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瘦的女人拄着拐杖转身离开。

“第三次神战,早在几千年前,就已经开始了。我算出来得还是太迟,太迟。”

第157章 反叛

自从在红山山谷里,听到吕射月说宗主修的是无情道之后,谢挚便大为惶惑,内心震动不已。

无情道,她知道的,这是一个有名而强大的道法,修无情道的人目万物为同一,超脱于世,心无挂碍,无羁无绊。

举凡无情道修士,无不天资绝伦,也无不断情绝爱,一生无侣。

但是宗主不是跟她在一起了吗?

难不成吕射月记错了,宗主修的其实不是什么无情道?或者,又或者宗主修的无情道与他人不同,也可以……

谢挚心中满溢不安,但还是怀着一丝侥幸,不愿相信吕射月的话,又寻了几个人去问,得到的却是同样的答案。

……云清池云宗主,自踏入修行之道时,修的就是无情道。

这一点太过有名,在中州到达了人尽皆知的地步,是一个像太阳自东方升起般的常识,因此反而很少有人谈起。

更遑论云清池之前还特意强调过,要谢挚不要听、不要信别人议论她的话,完全堵死了谢挚知道这件事的可能。

谢挚觉得头晕目眩。

偌大的歧都,好像就只有她不知道,宗主修的是无情道。

她是宗主的恋人,也是本应该最了解她的人,但宗主却从未对她提起过这件事。

她刻意隐瞒她。

可她分明同宗主那样亲密过,那些拥抱亲吻,那些相携出行,那些温柔疼惜,那些不一样的对待,直到现在还历历在目,难道都是假的吗?

谢挚不愿意相信宗主骗她,可是事实又残酷地摆在她面前,让她不得不心生茫然。

宗主在骗她吗?可是为什么?

她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小姑娘,而宗主身居高位,容貌修为无一不是五州最上乘,她想要什么不能得到?她又能从她身上取得什么?有什么值得她如此处心积虑,步步为营?

似乎她也只有一张脸和身体,尚可值得一观。

但……漂亮可爱的少女,五州也有很多,这不是宗主选中她的理由。

宗主到底看中了她的什么?谢挚想不出来。

她并不是心中能藏得住事情的人,当即就想去天衍宗直接问宗主,同女人对峙问询,不论结果怎样,她都接受;可是神墓带来的风波尚未结束,歧大都仍然处于戒严之中,因此一时之间,谢挚反而不能离开书院。

“连夫子最近也不在……”谢挚心烦意乱,嘟囔着说。

真不知道她还能跟谁商量。

要是夫子在,那就好了,那样她至少还能有一个可以征询意见的长辈。

但孟颜深自从宋念瓷被带走之后一直四处奔走,尽心尽力,极为繁忙,整日整日地不在书院,连谢挚也见不到老人的人影。

为了换取人皇释放宋念瓷,孟颜深留在了皇宫,答应推演解出一副上古棋局,也是一件损坏的神器。

这棋局深奥莫测,繁复至极,连孟颜深也一时不得解出,只得暂时留在宫中,不能返回书院。

正在谢挚困惑苦恼之时,皇宫里忽然传来了人皇的旨意。

“宣昆仑卿谢挚进宫觐见,协助九轮圣人孟颜深破解棋局!”

大声宣读完了圣旨,面白无须的中年男人笑着朝谢挚拱拱手,给她让出一条路来。

“昆仑卿上,请吧。”

人皇特地派内侍来接引人进宫,按礼仪来说,这是无上的荣耀,需要诚惶诚恐地感恩拜谢,但谢挚却没有什么兴奋激动之情,而只有一些莫名的不安。

……总觉得,人皇陛下现在叫她进宫没什么好事。

夫子都解不出来的棋局,难道她一个小孩子就能解出来吗?这个助手怎么也轮不到是她,何况谢挚知道,人皇并不喜欢自己。

但谢挚还是勉强打起精神,跟着侍人上了路。

她不能抗旨不遵;而且她也很想见到夫子,向他问问宗主的事。

乘着兽车来到皇宫附近,便要下车步行,谢挚跟在侍人身后在官道上慢慢地走,两侧俱是极高的朱红墙壁,仿佛随时要倾倒覆压下来,顶上覆着流光金瓦,连柳枝也伸不过来。暮春的天清得近乎透明,悬在高远处。

这条路长得可怕,并且不论哪里都一模一样,好似没有尽头,人在其中走上许久,还疑心自己并未前进分毫。

……这与她上次跟牧首大人进宫的路,好像不太一样,谢挚有点晕乎地想。

“谢卿上。”

迎面忽然走近了一个人,谢挚定睛一看,是三皇女姜契!

自从上次红山一别之后,谢挚就再也没见到姜契了,此时见到旧友,格外令人安心,她不由得喜悦道:“阿契!你怎么在这里?”

姜契没说话,只是深深地看了一眼那个为首的侍人。

她的胸膛还有些起伏,脸色也不大好看,不如往日风度翩翩,似乎是急急跑过来的。

“这条路不是常道,平日少有人来,总管怎么想起来带谢卿上从这里进宫?”姜契的口气很不客气。

侍人答得不慌不忙:“三殿下有所不知,这条路虽然偏僻,可是却更短近一些,能够节省不少时间。陛下的旨意又下得急,是以才走此路。”

“此话当真?”

“奴怎敢欺瞒于殿下。”

“是吗?”姜契冷笑了一下,神情有些嘲讽。

侍人仍旧在恭顺地微笑,神情却有些细微的僵硬,讷讷地低下了头。

不顾侍人的阻拦,皇女强行拉过谢挚的手腕,径直带着她向前去。

“母皇有新旨与我,接下来,便由我来带谢卿上进宫。”

看到姜契仍然在带着谢挚朝皇宫的方向继续走去,侍人按住了金吾卫士拔刀的手臂,脸色阴沉下来,冷冷地注视着她们的背影。

“无妨……”

“只要谢挚入宫即可;等她进去了,结果都一样。”

谢挚被姜契稀里糊涂地牵着走出了几十步,手腕被她拽得生疼,“阿契……你怎么了?怎么突然这样……”

“噤声。”

姜契目不斜视,看也不看她。

她捏过谢挚的手腕,面色如常,仍旧注视着前方,脚下步伐不停,但手指却在谢挚掌心轻轻划动。这个动作极细微,任何人也不能察觉发现。

掌心写字,是她们二人在神墓并肩作战时养成的默契与习惯。

谢挚猛地抬起了头,愣愣望向皇女的侧脸。

姜契在她手中写了一个字。

跑。

姜契最后用力捏了捏谢挚的手腕,像是在严厉地警告,这才将她不动声色地放开。

她在用自己的方式提醒她,向她传递消息。

谢挚的脸色有些苍白,她不自觉地咬紧嘴唇,额上滚下冷汗,胸口起伏不定。

周围一个旁人也没有,极静极静,连脚步声也听不见,身后金吾卫士的视线冰冷刺骨,仿佛要割破她的脊背,他们都是脉种境以上的强大修士,生机炽热磅礴;两侧的朱红宫墙好似巨兽之口,正待将她吞食,咬碎咽入喉管。

不对劲。

这里有埋伏。

皇宫之内设有削弱修为的阵法,一旦入宫,她就再也走不出来了!

她得立刻离开这里!

谢挚不是犹豫之人,一旦打定主意就会立即执行,她当即扭身急急朝回路走去,万法剑竹在她背上闪烁着翠绿的微光,它感受到了谢挚的紧张与杀意。

“昆仑卿上何故回转?陛下有旨宣召,卿上这是想抗旨不遵吗?”

见她忽然调转方向,往回走去,侍人立刻笑着迎上前来,身边的十余个金吾卫沉着脸在他身旁集结而立,浑身气机外放,极为恐怖慑人,在无形之间组成了一道金色的坚实人墙,牢牢堵住了谢挚的去路。

“……我忽然想起来,我有个东西没带,它是解棋局的关键,可否容我回去取来再入宫?”谢挚勉强一笑。

“您没带什么?奴可令金吾卫去取。”侍人的态度仍然谦恭,但却寸步不让。他身后的金吾卫再往前了一些,一伸手好似就能抓住谢挚。

“是个……隐私之物,”谢挚对侍人窘迫道,“劳您凑近,前来一听。”

侍人看了一眼身边的金吾卫,脸色变幻不定,终于还是笑着走到谢挚身前,微微弯腰:“奴来了——”

谢挚将万法剑竹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让开一条路,否则此人性命不保!”

万法剑竹极其锋利,谢挚稍一用力,侍人的脖颈便已见了红,哆哆嗦嗦地连连惨叫,谢挚捏着他的身子挡在自己前面,持剑威胁大喝。

浑身披金甲的卫士们对视了一眼,抬起手来,自掌心轰出一道灿烂符文,直接击碎了侍人的胸口!

他们不会因为一个侍人的性命而踌躇不前,只要能够击杀谢挚,便是完成任务,此外都无须在意!

侍人的血溅在谢挚脸上,软软地倒了下去——她没想到他们竟然不受威胁,直接选择杀死了人质!

为除掉她,他们将会不择手段!

姜契睁开额上天眼,自天眼中放射出一道柔和神秘的曦光,将金吾卫们强行定在原地,“快走!速速出城,离开中州!”

“不要回西荒,去别的州!”她特意提醒。

“多谢!”

此时极为紧迫,不容感激多言,谢挚最后看了姜契一眼,当即燃烧海量精血,调转道宫内的血精巨海,霞光蔓延炽烈,化作一道流光极速激射而去!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人皇要将她骗入宫中镇杀,但现在,也管不了那么多了!保命要紧!

姜契的天眼有定住对手身形片刻的神力,但这些金吾卫士同她的修为差距过大,因此不能支撑太久,只过了十几息,他们就陆陆续续地醒转过来,意识到了谢挚的逃跑。

竟然让一个修为远逊他们的小丫头在眼皮子底下逃走了!这是莫大的耻辱,也是极大的失职!

金吾卫们大为惊怒,浑身仙光沸腾,气势在一瞬间提升到巅峰极致,将两侧的朱红宫墙都映成了灿金色!

姜契默不作声地挡在了他们身前,衣袍在金吾卫气势攀升掀起的劲风中猎猎作响。

若自上空看去,乃是两面宫墙之内,一个修长的少女与一群金甲卫士相对而立,极具视觉反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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