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你之所以会失去意识,则是因为它发动空间符文,在一瞬间跳跃了空间,外族在其冲击下霎时便会昏厥。”

她淡淡地解释为何谢挚会昏迷,又如何来到自己面前。

不论是小毛驴,还是其他人,他们所学的空间术法只是一些皮毛,只有真凰才能真正地跨越空间。

“原来如此……”

怪不得,她对自己是怎样来这里全无记忆,原来她一上真凰的脊背便直接晕过去了……

谢挚略一沉吟,又问:“那为什么在远方可以望见仙岛轮廓,来到海边,却又什么都看不见了呢?这是什么障眼的法术吗?”

问完又觉此事乃是机密,补充道:“我只是随口一问,您不告诉我也没关系的……”

凰主瞧了谢挚片刻,但见她神色恳挚,仿佛没有半分伪装,心道人族果然是狡猾之至。

“随口一问?难道不是以退为进么?”

“——不过,告诉你也无妨。”

女人轻轻挥手,面前便浮现出许多火红的线条纹路,组合在一起仿佛一幅幅生动的壁画。

这壁画的笔触十分流畅,虽只有简单的轮廓,但也可以清晰地辨出来人物与情节。

先是一个女子在月下抚琴,引来了一只好奇的真凰。

真凰对弹琴的女子一见倾心,在她身边飞舞盘旋,翩翩起舞,女子也似含有绵绵情意,不断偏头凝视,鼓琴相伴。

下一幅画面,则是女子一手握住玉玺,一手持刀,毫不犹豫地刺入了真凰的身体。

真凰的心碎裂了,它流着泪不断向东飞去,身后是许多族人。

谢挚看明白,这就是许久之前,当时的凰主与姜周开国君王的故事。

周王利用了这生性重情的神鸟,在殷商覆亡之后,又违背盟约,毫不留情地抛弃了它,使得真凰自此对人族彻底失望,从而举族迁徙。

“画中的真凰,就是我的父王。”

“他被人族伤透了心,郁郁而终之前,曾反复告诫我,要我小心人族,最好永远远离他们——他们最擅伪装,且又无情善变。”

凰主再抬手一挥,面前的壁画便烟消云散。

“我族远离人世,至今已有数千年——”

“先辈们迁徙到了这海外仙岛之上,为了避免外人打扰我们的平静生活,特地以空间术法笼罩全岛,使岛屿时刻处于存与不存之间。”

“存与不存之间……”

谢挚似懂非懂,努力消化着这句话。

“不错。”

凰主点头,“让我说得更明白一些,用你们人族能听懂的方式解释,即是——真凰仙岛既存在于此,然而同时又存在于其他空间。”

“正因如此,它才如海市蜃楼一般,只可远远地眺望;及到近处时,却又会了无踪影,如同从未存在过一般。

“在此术法的保护下,从未有人能够找到我们的家园。”

说到这里,凰主顿了顿,意有所指地看向谢挚。

“……除过你。”

“数千年以来,登上真凰仙岛的人族,你是第一个。”

像石子一样,打破真凰宁静生活的水面,将麻烦带到她的身边。

谢挚听懂了凰主的眼下之意,只是浅浅一笑,道:

“我知道,您和族人想求得宁静,可是无论怎样避世而居,总还是不能与现世彻底割离;树欲静而风不止,您不愿再惹凡尘,但世事会自己找上门来。这个道理,我想您应该也明白。”

“更何况,我听闻真凰一直都在救助沿海民众,可见你们虽然深厌人族,但仍旧存有仁心善念,见人受难,仍会施以援手,并不会冷眼旁观。”

“——真凰帮助世人,这不已是插手世事了么?”

凰主被谢挚说得一顿:真凰们满腹经纶不假,可是并不长于辩论。

“真会鼓唇弄舌……只是些举手之劳罢了,倒被你说得如同做了什么大事一般。”

她淡淡道,仿佛自己只是做了一件最平平无奇的事情,并不值得丝毫夸耀。

“那少女至诚至孝,不论什么族类,都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她葬身大海,我真凰族人感其诚,因此才会现身将她救起。”

“至于宝药,给便给了,对神圣种族来说,并算不得什么奇珍异宝,你当知晓。”

说完,似是不愿再与谢挚辩什么避世与出世,凰主挥了挥袖,谢挚面前便忽然出现一具虚影,面容身形正是白芍。

“……白芍!?”

下意识叫出声,谢挚这才意识到不对劲,猛地望向凰主——

不对……

从醒来到现在,她与凰主交谈了这么多,但并未提到白芍半个字,凰主也绝不可能见过白芍,她怎么能随手化出白芍的虚影……?

看穿了谢挚的震惊,凰主道:“真凰虽不比狐族,善于操控幻象、玩弄人心,可却能鉴定一个人的品行——”

“通过潜意识中的梦境。”

谢挚梦中的场景真实地再现于两人面前——

“谢挚”从黑暗中醒来,初时茫然无措,直到望见白芍才眼前一亮,朝她奔去。

然而在触及白芍的前一瞬,她又坠入了深海之中。

谢挚的心一颤,本能地攥了攥手指。

“方才,我已看到了你的梦境,也看到了你心中所求。”

“你此来,便是为了救这个人么?”

凰主不动声色地留神观察着谢挚的神情,“据我观之,你似乎并不擅水,甚至可以说是颇为畏惧,但你还是听从了渔民的建议,选择相信一个飘渺的传说,一个人走下海去,封住修为,险些溺毙……”

“……是。”

谢挚从那白芍的虚影身上移开视线,“我正是……为她而来。她是我的道侣。”她坚定地说。

为了白芍,哪怕是上刀山下火海,她也不怕。

但凡有一丝希望,她都要舍命一试。

“你想要我救她,对吗?”

凰主手中浮现出了徐凰的羽毛,正是谢挚之前交给真凰的那一根。

她将它捏在指间,垂眸细细把玩。

“这的确是徐凰老祖的翎羽……”

“没想到,她终究还是不肯放过自己,已在赤森林陨落了……”女人轻轻叹息。

凰主收起羽毛,不再感伤。

“凭借它,你可以得到真凰的友谊,仙岛药园中的任何一株宝药,你都可以挑选带走。”

这的确是一个十分慷慨的答复,但谢挚所求,却不是为此。

她默不作声,在凰主诧异的注视下,缓缓地跪下去。

“谢谢您肯赐我宝药……但是——”

“能救我道侣的东西,只有真凰一族的涅槃池。”

谢挚仰起脸,声音里终于显出些许急切:

“她道宫已毁,现下命在旦夕,除过能再造躯体的圣药之外无药可救,可是……”她惶然地低声道:“可是东夷并没有……”

“东夷之中,并无圣药。”

凰主替谢挚补全了未尽之言。

女人的容色淡下去,本就清寒的嗓音愈发冷峭。

真凰素以明丽端庄闻名,凰主的容貌也是一样,只是气质比徐凰更冷、更加清高。

徐凰是盛开在万年前的玫瑰,而她则是生长于海外仙岛之上的雪梅。

对于外人,她不会绽放自己的好颜色,只会率先抖落枝叶上的积雪。

“……而我真凰仙岛,却有可以再造道宫、浴火重生的涅槃池。”

谢挚的请求激发了真凰对人族积攒已久的厌恶与疑心,如同雪山崩塌。

凰主冷声呵斥道:“大胆人族,竟敢觊觎我族至宝!只有最出众的少年真凰,才有进入涅槃池的资格,即便你持有老祖的信物,本尊也绝不容许!”

言毕便要拂袖而去,“本尊感谢你送来老祖的翎羽,但是涅槃池,绝非你可窥伺之物。”

“回去吧!我会派真凰带你回东夷,许诺赠予的宝药仍会给你。”

立即便有侍卫快步入内。

谢挚知道,倘若让他们抓住自己,将没有分毫挣扎的机会,顷刻之间她便会被传送回东夷沿海。

届时,即便她淹死在海里,真凰的大门也绝不会再向她敞开。

“凰主明察!凰主!我还有话未说……”

电光火石之间,谢挚猛然忆起了在赤森林的经历,她急忙从怀中取出小鼎,双手举过头顶:“这是真凰一族的祖器,我愿将它还给您,只求您能打开涅槃池!”

凰主本已将要离去,但谢挚所说的“祖器”二字,却不能不让她为之驻足。

祖器……?

她分明记得,真凰一族的祖器早已在万年前的夺运之战里遗失了,从她诞生时就没见过祖器的影子,这祖器,又怎会莫名其妙地出现在一个年轻的人族手里?

但当她回身朝谢挚抬手一招,将那枚碧绿如玉的小鼎捏在手里时,小鼎上弥漫的熟悉气息与空间符文,却不能不让她立即确定——

谢挚没有说谎,这的确……是真凰一族失传已久的祖器。

在漫长岁月的侵蚀下,它早已损毁良多,现如今几乎不具备什么攻击力,只能当做一件储物的空间法宝使用,但仍旧十分珍贵,对真凰来说,更有重大的意义。

“……你是怎么得到我族祖器的?”

这个人族,真是越来越叫她看不透了……

她不仅进入过神话屋,得到了徐凰老祖的翎羽,甚至还持有真凰一族的祖器。

谢挚见凰主果然停下,挥退侍卫,不再让人将她带走,便知道,自己的努力终于奏效了。

她心头长长地松了一口气,不加任何隐瞒,将自己知道的一切全都告诉了凰主,包括徐凰如何将残破的小鼎送给太一神,太一神又如何将其转赠给玉牙白象,自己又是如何得到……如此种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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