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先生疲倦地合上眼皮,“她想告诉我,假如我说了不该说的话,我的下场,便正如它们一般。”

“故此,你才想找摇光大帝,寻求她的庇护?”

“是。”

梅先生点头:“若当今五州,还有谁能在佛陀与公输良药手下护我平安,便也只有她了。”

它目露向往之色,对姬宴雪极为尊崇。

“摇光大帝……她是无敌的。”

在千年前的正音之战中,摇光大帝给东夷生灵普遍留下了不可战胜的深刻印象。

“该说的我已经说完了,不该说的,你们也早就知道了,现下我只有一件事要求你,那就是告诉我摇光陛下的消息,会光市的一切珍宝,你都尽可拿去,”梅先生狠下心来,忍住不舍之心,“这颗神族遗落的宝石,若你想要,也可以……也可以一并送给你!”

这次讹兽尾没有颤动,彰显了梅先生的诚意。

“……”

谢挚蹲下来,与梅先生认真对视。

大公鸡被她吓得倒退两步,一屁股跌坐在地。

“说实话,我的确有法子送你前往昆仑神山,但那得在白芍解除厄运缠身之后。”

神族宝石早在梅先生被黄鼬皮禁锢住时便散落在地,谢挚伸手,将它随意地捻在指间,收入小鼎之中。

“这颗神族宝石,就当是你预先支付的定金了。”

“什——”

梅*先生又惊又怒,厄运缠身连它也无法解除,谢挚这样说,根本就是不想放它走!

它正要抗议,眼前便一阵天旋地转,被谢挚裹着黄鼬皮一并拎起,像包袱一般鼓鼓囊囊地缠在腰间。

谢挚又捏住蜃的脖颈,将它从梅先生的脖颈下扯了下来,三两下缠在自己手腕上,乍一看正似一圈青湛湛的手镯。

“你们俩就先呆在这里吧。”

梅先生从黄鼬皮中挣扎出一颗小脑袋,愤愤大叫:“这不公平!你根本就不想送我到摇光陛下那里去!”

谢挚毫不留情地将它按下去:“休要吵闹。厄运缠身一旦解除,我自会送你离开。”

她又信手拔了几根梅先生屁股上的羽毛,疼得它连连尖叫,捏着长翎朝白芍走去。

白芍不知在想些什么,长睫低垂,被她柔声呼唤了几声之后才回过神:“嗯?”

谢挚知道,自己此次在白芍面前一下子暴露了太多惊人的东西,她现在心中必在踌躇犹疑,不知自己到底还瞒了她什么。

此时坦白一切应是最好的选择,可是……

谢挚近乎慌乱地避开女人清亮的眼睛,踮脚将梅先生的羽毛别在白芍领口,“……给你这个。虽说,虽说厄运缠身不比普通的厄运,但戴上它,总也没有坏处……”

只要和梅先生有身体接触,就可不受厄运影响,而佩戴它的羽毛,就是其中一种良方。

这样一来,就不必怕梅先生再对她们发动厄运之场了。

她不知该如何开口,向白芍讲述自己那些过往,只得暂且逃避。

尤其是面对白芍这样清的眼睛,这样纯粹无瑕、毫不保留的信任,谢挚便愈发惶恐惭愧,觉得自己的遮掩隐瞒不配白芍如此全心对待。

她对白芍的恋慕与依赖一天天增长,与此同时,也越来越怕白芍在得知一切之后离她而去,对她失望厌烦,再也不要她。

一开始没有吐露真相,越往后拖,她的心便越沉重,越不知道该怎样开口坦白。

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想办法接触白芍的厄运缠身,坦白一事,也不很急的……留待以后安定下来,找个机会朝白芍细细道明……

只是现在却不是好时机,何况她们甚至还尚未走出会光市。

谢挚安慰自己一般地想。

小挚还是什么都不愿对她说么……

白芍有些失望,但她并不是会强逼谢挚解释之人,只愿静静地等待谢挚何时对她真正敞开心扉,正要点头答应,便被谢挚紧紧地抱住了。

“白芍……”

“我知道,你一定有很多话想问我,我的确也有许多事情瞒着你,但请你相信我,再给我一点时间,好不好?我只是……”

谢挚埋首在白芍怀中,惶惑地小声道:“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对你讲……我好怕……”

好怕白芍不喜欢她,就此厌弃她。

但即便如此畏惧不安,谢挚还是鼓起勇气,抱住了白芍。她不愿看见白芍失落的神情。

她仰起脸,漆黑的瞳仁湿润颤动:“我是真的喜欢你,绝不会有丝毫害你之举……”

“我知道……”

这好像是小挚第一次如此直截坦诚地向她表达爱意……

白芍的心仿佛被绒毛未褪的小鸟轻轻撞动了一下,方才那些失落与沮丧尽数消散,取而代之的只有满腔欢喜与甜蜜。

她情难自禁地将谢挚拥紧在怀里,心潮起伏,不知该说些什么,只是反复地低声道:“我知道的……并不必如此……”

小挚待她的心和情意,她自然是信的,从来没怀疑过。

心中的种种感情难以纾解,仿佛只有将怀中人揉入身体才能表达传递,她忍不住动情地俯下身去亲吻谢挚,得到了极热烈的回应。

谢挚勾着白芍的脖颈,不自觉地挺起身子迎合她的吻。

“白芍……哈啊……”在唇齿间,她一声声唤她的名字。

不同与她们之前在寿山湖畔那次青涩的吻,这次谢挚白芍已然较之前熟练了许多,又是情之所至,非如此不能表达,竟格外难以自制,空气都似变得滚烫稀薄。

吻了好久,直到谢挚再也抑制不住喘。息,这才红着脸稍微和白芍拉开一点距离,抵着女人的额,闷闷地抱怨:“你这人怎么……都不累的……”

她方才,简直感觉白芍都要将她亲得晕过去了……

果然修为基础坚牢就是好,在这种事上都能胜过她……

这其实才是她们的第二次深吻,定情之后,白芍虽然与谢挚日夜相处,心中也时常会兴起一些亲近恋人的想法,但她素来自制,至多只会偶尔抱一抱谢挚,在她耳畔颊上亲昵地亲一亲而已;

谢挚也是一样,虽比她大胆一些,可也常常羞涩脸薄,无法主动索求白芍怎样,今日才算是正儿八经好好又亲近了一回。

“而且,梅先生还在这里……”

谢挚刚刚都快忘记了梅先生的存在,待想起来时,但又不舍得拒绝白芍难得的吻,索性放任自己沉溺。

梅先生缩在黄鼬皮包袱里,阴阳怪气地哼哼:“咯咯,您二位还记得我呐?”

“……”

少见的情不自禁还有旁观者,而且这旁观者还是一只大公鸡……谢挚恼羞成怒,用力抓住它屁股上的羽毛:“……闭嘴!”

这个小插曲倒是驱散了两人之间的旖旎气氛,谢挚脸上的温度慢慢降了下来,依依不舍地在白芍怀里又靠了一会。

“总之,白芍,再等等我,好不好?等我们安定下来,我一定会将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你的。”她认真地承诺。

白芍轻轻一吻谢挚发顶,心中满是柔情:“好,我等你。”

她其实十分好哄,只要谢挚肯许诺,便会相信,之前的那些细微失落已在方才的吻中全部消弭。

谢挚看了一眼还在昏睡之中的公输良言,心中不禁稍感抱歉。

但她确实还不够信任她,尤其她还是公输良药的妹妹。

“趁着良言还没醒,我们先用神族宝石救活那尊菩萨像吧。”

第271章 觉慧

谢挚自小鼎中将菩萨像小心翼翼地取将出来,令它平躺在地。

如此近距离仔细望去,这菩萨像的确美得惊人,眉目纤纤,宁和温静,瓷釉散发着一圈晶莹暖润的辉光,仿佛随时都会睁开眼睛低颂佛号,不禁令人屏住呼吸,心生敬意。

但在知道其中真相的谢挚白芍看来,这圣洁的佛像只是一个残忍的监牢,望着它时,心中只有不忍之情。

是……将神族宝石放上去,就可以了吗?

谢挚半跪在地,取出那颗浓绿色的神族宝石,犹豫一下,将它轻轻地放在菩萨像额上。

柔和的碧绿光辉缓缓地晕散开来,被这光辉笼罩之处,都在一点一点地产生变化,坚硬的瓷面逐渐有了皮肤的色泽与温度。

如一个久睡将醒的人一般,菩萨像的眼睫轻轻颤动,嘴唇也恢复了柔软与红润。

在谢挚白芍期待的注视里,女人慢慢地睁开眼睛。

清亮的瞳仁动了动,她梦呓一般道:

“……是你们。”

是那两个……将她带出慧通寺的女子。

她们……到底还是救了她,在地狱门口将她夺下。

这感觉很是奇妙,仿佛注视一朵脆弱的花朵盛开,谢挚拿下宝石,轻声问:“你感觉如何?还疼不疼?”

女人感受了一下身体,一丝异样也无:“……并无不适。”

说着她已经坐起身,深深地望了谢挚白芍一眼,旋即便要下拜叩首:“多谢二位施主,此番救命大恩,不知何以为报——”

“快请起,不必如此。”

谢挚忙止住她,仔细观她脸色,红润而眸有神采;

谢挚尤不放心,又暗中探了她一回脉象,确定她不仅恢复了人身,而且十分康健之后,这才彻底放下心来。

女子态度坚决,还要再拜,谢挚按住她的手臂,道:

“遇见如此之事,出手相助乃是人之常情,并没有什么了不起之处;更何况,”她微微一顿,“我们之所以救你,也是有自己的私心。”

“所以不要多礼,更不必视我等为恩公。”

女子闻言,果然不再下拜,只是轻轻摇首。

她岂不知,救她活命何等艰难。

她化为雕像乃是出自佛陀之手,不知如何才能令她恢复人身,但想也知道,这两人一定花了许多心思、吃了许多苦头,谢挚白芍却并未挟恩图报,甚至只是一句话轻飘飘带过而已。

何况真相并非谢挚所说,世间之事,为己乃是常理,助人才是真正不易。

见到她的惨状,的确会令人们肌骨觳觫,可若是知道害她至此的凶手乃是佛陀,却极少会有人再有胆量追究,恐怕只会避之尤恐不及。

是眼前这两人救了她的性命,谢挚让她不必挂怀,可她却不能不感恩在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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