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之外的我们 第136章

“你好不容易和万佳姐聚会一次，打断什么？况且，林有乐卧推30公斤连做十个都不喘的！我能打得过她？以前还有健身习惯的我也打不过她，回头我曝尸荒野，你好心安理得地一个人糟蹋自己的身体了。”

苏叶蹙眉，“现在怎么这么油嘴滑舌了？以前三棍子都敲不出来一声。”

越程琦无奈摇头，“没办法啊！”

如果她不逼着自己活泼起来，两根寡言的木头坐在一起，别说拔除苏叶周身的死气了，恐怕要不了半个月她俩肯定彻底分开。

毕竟，谁也不希望自己的家里沉闷到没办法正常呼吸吧？

越程琦说完，抬手开始收拾周围的东西，预备出院。等会儿医生会来推苏叶再去做一遍检查，没问题就可以正式出院了。

她本质上还是寡言的，不说话的时候侧脸线条锋锐，迎着光，在脖颈上划出一片认真的阴影。

引人沉迷其上，难以自拔。

良久，苏叶开口：“我觉得，有乐接受的有点太顺利了。”顺利到，她有点害怕。

“你是打算把公司之后交给有乐管理吗？”

“是啊。”苏叶叹了口气，“有乐的发展方向就是职业经理人，我的本意是在她三十岁之前把她培养出来，然后顺利退休的。”

现在多了一个越程琦，同样年轻，同样有能力。

她会想要吗？

苏叶侧目看着正在收拾床头柜的人，目光微柔。

越程琦发觉她一直没讲话，抬头看她，“然后呢？退休之后去做什么？”带我一起吗？

当然现在她还不敢问。

苏叶抱着一条屈起来的腿，枕在膝盖上，沉声道：“可能去万佳姐那边吧，看看山清水秀，过过轻松的日子。”

“你呢，现在你回来了，你想管事吗？”

“不管事会没钱花吗？”

“当然不会。”苏叶笑了，“属于你的那部分，这些年我一直给你存着，做了理财，过两天给你。应该有个小一千万了，我没数，但光利息够你花一段时间了。”

“那我不管，我也要退休，我也要去找个山清水秀的窝窝一待，下半辈子就钓鱼养猪，再养一盆花，到时候我就是整个山窝窝最会养花的人。”

“你本来就是。”苏叶说，“有耐心，有爱心，有恒心。你本来就很适合养花。”

越程琦笑着摇头。

她这辈子就养了一盆娇花，还养得半死不活，她哪里有资格受这种夸奖？她收好东西，刚巧医生来推床，她就跟在床边一起走着，沉默着，轻轻握住苏叶的手。

苏叶敲敲她的掌心，“别担心，小检查，在门外等我。”言毕，为了安抚越程琦，甚至挑了挑嘴角，难得露出了发自内心的真切的笑意。

她和越程琦待在一起时，总是能展露一点点真切的开心。

越程琦自然也感受到了女人身上生命力的缓慢回归，慢慢松了一口气。她以为这会是个非常非常漫长的过程，但眼下来看，进展比她想的还要喜人一些。

她果然是要鲜活起来，才是最迷人的。

虽然，永远没办法像二十多年前那样了，但不同的年纪有不同的活力，如今这也算是一种让人舒服的存在，挺好的。

苏叶开心，她就开心。

越程琦坐在检查室的门口，也不玩手机，这么多年的经历早让她戒了现代人对手机的诱惑，而漫长也并不漫长的等待带来的喜悦充盈着她的一颗心脏。

这是一种很难被诠释的欢欣，她们之间时间不再有限制，尽管还没有完全戳破那层薄纱，但她们并不避讳说爱，不让另一人觉得自己被放弃。

这很好，这很苏叶。

时间一分钟一分钟地度过着，每过一分钟就积累了一分钟因为等待而生的欢欣，越程琦带着满满当当一颗心的喜悦等待着检查的结果，直到林有乐红肿着眼睛，站在她面前，有些不安。

越程琦起身：“万佳姐那边检查做完了？有乐姐你……”

林有乐憋着一口气，问：“我还能心安理得地受你一声姐姐吗？”

“……”越程琦把不准她听了多少，捏捏手指，干脆直接问：“你听到多少？”

“林……她说，如果苏姨不好好吃饭，小琦会生气，再气走了她不会再代替苏姨试图去哄人，苏姨就低头开始吃饭了。”林有乐面色晦暗不明，喃喃道：“你什么时候……你们什么时候……”

她也在万客佳三年多了，怎么什么都没察觉？

越程琦刚松了一口气，又提起来一口气。

虽然没听到她的身份，但是好像新增了什么更深层次的误解。

“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越程琦握着她的肩膀，“你，那个，这事儿很复杂，我不知道苏叶想不想让你知道，所以……你和万佳姐聊的怎么样？”

“她去带那个孩子复查先心病了，我打电话挂了一个专家号，还约了邺城那边的网络会诊，这会儿她们在忙，我就出来走走。”林有乐眼尾更红，看着这个比她想象中更勇敢的朋友，郑重地拍了拍她的肩膀，“你真的很厉害，你比我勇敢，我会像你学习的。”

“……？”什么东西，学习什么？

但女孩完全不给她说话的机会，她自己似乎又下定了什么决心，或者做出了一些判断，在说完那话之后，又颇为郑重地握了握越程琦的肩膀，转身就走，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

像一个不畏生死的勇士，奔赴她自己给自己划定的“战场”。

当然了，莫名其妙被当成军师的人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接下来要发生什么，她注视着那道坚毅勇敢的身影，像送行一位即将远行的战士。

而后，做完检查的苏叶被推出来。

苏叶偏头还能看到一抹异常坚定的身影消失在走廊尽头，“那是，有乐？她干嘛去这是？”

越程琦握紧她的手，跟着轮床慢慢走，道：“我也不清楚，莫名其妙的。”

“你感觉她的精神状态怎么样，还好吗？”

“还好，没什么太大的问题，就是有点愣愣的。行了，苏总就别担心别人了，有万佳姐在，哪里需要咱们担心？我去问问医生情况怎么样，你先换衣服，等我回来。”

越程琦说着，轻轻擦了擦苏叶的脸，不用苏叶讲话，俯身抱了抱她，“恭喜阿叶，顺利出院。”

她又拍拍苏叶的额头，露出温煦的笑，让苏叶安心。

苏叶看着她的背影，微微抿唇，在背影消失在两道门前时，她才敢放下一口气，喃喃道：“阿欢……”

越程琦没听到这个让人欢欣的跨越式进度，但她围观了另一场简直让人瞠目结舌的……重逢（？）

大概算是重逢吧。

医生的办公室在三楼，需要跨过一个大厅，越程琦快步走着，想快一点就从侧厅走，一转头，被吓得又缩了回来。

林有乐在这儿堵着林万佳，一张脸憋得通红，知道的这是母女相认不知道以为她想动手。

越程琦背着门口站了一会儿，偷偷探个脑袋出去，仔细听，还没说话。她这个位置是可以听到对话的。

越程琦摸出来手机，找到苏叶的绿泡泡，把声音调到最小，然后拨通视频通话。女人正在整理自己的衬衫，接通时，锁骨附近的扣子还没有扣，浅米色的衣领张开，几缕棕色的卷曲头发落在若隐若现的锁骨那里，一时之间，太久没看这么一番画面的人都有点愣了。

以前苏叶圆乎乎的，锁骨被肉包裹着，冲击力没这么强，现在这猛地一看，越程琦真的语塞了。

苏叶又拉了拉自己的衣服，举起来手机，对准自己的脸，笑：“你打电话就是为了看我的肩膀然后不说话吗？”

什么肩膀？那是锁骨！

越程琦赶紧捂紧听筒，生怕被正在对峙的人听到，比了一个悄悄的嘘之后，摄像头转成后置，小心翼翼地从门后面探了出去，她自己也跟着伸出去了一个脑袋。

苏叶很快发现了这次“偷窥”的对象，而且越程琦的手机是斜着的，因此画面也是斜着的，就好像她真的扒在门框上，斜着偷看外面发生的事情。

太过于身临其境，有点刺激。

太久没干过这种事情的苏总捂着自己的怦怦乱跳的小心脏，恍惚间甚至觉得自己好像回到了很多年前，那时候她也常和越欢一起，这样偷偷扒着门框，试图偷窥。

好刺激。

很快，对话开始了——

林有乐：“我，我已经知道了！我全都知道了！你……”

她似乎很想恶狠狠地问林万佳后不后悔，但刚哭过还红肿的眼睛以及还软着的嗓音让她很没有气势，憋了半天，出来一句，“你是她吗？”

隐隐约约又带了几分哭腔。

林万佳垂了眉眼：“抱歉，我知道我很自私，如果你想讨厌我或者怎样，我都接受，我都可以。”

“我不讨厌你！”林有乐忍不住大声嚷嚷，“我只是想问，想问……”

“我很爱你，只不过我那时候有点生病，又被迫处理了你奶奶留下的烂摊子，压力大到那段时间我没办法正常地和人交流，不管是谁，我都想拿刀子捅了她们的嘴，所以我不得不离开。对不起啊，有乐。”

角落里，已经知道了过去的真相的两个人不约而同地叹了一口气，眼底微热，但还是继续看着。

女人看着眼前这个比她还要高出去半个头的女孩儿，抬手轻轻擦着她的眼眶，“别哭了，眼睛哭肿了就不好看了。”

林有乐绷不住了，前跨半步抱紧了眼前人，无助的孩子埋首在母亲的怀里，哭着说：“我知道，我都知道，小姨和苏姨都有告诉我的，你不要再说了，你不要再挖你自己的伤口了。”

“那你想问我什么呀？”林万佳哄着她，拍着她的后背，“你是妈妈试管的孩子，是妈妈一个人的孩子，这是你想问的吗？”

“不是，都不是。”林有乐埋着头，闷声问：“我想知道，你会为我感到骄傲吗？”

从小林启宁就告诉她，她的妈妈有多优秀，有多厉害，是怎样用半年时间拯救集团于水火。如果想见到妈妈，她就必须努力，等她足够优秀，她的妈妈就会来见她。

多优秀算优秀呢？

站在同龄人的顶端算吗？站在比她大的人的前面算吗？哪怕隔辈了也是最优秀的人算吗？

留着每年都会出现的神秘人的生日和新年礼物，算不算优秀？

苏姨说她优秀，小姨也说她很优秀，就连那个和她不对付的养妹，说到她也说她很厉害，既然她已经这么优秀了，为什么她的妈妈还是不出现，是觉得她不够优秀吗？

那她该怎么做，去走到企业的顶端算不算优秀呢？她还能怎么做，她该往哪儿走，才能求来自己的妈妈的消息。

至少让她知道，她的妈妈还很健康，很快乐，生活在这个世界的某个角落，正在等着她。

所以，妈妈，你会觉得我很优秀吗？你终于愿意见我了，是因为你觉得我很优秀了，是吗？

真好啊，这么多年的付出，到底没有白费。

林万佳没想到会听到这个问题，轻轻咬唇，而后，轻轻抱着林有乐的腰，道：“当然，你很优秀，妈妈为你感到骄傲。”

她突然觉得背后好像有小小的啜泣声，抱着林有乐偏头看过去，却什么也看不到。

侧厅的门后，空空荡荡，好像没人来过一样。

第83章 没关系，一切都有我呢。

苏叶微微仰头，难得乖巧地让越程琦给她绑厚重的挡风。虽然从医院大楼去门口就几百米的路，但她的阿欢舍不得她受一点风，她能理解，更欣于接受。

手指不小心划到肩胛骨，隔着薄薄的一层衬衫，甚至能摸到骨头的连接处。

越程琦拍了拍这层防风，又拉一拉里面的衣服，方才开口，声音里还有一点点湿润：“没想到，有乐想要的是那句话。”

她挽上苏叶的胳膊，扶着她，同她一起向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