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首道……?”

若是大板牙在这里,听到白芍这么说,肯定也会跳脚大叫,说全都是因为她之前见佛像不拜,这才引来这么大的祸事了……

东夷人确实普遍笃信佛陀……

谢挚沉思片刻,倍觉自己方才凶险,若非白芍及时相救,只差一点,便要在水中溺水丧命;

又觉得这凭空禁制他人修为,但并不产生真正伤害的做法分外熟悉,却一时半会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只得暂且将迷惑按下。

“那既然这佛首道如此凶险,为什么你还要来?”她接着问。

人皆避险而走,白芍却偏向险地而行,这难道不是很奇怪吗?

“佛首道确是大凶之地。”

白芍供认不讳,坦诚道:“可正是因为它凶险,才恰适于磨练自身。”

“只有天下最奇险之地,方能诞生最强大的修士;以人胜天,与运抗争,这正是修行本义。”

白芍认真地说。

“我来赤森林历练已有七年余,正巧近日在佛首道历练,忽闻此处巨响震天,便寻声而来,发现了落水的你。”

……她原来竟不是被迫来此,而是为了历练自己,才主动来到佛首道的么?

世上竟还有人会自己跃入龙潭虎穴……

谢挚听到白芍说这话的心情,恰如十四岁在水晶宫,听宋念瓷说自己来太古战场是为磨练自己时,一般惊讶震撼,而又无话可说。

不论年岁几何,她总也是不懂这些修行痴人……

“还什么大师姐呢,我看,你就是个大傻子……”谢挚小声说。

白芍懵然。

她想了良久,才犹豫着道:“但我确实是寿山派这一代辈分最大的弟子……我是大师姐,这应该是不错的。”

谢挚这下彻底不想跟她说话了。

她不出声,白芍倒也不出言打扰,只是静静地陪着她沉默。

直到眼前伸出一只纤细白皙的手——东夷女人的手腕,也像藕一样细白。

白芍摊开掌心,手中赫然是枚被一分为二的眼球——正是之前镶嵌在巨蟒额上,又被谢挚用刀斩断的那枚神之眼。

“……你给我这个干什么?”谢挚不接。

“这是神祇的眼睛,那头被你杀死的夜蚺在水下的神尸身上偷取了这枚神之眼,乃是无价至宝。”

白芍却很耐心,拉住谢挚的手,将那枚眼睛好好地放在她手中。

“现在夜蚺已死,神之眼理应归属于你。”

“……”

……这样珍贵的东西,她竟这样毫不留恋地给她了么?

分明,这眼睛随着夜蚺死去而沉入了黑水之中,是白芍不顾危险,潜下水将它取出来的……

谢挚捧着那枚珍珠似的眼睛发怔。

可现在,她却对她说,神之眼理应归属于她。

历经万年时光,神之眼早已脱离了血肉的形态,看起来更像是一枚光洁的玉珠,拿在手里冰冰凉凉,透着一股逼人寒气。

谢挚将一半神之眼收到小鼎里,另外一半还给白芍,重新放到她掌心。

“为什么要还给我?”白芍问。

“我不习惯欠人人情。你救了我一命,我也理应报答。”

顿了顿,谢挚又别开眼,小声补充:

“……而且,这眼睛本身也是你潜下水捡起来的,于情于理,你都应该拿一半。”

并不是她想给白芍分东西,只是她不想亏欠白芍,和她再有牵扯……

仅此而已。

白芍握着半枚神眼,想了片刻,抿唇一笑。

“原来如此。多谢谢姑娘为我解惑,你真好。”

又道:“不过我救你,并不图什么报答,这是我应该做的,也是理所应当之事。”

“……我知道。”

这人真是……傻子。

谢挚终于看她顺眼了些许,便在此时,白芍忽而问:“谢姑娘,我现在能睁开眼了么?”

谢挚方才凶她,不许她看自己,她便真的听话地闭上了眼睛,一直都没有睁开,直到刚刚,也在闭着眼睛和谢挚说话。

“可以了。”谢挚小声嘟囔:“我又没让你不睁……”倒显得她多凶似的……

白芍睁开眼,专注地盯着谢挚瞧。

谢挚被她看得一阵心慌:“干嘛!”

若不是白芍目光澄澈,不带丝毫杂念,她非得戳瞎她眼睛不可……

“谢姑娘,还有一事,我想请教于你。”

“说。”

谢挚心中警惕,她已经敏感地预感到,白芍接下来要问的,一定不是什么好话——

“你怀了我的孩子么?”

白芍期待地问,又郑重保证道:“不必担忧,我会负责。”

“我今年二十七岁,无父无母,是一孤儿,师父将我教养长大,现如今是寿山派修士,主修符文与剑道,也略通旁道;至于钱财,总共有三块上等灵髓,钱钞千余——”

像是怕谢挚嫌弃,白芍又忙补充道:“我知道这钱不多,养你与孩子或有困难,但是我今后一定会努力挣钱,多为你母女二人筹谋打算,不让你吃一点苦……”

“……”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什么孩子!只是亲一下怎么会有孩子!不对,她们根本就没有亲……!

谢挚又羞又怒,让白芍闭嘴,刚才升起的一些好感又全都烟消云散了。

她若是再不拦住白芍,恐怕这人连自己小时候喝过几碗水都要给她全交代了!

第230章 通臂猿猴

白芍见谢挚羞恼模样,愈发不知所措,也不知道她是为何生气,自己又是怎么惹怒了她,只得斟酌着言语,在旁小心翼翼道:

“其实……有没有孩子,我并不在意,只要谢姑娘你开心便好,我怎样都可以的……等我们结为道侣之后,我……”

谢挚听她已经开始畅想许诺,不由气急,恼道:“你……闭嘴!谁要与你结成道侣!”

“可是我都……亲过你了……”

“只是亲一下嘴唇而已,算什么亲!没见识!”

谢挚已经完全放弃了跟她解释,只是这种程度的肢体接触根本不会有……什么孩子。

五州之中,不拘种族性别,皆能孕育子嗣,修士的生育方式还更加多样,如碧尾狮一族,根本不需道侣,自己就能诞生后代。

还有修士用秘法将自身精血寄于宝药之中,也可如结种一般,在这植物中生出婴孩,以期培养出一位血脉纯净强大的先天道子。

在五州历史上,也曾有过以植物作母亲的先例——有位大能者一生未觅道侣,在临死之前将精血寄于一株仙兰体内,仙兰怜悯,允诺为其代为生育抚养,之后这仙兰果然孕育出了一位天资卓绝的天骄,成为赫赫有名的一方神王,号为“紫兰儿”。

她随着自己的兰花母亲姓兰,尊仙兰为神王之母,倍享尊荣。

只不过,这门寄精血于植物的秘法早已失传了。

有传言说,它流落到了中州谢家之手,更有人声称谢家的小红莲,谢家主独女谢灼,便是用这秘法在一株神异非常的红莲中诞生的,只是谢家一直并不承认。

现如今,绝大多数修士还是用普通的方式生育,即交合之后,融二人精血生子,既可孕于体内,也可孕于体外。

平心而论,谢挚并不讨厌孩子,甚至还一直颇为喜欢。

她在十几岁时,也曾怀着羞涩与期冀幻想过……日后和宗主结为道侣,生养一个可爱的女儿,那时谢挚情窦初开,她又本就是重情之人,难免将情爱看得极重,甚至超过自身,满心满意都是云清池一人。

而如今,她早已对宗主死心,不是不可以再觅新的恋人,这几年在北海,爱慕她的各族男女也不少,但她一直都没有真正动过心,连在神话屋中听到嫘姐姐的告白时,更多的也只是震动和意外。

她被宗主伤得太深了。

初次涉情,全心交付,得到的却是剖心跃渊、欺骗背叛。

有时候,谢挚真会怀疑,自己此生,还能不能再全心全意地喜欢上谁。

她在潜意识甚至有些害怕情爱,更怕自己再动心,得到的还是与宗主一样的结果。

而白芍,跟她之前见过的任何一个人,都不一样。

真诚纯粹,如稚子一般直接而又毫无保留,虽然只是初次见面,但却能打破谢挚的伪装,让她露出几分少年时的模样。

长得倒是很漂亮,但是她这也……

谢挚咬唇,看了身旁想哄自己、又不知道该怎么哄的笨拙女人一眼。

——太傻了一点。

大傻子。

她算是看出来了,那白龟说得不错,这个白芍,在有些方面确实是一窍不通,不解世事,单纯得如同一张白纸,满以为一个吻就是……肌肤之亲,亲一下就能怀孕……

她师父到底是怎么教她的?谢挚真想不明白。

危机感忽然降临,一瞬间让谢挚寒彻全身,她意识到有敌人在暗中窥伺,正要上前一步拔出黑雾长刀,却已被白芍挡在了身前。

“锵——!”

兵器相撞的脆响震天,爆发出一阵耀眼光芒。

白芍收回横握手中的长剑,丝毫不顾来敌,回身急问谢挚:“谢姑娘,你没事吧?可有受伤?”

“……没事。”

这人真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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