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莎普爱思滴眼睛
白芍看出谢挚隐约的关心之色,轻笑着问。
谢挚自无不可——反正现下离天亮尚早,好不容易来会光市一趟,再多看看也无妨。
靠近了些,喧哗声愈发清晰起来——
蜃气人似乎在为难地推拒:“……客人,并不是我们不肯收,只是您的这东西,实在是……有点……”
“您,您再看看吧,这是我师父传下来的宝物,真的是宝物,您再看看,行不行?多少钱我都肯卖……”
老鼠面具恳求的声音。他已经几乎快跪下去。
周围已经围了一圈人,谢挚拉着白芍凑近去看,只见老鼠面具手里捧着一条软塌塌的东西,呈土黄色,黯淡无光,像是什么灵兽的皮毛。
问了几个人,她才知道,老鼠面具一路找到沉烟阁上来,言称自己有异宝愿卖——沉烟阁不仅对外售物,也偶尔会收取一些珍稀的物件。
闻言,沉烟阁被引动了兴趣,特地派了几个蜃气人来查验,若果真是异宝,便重金买下,引来不少人围观。
不料,这老鼠面具神神秘秘了半天,最终只在怀里掏出了一张平平无奇的兽皮。
众人一见,皆大失所望。
蜃气人验过兽皮,一不是上古神兽之皮,二无任何铭刻誊写,实在并无任何神异之处,价值不高,绝配不上进入沉烟阁;
老鼠面具却言之凿凿,说这是他师父传下来的宝物,恳求沉烟阁将其收下。
第262章 兽皮
“是么?”
听到人们这样说,谢挚反倒起了一点兴趣。
她信步走上前去,对那老鼠面具温和道:“把你的宝物给我看看,好么?若是合眼缘,我就买了。”
白芍也跟上来,取出钱囊,准备为谢挚付钱。
“这……”
老鼠面具将谢挚犹疑地看了看,听她语气柔和,不像抱有恶意的坏人,挣扎半晌,才敢应:“好,好……”
他怯生生地将手中那条兽皮放在谢挚手里,“您请看。”
谢挚接过兽皮,凝神法在会光市中不能使用,便只用肉眼仔细地瞧了瞧。
蜃气人的鉴定不错,这面兽皮看起来确实并没有什么神异之处。
唯一引人注意的地方,就是它还散发着一股……似臭非臭、似香非香的奇异气味,闻得稍久,便叫人有些陶醉似的晕眩,眼前的景物如水涡一般扭动着旋转起来。
谢挚嗅了嗅,竟也分不清这是什么味道。
是一种以气味作攻击,令敌人产生幻觉的奇特灵兽么?
“敢问这是什么灵兽的皮毛?”她好奇地问。
“是……是……”
老鼠面具垂着头,声音细若蚊呐,讷讷道:“是黄鼬……”
“黄鼬?”
谢挚一呆:这是什么灵兽的名字,她怎么从来没听说过?
“黄鼬就是……黄鼠狼。”
白芍忍俊不禁,贴到谢挚耳边低声解释:“这并不是什么灵兽,只是一种……嗯,再普通不过的兽类,东夷乡野之间常常得见。”
谢挚还有些懵懵的:“……可是我方才还嗅到了一股异香,那是……”
“黄鼠狼身有臭腺,其味臭不可忍,闻之轻则晕眩,重则昏迷,不过我们是修士,受其影响当要轻上许多——”
“别、别说了……!”
所以也就是说,她方才闻到的那股味道是、是……
她还以为那是什么以气味攻击的灵兽,在那认真嗅闻分辨了半天……
谢挚大为羞窘,又恼又悔,面皮一下子烧得滚烫,差点把手里拿着的兽皮直接扔在地上,只想把它丢得远远的,这辈子再也看不见才好。
白芍笑着将那张烫手山芋从浑身僵硬的谢挚手中接过来,拯救她于水火之中。
谢挚心里别扭又膈应,很可怜地小声问她:“白芍,你闻闻我,是不是都被熏臭了?”
白芍还真的低头闻了闻谢挚的发丝,摇头笑道:“无须担忧,小挚很香。”
她一手拿着那张黄鼬皮,一手在钱囊里数出几张钱钞,放到老鼠面具手里,温言道:
“若我没有看错,这只黄鼬应当生前有些修为,寿命也有许久。凡兽不比灵兽,修行格外艰难,故此这张黄鼬皮也算珍稀少见,给你这个数目,应当也不至太委屈。”
“你觉得怎样呢?若愿意,便成交吧。”
老鼠面具呆呆地捏着手里的钱——那是一个远远超出他想象的数目。
师父告诉他,这张兽皮是宗门里传下来的宝物,他便也满心以为这是价值连城的宝物,直到师父病得站不起来,这才终于狠下心肠,将它一路带到泽都的会光市来,期盼在这里卖出一个好价钱;
可是来到沉烟阁之后,在蜃气人为难的拒绝中,在人们轻蔑嘲讽的窃窃私语中,他才渐渐有些明白过来,原来师父眼中的珍宝,在会光市是这么不值得一提。
他哀求蜃气人的时候,其实已经死心,不敢再多奢望,只想着能卖几个钱是几个钱。
却没想到忽然峰回路转,竟有人愿意出钱买下这张兽皮——以一个相当公道慷慨的价格。
“谢谢您……谢谢您……!我愿意卖……”他哽咽着说。
成交。
见有大傻子竟然将那张平平无奇的兽皮购去,人们大感无趣,纷纷散去,还不忘对着白芍指指点点,笑话她吃了一个大亏。
“……哎,”老鼠面具在千恩万谢之后也离开了,直到周围只剩下她们两个人,谢挚才拉拉白芍的衣袖,问:
“你不是都看出来那只是张……黄鼬皮了吗,为什么还要买它?难不成,它还暗藏玄机不成?”
白芍但笑不语,直到谢挚不放过她,表示她不说自己就不让她走之后,这才停下脚步,笑道:“并没有什么玄机,就只是一张再普通不过的黄鼬皮。”
“那你还……”
“小挚,你方才上前去询问他时,其实心底也并不在意那到底是什么皮毛,只不过是想帮他一把而已,我说得对么?”
谢挚语塞,却又不能否认:“……是。”
她早看出来,那个老鼠面具年纪不大,至多只是一个孱弱少年,见他苦苦哀求,便心有不忍,有意帮他解围。
白芍柔声道:“我已说过,你的心愿,就是我的心愿,只要你想,我总会完成。”
顿了顿,又轻快地一笑:“而且,小挚,即便没有你在我身旁,我也会帮那孩子的。”
早在没遇见谢挚时,她便如此帮过许多人,有时几乎散尽余财,也并不在意。
“……哼。”
谢挚觉得白芍真好,嘴上却不说,只是笑道:“我今天才算是知道,你这样天资卓绝的一个人,为什么活了二十七年,才攒下这么一点钱财了……”原来大都散与其他人,拿去助人为乐了。
白芍却正色道:“从前的事,已无法可改,但我日后要与你成亲,自然不可再似之前那般,白芍今后必定会努力挣钱,绝不叫你……”
谢挚知道这人又要郑重许诺了,“好啦好啦,我知道,你不用回回都说……”弄得她怪不好意思的……
她们已快走到沉烟阁的门口,忽而凭空出现了数个蜃气人,直直走到谢挚与白芍面前,恭敬垂首,行礼问道:
“敢问两位贵客,方才便是您想购取神族遗物吗?”
“不错,正是我们。”
来者目的不明,白芍下意识便挡在了谢挚身前,“有什么事?”
蜃气人互相对视了一眼,让开一条道路,一个姿态傲慢的矮胖女人便缓缓走了出来。
她长得颇奇怪,脖颈长且细,鼓着两眼,嘴巴外凸,带着一股睥睨四方的不屑神态,下半身却又圆且胖,简直像一个人形大葫芦,看起来很是滑稽,但周围的蜃气人却对她毕恭毕敬。
这是一个会光市的原住民。
“就是你们俩想买神族遗物?”
大葫芦懒洋洋地抬起眼皮,将谢挚白芍自上而下审视了一番,从鼻孔里发出一声哼。
全身上下没有半个值钱的物件,散发着一股什么都买不起的穷酸气。
真不知道,为什么梅先生忽然会对她们感兴趣。
“你们有福了,梅先生听到有人想买神族遗物,很是高兴,想请你们去他那里小坐片刻。”
说完将她们看也不看一眼,很不耐烦地一挥手,“带路吧,跟我们走。”
“等一等。”谢挚没挪步,“听您的意思,梅先生手中有神族遗物,是吗?”
大葫芦感受到了谢挚话语中的质疑,态度愈发不好:
“我怎知?!我只是一个传话人!你去了自然就知道了!这都是梅先生说的!——但反正,梅先生那里什么都有!”
“什么都有?”
“什么都有!”大葫芦掷地有声。
“……”
谢挚不再言语,暗自皱眉思索。
这个所谓的梅先生如此神秘,是会光市的真正掌控者,分明连谁也没见过他的真容,听说她们要找神族遗物,却又特地派人延请,将她们拦在沉烟阁中,到底是友是敌,有何用心?
他当真有神族的遗物么?
还是只是想知道……到底是谁在寻找神族遗物?
即便是抛开这些问题,在别人的地盘上,冒昧深入陌生的巢穴,谢挚也觉得不大放心。
何况在传言中,这个梅先生还有超出仙人的力量。
不确定之事太多,谢挚打定主意,决定不跟这大葫芦与蜃气人走,而是尽快离开这块是非之地:
“抱歉,多谢梅先生的一番好意,但我们还有事在身,恐怕不能……”
谢挚的话忽然停住了。
因为她看到,面前的蜃气人在她说出婉拒之语时,一瞬间增加了百倍不止,填满了附近所有的空地。
“小挚退后。”
白芍沉声道,剑锋的寒光早已在手中闪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