样被这个名字坑过的人心疼地拍拍杨墨的肩膀，“我没打算拿原生态做卖点，这里的蔬菜和我到时候在山省直接进的蔬菜一样的价格，都是那种普通饭店的价格。”

“那我们量很小诶，虽然我们这儿现在也普及开来大机器生产了，但毕竟在山里，就算把县里的也承包了，也不够你走量的吧？而且，川省离山省毕竟还有段距离，我知道你和那位苏老板一样都是热衷于帮助别人的大好人，但是这个成本太高了，我摸着我的良心说，也不能狠下心来坑你。”

杨墨说的也有道理，物流是方便了很多，但再方便的冷链物流也架不住川省的山连山接着山省的大荒漠，这运送一次成本之高，只有做那种高端私厨才可以压的下来，做普通饭馆，太不划算了。

越程琦只想着帮帮这里，一时被自己的热血冲昏了头脑，杨墨却没有跟着她攀上这根高枝儿，而是推心置腹地同她讲，才让她慢慢冷静下来。

冷静下来，就不知道该做什么了。

越程琦揉揉自己的额角，“那我再想想吧。”

张明芳笑，“以前吃饭都是小苏叶和小欢一起聊这些杂七杂八，我在旁边听着，现在我还在旁边听着，嘿！”

不过，林万佳没理这个人，她忖几分钟，说：“你总要回去，不如和苏叶商量一下，可以在蔬菜区带一点城市限定的新鲜蔬菜。统一收购，统一定价，当地收，当地卖。”

“她09年就想做这件事了，但09年那会儿万客佳才开始走上外扩的路，同时外扩和抬身价的话，容易流失原本的客户，我就叫停她了。”

本身，她还没想好怎么见苏叶，怎么和苏叶开启近十年后的第一条对话，但她每天都在看新闻，看着新闻里那家伙和某个高端集团谈合作，她就知道苏叶有点着急了。

可是，那会儿急不得，经济还很低迷，所有人都还没从经济危机里缓过来，整体的消费状态本就不好，万客佳自身也还没到进军这种纯新鲜纯高端市场的时间。她当机立断写信试图拦下苏叶，还好这家伙，还是肯听她的话，肯原谅她，还愿意和她聊聊天。

现在看来，那确实是一个正确的决定。

林万佳简单给越程琦解释了一下当年的事情，说：“现在可以了，并不是进军纯高端，而是利用现在越来越发达的冷链物流，开辟一个助农专区。杨墨，你觉得怎么样？”

杨墨也不敢问为什么让这个看起来和她差不多大的姑娘去问那位苏总，也不敢说别的，只能弱小可怜又无助地小声说：“我一个人支持，够吗？”

“剩下的事情不需要你操心了。”林万佳笑。

她给了越程琦一个理由，就看她想不想接下这个理由，回去安市，去见那个真正可以做决定的人，和她商量，和她合作，和她再开启一次和当初一样的创业旅程。

越程琦不语，只一昧地按着指关节，很久很久，她开口：“川省有她投资的店吗？”

“有呢。”林万佳点着自己的下颌，“她在川省投资的也是便利店形式。你明天进县城看看，叫客来欢便利店，鼓县就有哦。”

“……”越程琦叹了口气。

苏叶现在，太厉害了，厉害到她都有点害怕。

她摇头，“明天我就不去了，明天我要继续出发了，川省还有好几个地方没去，然后继续西行北上，可能会在疆内过个元宵？和苏叶商量的事儿……”她犹豫了。

张明芳无奈耸肩，碰碰林万佳的碗，“回头让你万佳姐去？”

“不。”越程琦轻轻否了这个提议，“我会去的。”

走过疆内，她就该回安市了。

她和苏叶不能永远逃避，不然，要错过多少湖山村这样的盛美景色？

次日天刚亮，越程琦收拾了包，不打算惊扰年初一的众人，准备默默离开。毕竟大年初一就说分离，多少有些不太美好。

她拉开门，一只猫突然跳到她怀里，扑得她倒跌了好几步，她堪堪抱住这只猫，耳边却是女人极埋怨的声音，“你和苏叶都一个性子，悄无声息地来，悄无声息地走。”

“路上连点东西都不带，喝空气吗？”林万佳抱着胳膊，翻她一眼。

越程琦张了张嘴，话还没说出来，变成了惊讶地瞪大了所有的脸部器官。

只见张明芳一手提着一兜炸酥肉，一手提着一兜袋装零食，看起来能有一两公斤，被她施施然地放在大厅的桌子上，随手撩了撩自己的头发，“当年你可没吃上这好东西，现在给你尝尝。”

“……”可能人到了一定的年纪，就会变得热衷于给即将出门的晚辈装东西吧？

本来打算天刚亮就出发的人，不得不抱着猫站在一边，乖乖地看两位姐姐在她的旅游大背包里装东西，人家两个还完全不问她的，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她们先把里面另一套衣服封好了，不然过两天越程琦就要变成五味杂糅的原味鸡转世了。

等张明芳心满意足地塞进去最后一瓶水，墩墩背包，“还行，应该还能背动。”

三四公斤而已，问题不大的。

越程琦哭笑不得，走过来，拉起包，被包带得踉跄了两步，但还是稳稳当当地背在背上。她扣好扣子，拉紧了旅行风衣的拉链，带上头盔后只剩一双眼睛。

林万佳看着她，有些感慨，又拍拍她的衣服，“这才是我们自由自在的小欢啊。”

“以后要带小叶一起这样，听到没？”

越程琦无声地笑笑，同两人拥抱，告别，小声说：“姐姐们，安市再见。”

林万佳手微顿，“好，安市再见。”

女孩向外走去，翻身上车，黑红交杂的车身被洗得干干净净。她单手扣下眼罩，两指并拢，从太阳穴向外帅帅地一甩，权做告别。

她已经真正地疏解了心底的郁结，也大概找到了自己未来的方向，接下来就是这次旅程的结束段，也是她走向回家的路。

接下来，她不会再放开苏叶的双手了。

但变故来的远比她想的要快，她已经离开川省地界，还在公路上的时候，耳机响了。

她找了个临时的停靠点，坐在车上，接通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