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莎普爱思滴眼睛
“……是你。”
公输良药,心魔的帮凶,龙族的奸细,五州的叛徒,公输家族的主人,东夷的半个统治者,也是……逼白芍在她与寿山派做出致命选择的人。
“公输良药,你害白芍至此,还有什么话说?”
谢挚将断剑对准了公输良药,“今日,不论如何,我都要取你性命,为白芍报仇。”
这不仅是为白芍报仇,也是为了寿山派与五州。
如果公输良药不死,出菩提园后,她必定不可能放过寿山,也仍然会毫不留情地继续戕害东夷的修士,将五州的情报与消息源源不断地传递给龙族。
不论是为私情还是公义,谢挚都绝不能放过公输良药。
公输良药还没有开口,公输良言闻言却是一惊,本能地挡在姐姐身前,试图阻拦谢挚带血的剑锋:“不,小挚!你不能……”
“为什么不能?杀人偿命,天经地义,难道只许公输良药杀我们,不许我杀她吗?”
谢挚冷声道:“公输大人,让开。我意已决,今日谁也不能拦我。朋友一场,不要让我难做。”
公输良言看出她的决心,语无伦次地道:“我知道……我知道你在担忧什么……无非是怕我姐姐之后再害寿山与五州,我向你保证,这样的事情以后绝不会再发生了,我会将她拘禁起来,好好看着她的……”
“你连她的掌控尚且不能摆脱,何况改变她的决定?”
谢挚对她的话半点不信,只是冷笑:“公输良言,你莫不是疯了么?公输良药如此对你,你还要护她?我从未见过笼中鸟保护猎人——让开!”
公输良言低喊道:“我知道,我知道她恶贯满盈,满心算计,是十恶不赦的坏人,可她毕竟是我的姐姐……!”
姐姐应当受到惩罚,她可以戴上镣铐,被关入深牢,可以被所有人痛恨敌视,可是她……可是她不能死——至少绝不能在她眼前死,她不能看着姐姐被人杀死而什么都不做,即便知道那是她姐姐应得的宣判。
如果没有姐姐,也便没有她,她的命,和姐姐是连在一起的;
姐妹是一颗藤上长出的花,她的确恨她惧她,渴望摆脱她,可也不能没有她。
公输良言闭上眼,迎着谢挚的剑锋,往前走了一步,决然道:
“小挚,对不起,你如果一定要动手,那便连我一起杀吧,我和姐姐一道偿白芍的命。”
她没有逼谢挚之意,是真的如此想。
“你……!”
谢挚咬牙,眼神一厉,竟真的将断剑架在了公输良言的脖颈上。
断剑极利,一触及皮肤,即割开一道刺目的血痕。
“你以为我不敢杀你吗!”
第298章 良言
脖颈见血,公输良言却略无惧色,坦然道:
“小挚,我已说过,任凭你处置,绝无怨言,倘若退缩一步,我便不姓公输。”
“……”
谢挚见她神色坚定,分毫不退,似下定决心,真要与姐姐同死一般。
两人对峙片刻,谢挚终于还是不忍,心中长叹一声,扭转手腕,以剑面一拍公输良言脖颈,同时催动精神力入侵她的识海,将她击晕了过去。
公输良言自己愿为姐姐赎罪,谢挚却不能杀她。
一则是公输良言并非坏人,她正直良善,也帮了她与白芍许多;
二则是这一路来相互扶持,谢挚也放下了防备,早已将公输良言看作了朋友。
要她杀掉自己的朋友,即便是处于盛怒与悲恨之中,她也实在是下不去手。
谢挚走过公输良言向前扑倒的身体,“良言,对不住,但是今天……公输良药必须死。”
为此,哪怕与公输良言决裂,她也在所不惜。
谢挚在公输良药的轮椅面前站定,冷冷地俯视着她。
“佛陀与心魔俱死,白芍只剩一线生机,你妹妹为了护你,也甘愿献出生命,想必你现在一定很痛快吧?”
她恨极了眼前人,恨不得将她除之而后快。
但还不能,至少现在不能,她还有话要问。
公输良药偏过头,轻柔地笑了。
直到如此境地,她的笑容仍然温婉美好,像一个精心编织的幻梦。
“说实话,白芍怎样,我不在乎;佛陀死去,确实在我的意料之外,他一死,东夷必定会大震荡,如何应对,也叫我颇为头疼……”
“唯一叫我高兴的是,在你面前,良言竟会维护我。”
女人的眉眼弯了起来,显然极愉快:“不论如何,她究竟还是我的妹妹……”
“我知道,她总离不开我的。”
她垂下眸,轻声自语,语调甜蜜而又沉醉。
“你真是疯了,她是你的妹妹……”
谢挚为她语气中隐约透露出的偏执与病态所惊,虽只是窥见一角,也足以想象得到,公输良言此前究竟被她如何严密控制过。
“即便能困得住她一时,你又真能关她一辈子吗?”
公输良药抬头看向谢挚,没有任何伪装,箭矢般投来快而锐利的一眼。
她笃定地道:
“如果没有你的话,我能。”
谢挚冷笑:“这就是你此生所求吗?不择手段地将自己的妹妹拘禁在身边,助龙族归来,害五州大乱,汲汲一生,最终只能害人害己,落得千古骂名。”
“没有我,龙族一样会入侵;没有龙族,万年之后,五州也照样会灭亡——星星海才是未来,难道你不知道?”
公输良药漠然反驳道:“凡世间生灵皆有一死,早死晚死,又有什么分别?与其让他们死而无用,倒还不如成全了我。”
她面露嘲讽:
“而且,你以为你是反抗龙族的仁人志士,其实你能反抗什么,又能真正改变什么?你真以为,你能抵抗得了龙族,挽救五州于危难之中?”
“醒醒吧,你什么也斗不过、做不成,甚至都赢不了自己。——白芍,不就死在了你的面前么?最终你也只能是与天投降、与地投降、与己投降——向一切投降!”
公输良药用尽全力慢慢起身,扶着轮椅旁的手杖,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她拖动没有知觉的双腿,一步步逼近谢挚:
“谢挚,我问你,安详地死在美梦之中,和突然被叫醒、扔进无边无际陌生的黑暗里,到底哪个更残忍?”
“虚假的希望,也是希望;人造的光明,也是光明。我投靠龙族,至少还能保全东夷,你与龙族死战到底,最终只能让五州毁灭得更快、更惨!人族是战胜不了神圣种族的,你根本不明白,在星星海磨练了万年之后,龙族如今有多么强大……”
女人贴身在谢挚耳边,亲密地昂首,一字一顿地轻声道:
“……谢挚,你自以为高尚,自以为正义,其实你才是真正的罪人,你知道,佛陀死后外界会发生什么吗?不知会有多少人因你而死。”
“记住,是你,是你毁了东夷数万万人的一切,也毁了我,毁了良言,毁了白芍,毁了寿山派与公输家。”
“……”
谢挚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闭了闭眼,尽力守住心神安稳。
公输良药前面所说的话不能让她动容,但她说是她毁了白芍,却不能不让谢挚的心为之猛地一颤。
在内心最深处,她的确便是这样想,怀着满腔自责愧疚,只恨不能以身代替白芍。
而公输良药敏锐地察觉了谢挚内心的缝隙,并精准地发动攻击,将毒针狠狠地刺入了她的心中。
压下翻滚的情绪,谢挚慢慢睁开眼,像头一次见面般细细地打量公输良药,道:“……我现在才算是知道,为什么连佛陀也会被你激发心魔了。”
“公输家主舌灿莲花,谢挚也不能不佩服。”
她是潜伏的毒蛇,貌似无害,其实口含剧毒,专刺心脏,一击即可致命。
亲眼看着白芍为救自己在怀中停止心跳,谢挚又悲又恨,本身已处于精神崩溃的边缘,几至恍惚;
而方才在公输良药的刻意言语刺激之下,她更是险些心神失守,生出心魔。
只差一线,她便会报仇不得,反被公输良药所控制制服。
但好在,她意识到公输良药的恶意,及时清醒了过来。
“你以为我会被你的诡辩惑乱心神么?像你这样的人,最会用冠冕堂皇的话,掩盖自己自私自利的本性,将一切罪责推于他人之身。”
谢挚掐住公输良药纤细的脖颈,将她推离自己的身边。
稍一用力,这病弱的女人便面露痛苦之色,喘不过气*来,连连咳嗽:“咳咳……”
她知道自己的计谋已经败露,没能激得谢挚发狂,反而惹出了她更大的怒火,也不慌乱,只是笑道:
“难道我说得不对么?如果不对,那你为什么脸色如此难看?白芍……咳……白芍难道不是为你而死?”
“住口!”
话一出口,谢挚便发现自己再次被公输良药引动了情绪,强压住将她立即杀掉的欲。望,低声道:
“……公输良药,告诉我,紫帝攻打五州的具体时日与计划,我会保公输良言一生平安。”
“靠近来,我同你说。”
谢挚并不相信公输良药当真会说实话,默然凝视她半晌,神识扫遍公输良药全身,确定她身上并未携带任何法宝兵器,皱眉道:
“你又想耍什么花招?下毒,偷袭,拖我一起死,还是拖延时间,等待援手到来?你应该也知道,佛陀的菩提园,并非修士围攻可以打开。”
她摇首拒绝:“就在这里说,我不会再给你任何可乘之机。”
“你倒是警惕……”
公输良药浅浅一笑,唇边溢出黑色的血液,身子摇晃,向前扑去。
“你做了什么……!”
谢挚一惊,伸手将她扶住。
伸手一探心脉,早已破裂,断无存活的可能。
在说话时,公输良药咬碎了含在齿间的毒药,这毒药并非修士之物,只是人间的凡品,因此谢挚才没能察觉,直到她完全毒发,这才终于发现。
谢挚试图救治,但已太晚。
但凡再稍早一刻察觉,她都能轻易挽回公输良药的性命,但公输良药伪装得太好,她一面静静地感受毒素在体内游窜,一面甚至还能若无其事地步步攻心,以至于甚至瞒过了谢挚这个斩己境大圆满的修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