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莎普爱思滴眼睛
“七年历练已毕,多谢师叔前来接我回宗。”
第243章 鹈鹕
“……”
谢挚望着眼前的大鸟,好长时间也说不出话来。
“这就是你的师叔……?”
她难以置信地小声问。
说起来,其实谢挚在红山书院的师兄师姐也不乏异族,柳树师兄、白虎师姐等等,她都见怪不怪;
但红山书院与他处不同,自然也不应以常理论之。
寻常宗门,大都全是人族的。
天知道,谢挚之前在心里想象出了怎样一个形象。
她想过白芍的师叔会是一个像她一样正经的严肃女修,也想过会是一个风度潇洒的男子,但她怎么也没想到,白芍的师叔竟然是……
一只鸟。
准确地来说,是一只大鹈鹕。
大鹈鹕老神在在地接受了白芍的行礼,将她仔细端详了一圈,略一点头,口吐人言,欣慰道:
“能从赤森林平安归来便好,历练倒还是其次,不要紧的。”
它偏过头,用嘴巴指指谢挚:“这就是你请我一同带回宗门的女孩子吗?她可真漂亮!”
禽鸟之类最重外貌,之前火鸦便是如此,鹈鹕师叔也不例外,看人喜欢先看脸。
白芍脸颊微红,也看了谢挚一眼,细声应:“师叔说得不错,谢姑娘是很漂亮……”
谢挚见白芍脸红,心中顿觉不妙,拉拉白芍,逼问道:“我问你,你到底是怎么给宗门里说我的?”
“我……”
白芍还未答话,便被鹈鹕师叔打断,它昂起脖颈,展一展翅膀:
“芍儿,师叔这就接你们回去!”
……它要如何接她们回宗门呢?骑着它在天空飞翔吗?
好吧,倒也不是不行……
谢挚打量这鹈鹕体型,倒也勉强可以坐她与白芍两个人,至于白龟,放到她的小鼎里便可……
她正在思索如何若无其事地取出小鼎,便见那大鹈鹕浑身曦光闪耀,竟是又缓缓变大了数倍——这下却不再是大鸟,而是只巨鸟了。
巨鸟朝她们张开嘴巴,谢挚看到,在它宽大得仿佛一间小室的嘴巴里,竟然还摆着桌椅板凳,桌上一壶茶正冒着袅袅白气。
这嘴巴里怎么还别有洞天呢……
谢挚目瞪口呆。
“快进来吧!”
鹈鹕师叔碍于张着嘴巴不能说话,因此是以腹语催促,“要飞的路还多得很!”
谢挚从未钻进一只鸟的嘴巴里,尤其这鸟还是白芍的师叔,一时还有些犹豫,尚在外面踌躇不前,白芍已经熟门熟路地跃了进去。
女人在椅子上坐好,回头一看,谢挚还在外面,惊奇道:“谢姑娘不进来吗?”
“……”
谢挚知道这下躲不过去了,不得不提着衣服也跟进去:“我来了……”
刚一坐定,鹈鹕师叔的嘴巴便也缓缓合拢,其内陷入一片黑暗,继而又亮起一团柔光——一颗夜明珠正在白芍手中发着洁白的光芒。
脚下地砖整齐,倒也十分平坦,谢挚朝四下里望去,还可见白墙俨然,并不是她想象中的鸟口之象。
进来一看,方发现,鹈鹕师叔口中竟然有一整座布置清雅的小房间。
古有袖里乾坤之术,鹈鹕师叔在口中设了一间静室,谢挚估计,其原理大致也与袖里乾坤类似,可以叫做“口中乾坤”。
谢挚悄悄想:
怪不得,寿山派要派这位鹈鹕师叔前来接引,若是踏飞剑或者乘灵禽,还不一定能有这么舒服呢……
白芍将夜明珠在桌边安置好,鹈鹕师叔的嘴巴也彻底闭拢,一丝缝隙也无,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光亮与声响,分外静谧。
“坐稳了!我要起飞了!”
传来鹈鹕师叔闷闷的一句腹语,紧接着便是模糊的翅膀拍打声,谢挚有一瞬的滞空感,之后又归于正常。
鹈鹕师叔飞到了空中。
飞起来之后,谢挚才忽然想起来一件事:“哎,那只白乌龟还在水里呢!它没跟着进来……”
“谢姑娘不必担忧。
那只白龟并非凡物,实则是我梦寿山派的老祖,它修为精深,更掌有神兽玄武的龟息之法,在平日可以压低境界,以此延长寿命——听说,中州的九轮圣人孟颜深,便也是借助龟息法益寿延年的。”
“要不然,一只普通的白龟,怎么能随意游入赤森林的黑水之中呢?”
白芍解释道:“老祖不放心我独自历练,特地跟在我身旁随行保护。”
……什么?原来那只白龟竟然是寿山派的老祖……!
怎么还有人拿宗内老祖当船坐啊!
片刻之中,谢挚接连受到两次惊吓。
她这次长进了许多,震惊之余还有空腹诽:
好,一只雪白的大乌龟是门内老祖,大鹈鹕是接引师叔,白芍的师父该是什么,一朵爱喝酒的大牡丹?
“我小时候是一孤女,被放在盆内随河漂游,正是老祖外出时救下了我,并带回寿山派允我入门修行。
老祖于我,实有再造之恩,是以我跟着老祖姓白;又因当时芍药花开,师父便为我起了单名一个芍字。”
“白芍之名,正是由此而来。”
一面讲述过往,白芍一面提起茶壶,在釉色莹润的瓷杯中为谢挚倒好一杯茶,含笑递过来,眼神期待:
“这是寿山上新采的春茶,谢姑娘尝尝可喜欢?”
早就听说东夷人惯喝茶,连走卒贩夫也每日爱饮几杯,谢挚见白芍挽袖分杯之间动作熟练,堪称行云流水,便知她也应是自幼喝茶之人,怕自己不慎露出破绽,犹豫一下,方接过茶杯,浅抿一口。
入口微涩,几息之后却又满口回甘,两腋习习风生,连浑身肌骨都清灵了一截。
她少年时不解事,只爱喝甜丝丝的果酒,牧首大人倒是很爱喝茶,只是谢挚一直喝不惯,觉得喝茶太苦,又太麻烦;
时隔数年,心境大改,谢挚较之前成熟了许多,今日一尝,她才终于稍解其中风味。
“谢姑娘觉得如何?”
鹈鹕口中昏暗,只有身边一颗明珠放着柔和光彩,映照着白芍的面容,愈发显得她肤白胜雪,眸子清透。
古人说的灯下看美人,更胜白日十倍,原是这般意思……
白芍人虽然傻了点,可是确实生得很好看,是东夷女儿独有的柔美婉约。
谢挚不自然地低下脸,放下茶杯:
“……很好喝。”
她不懂茶,品不出什么滋味,也发不了什么感想,只知道尝在嘴里好不好喝。
白芍闻言欢喜:“谢姑娘喜欢便好。等我们到了寿山之后,还有许多好茶,若你喜欢,都可拿去。”
“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到寿山?”
为压下心中那股莫名悸动,谢挚胡乱寻了个话题。
“师叔全力飞行之下,大概得要……一天一夜。”
“顺着涌斯江一直往东飞,便能到阳凡了。”
大荒有天恩河,中州有胜昔河,北海有白浪河,贯穿一州全境,都很出名;
而灌溉养育了东夷的温柔河流,便是涌斯江。
它在东夷大地上一路蜿蜒,汇聚许多叶脉般的细小支流,愈来愈壮大,最终声势浩大地流入真凰的海外仙岛。
谢挚与白芍出赤森林的那一段水路,便也是涌斯江的支流之一。
白芍又道:“这一路还有很远,谢姑娘若受不住,可以与我闲谈解闷。”
“不必。”
谢挚现在不大想看她。
她闭目静坐,内视自身,修为仍受禁锢,经脉滞涩不通,暗叹口气,略觉懊恼。
白芍见谢挚闭上双眼,不欲交谈,便也屏息不语,不打扰她。
又伸手轻轻取下夜明珠,鹈鹕师叔口中的小室顿时更加黑暗了,仿佛被黑夜蒙住。
外界愈暗愈静,谢挚的心反而静不下来。
这还是她二十余年来人生头一次。
耳朵因为看不见而更加敏锐,她甚至能听到白芍轻缓悠长的呼吸,以及她衣袖摆动的声音。
布料摩擦之声,比风拂柳枝更轻,却也被她精准地捕捉到,在脑海中想象勾勒出白芍此刻的动作。
好讨厌……
谢挚难耐地抓住衣角,心中腾起一股莫名其妙的薄恼——她也不知道是在恼白芍,还是在恼自己。
明明已经闭上眼睛不看她了,白芍却还是在扰她的心,让她不得安宁。
白芍那边又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碎响,其实小得几乎听不见,但在此刻的谢挚听来却是震耳之声。
“你……!”
不知道为什么,谢挚在白芍这里脾气就格外大,好像她知道不论自己怎样无理取闹,白芍都不会生气,更不会厌她弃她一般。
她气得一下子站起来,怒视白芍:“不要吵!”
白芍被吓一跳,动作凝固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