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神帝离去的时候,象谷雨还在失神。

这真的是那个传言中傲慢自负、眼高于顶的摇光大帝吗?

他们也算是……沾到小挚的光了。

第372章 换衣

白象氏族开始忙碌地烧锅做饭,整个氏族热火朝天喜气洋洋,各自忙各自的,一派井然有序,到处都冒香气,人们抓住金蹄角羊的犄角发一声喊,那羊就翻倒在地,几个呼吸之间,手脚利落的族人便将它宰杀干净,粉颤颤的肉拆解出来。

大荒的菜肴并不精细,人们将肉块切成拳头大小,连着骨头一起扔到大鼎里去煮。

这是过年才有的排场,小孩子们兴奋极了,在大人中间跑来跑去,盼望能撕得一点热烫烫的肉吃,这种肉不需要撒盐都香得要命,一点膻气都没有,吃在嘴巴里泛着丝丝甘甜味,囫囵嚼一下就能整个儿吞下去。

谢挚不习惯别人干活她看着,本想帮忙,但是刚一靠近,又会被大家笑着推走。

“哎呀!您不要来!您不要来!这里有我们,您和陛下歇着去吧!”

谢挚找了一圈也没发现自己能干的活,只能无奈地离开,去找姬宴雪。

白象氏族竟然还留着她小时候住的石屋,里面的布置都和从前一样,这倒让谢挚十分惊喜。

她往石屋里去一看,姬宴雪和族长正在一起,族长拿起一块石板给姬宴雪看,眼里都是笑。

谢挚心里升起一点不好的预感,赶忙过去,便见族长手指点着那石板上歪歪扭扭的刻字:

“……这都是小挚小时候抄的经。她特别淘气,是族里的孩子王,老是闯祸,我便罚她,不是罚跪,就是刻经。”

“所有惩罚里,她最愁的就是刻经了——刻经枯燥,她性子急,坐不住,想跑出去玩,越急刻得越慢,最后小小一个趴在大大的石板上,捉着刻刀气得直哭。”

姬宴雪想象着那副画面,笑得眼睛都弯了,由衷感叹道:“真可爱。”

好想见到那时候的谢挚,把她一把抱起来,听她惊呼,还要使劲揉她的脸蛋,笑眯眯地欺负他,把小家伙气得眼泪挂在腮帮子上,接着又哄她开心。

“小挚小时候,长什么样子?”

“其实和现在差不多,矮矮的,脸圆圆的,眼睛又大又亮。”

象翠微比划了一下,整个人都沉浸在回忆的温情中。

“她从小到大,都是我们族里最漂亮的小姑娘,大家都喜欢她。她最爱背着我的弓偷溜出去玩,那弓比她人还高,她自己还觉得自己很英武,就像阿英一样。”

“族长!”

长大后的谢挚面红耳赤,又羞又恼,恨不得捂住她的嘴。

一刻不注意,族长便跟阿宴讲、讲她小时候的糗事,她一点面子都没有了!姬宴雪以后一定会老拿这个笑话她。

“我哪有!哪有那样……”

说到最后声音却弱下去,心虚了。

“我小时候是有点矮……可也不是特别矮好不好!主要还是因为、因为大家都太高了,这才显得我矮……”

谢挚拉住象翠微的手臂摇晃,开始耍赖:“您跟谁是一块的?您不能被阿宴给收买了呀!我才是您的女儿……”

“好,好,我以后再也不说了,怎么样?”

她这样撒娇,简直和小时候一模一样,象翠微不由得声色更柔,什么都愿意答应,看向神帝,抱歉地笑了一笑。

神帝笑道:“再不想让我听见,可也晚了,我已什么都知道了。”

她接过象翠微手中的石板,抚着上面稚拙的刻字,心中软得不像话。

之前谢挚还没醒来的时候,象翠微也会同她讲谢挚幼时的事,但远没有今日细致,讲着讲着总会沉默,脸色也难看,深深地叹息。

姬宴雪知道,对谢挚之死,象翠微又何尝不痛苦,即便想听至极,但也不会强迫。

女人朝谢挚走过来,神色慵懒,但唇角却含笑,低声道:“以后我炼器,上面的星星都让你来刻,好不好?”

“那样的话,就是我们共同的作品了。”

共同的作品……谢挚的心跳了跳,她喜欢姬宴雪这样亲昵自然的口吻。

她也知道,对一个炼器师来说,愿意叫别人在自己铸造的器物上刻下标识,简直闻所未闻。

而且,姬宴雪这个人格外有占有欲,她似乎特别喜欢宣示所有权,自己的东西绝不肯令他人碰触,从小就是这样。

谢挚听说,姬宴雪小的时候,甚至都不愿给母皇看自己的刻刀,不情不愿地终于给看了,还拉着脸好半天不高兴。

但对谢挚,她却是全无不可,如同没有底线,她想做什么都答应,全纵着她,谢挚对她什么东西好奇,她信手就会拿过来递给她,一点也不在意。

谢挚前些日子看她殿中乱,心里惦念了好久,终于抓住机会提出要帮她收拾,神帝哼笑了一声,竟然也很轻易地答应了,只不过要求和她一起来,要不然谢挚一收拾,她就不知道自己的东西放在哪里了。她的东西摆在哪里,心里都有数。

与世人的想象不同,姬宴雪日常生活中其实很随性,没有什么讲究,往往喜欢随手摆放,故此寝殿谈不上整齐。

这是她从小住的地方,她读书休息都在这里,从没有外人打扰她,姬宴雪习惯了独自待在这辉煌的宫殿里,她看着谢挚挽起衣袖,像一个人世间最普通的妻子一样,为她认认真真整理书桌,心中涌起一阵难言的悸动,感受着谢挚清新的气息渗透到殿中每一处,这让她愉悦而又快乐。

她想要占有谢挚,谢挚也要拥有她,这是理所当然的。

她喜欢谢挚这样,喜欢极了,更喜欢殿中渐渐浓郁的生活气息,现在倘有别人来到神帝的寝殿,一看便知道,这里迎来了一位新的女主人。

因为这悸动,她不禁更仔细、更温柔地凝视谢挚:“这些事你并不必做的,我掐个诀就收拾好了。”

谢挚还在专心致志地整理书桌,没有回头,自然也不知道她此刻的神情:

“我知道呀,那个诀我也会的,但是亲自整理和用术法总还是不一样……”她碎碎念着,“就像我们其实早就不用吃饭了,可还是照样地吃。”

“诶,你这个能走路的小山雀要放在哪里?”

她回头看姬宴雪,手里捧着一只胖嘟嘟的雪白山雀,上面涂的漆都有些掉了。

……是她七八岁的时候做的小玩意儿,姬宴雪一阵恍惚,温声道:“放到你左手边的格子里去吧,你要是喜欢,也可以拿去玩。”

她对她总是如此,好像有无穷的包容。

谢挚答应了帮姬宴雪刻星星,顾及族长还在,所以声音小小的:“哼,你叫我给你做苦工。”

姬宴雪一直很享受谢挚这样,看似抱怨,实则是在软绵绵地撒娇,心里舒服得不得了,甚至还有点得意——别人想听,还听不上呢,小挚是亲近她、依赖她,才会如此。

“刻个星星而已,怎么就是做苦工了?”

但她嘴上说的和心里想的可一点都不一样,神帝曲起手指*,蹭了一下谢挚的脖颈。

“你要是不服气,我给你这里也印一个星星,算做补偿了,怎么样?”

女人的嗓音里带着再明显不过的笑意,谢挚怎么听不懂她的暗示,脸倏然一烫,捂住自己的脖子不让她碰:“姬宴雪!族长还在这里呢,你不许、不许胡说……”

她这也……太大胆了!当着族长的面,就敢……敢和她调情。

姬宴雪吻她的时候,总是格外喜欢吻她的脖颈和前胸,会留下许多吻痕,然后第二天望着那些印记,很满意地笑。

象翠微活了一世,自然察觉了她们俩的亲密,只作不知。

她知道神族忠贞重情,姬宴雪过去五百年如何待白象氏族,她也看在眼里,明白她对小挚的情意。

仔细想想,除过身份太高贵、性子又太骄傲之外,神帝陛下其他方面几乎堪称完美,今日暗中观察了一番她和小挚的相处,尽管象翠微尽力挑剔,也挑不出任何可指摘之处。

神帝待小挚极好,温柔耐心,而又包容宠溺,还很爱开玩笑,常常一句话就能逗得小挚又羞又恼,但分明又是开心的。

她们俩非常合拍。

神帝陛下是可以信任托付的,全五州,再不会有比她更出色的人物。

她也渐渐放下心来,可又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淡淡失落。

小挚小时候,明明是最依赖她的……

现在她最依赖的人,成了神帝陛下了。象翠微看得很清楚。

不过,这也是理所应当的——

象翠微自嘲地笑了笑。

没有女儿会一直留在母亲身边,更何况,她已经老了。

她不想再打扰小挚和神帝,寻了个借口,便出去了。

族长一走,谢挚在石屋里转来转去,忽然眼睛一亮,对姬宴雪道:“我来给你打扮一下怎么样?嗯……换成我们大荒人的发型如何?”

大荒人的发型?

大荒人不论男女都会扎发辫,中州人曾因此轻蔑地称大荒人为索头虏,而神族的习惯不是披散着金发,就是在脑后松松一束,或者挽成一个发髻。

姬宴雪挑眉:“我也要扎辫子?”

“是呀,”谢挚推着她坐下,其实她就是忽然想看看姬宴雪作大荒人打扮,会是什么模样,因而有些心痒:“你想不想?不想的话就不扎了。”

谢挚明显一派兴致勃勃,姬宴雪怎会扫兴,看着她,轻轻笑了,懒洋洋道:“那可得给我弄好看点。”

小挚喜欢的话,就由她去做吧。她什么不能给她呢?

“没问题!”谢挚高兴地答应。

她又想,其实有姬宴雪的脸在这,什么发型都不会不好看的。

她精心挑了一些发绳,久不扎发辫,手艺还真有点生疏,又怕弄疼姬宴雪。

她特别喜欢姬宴雪的金发,就像闪闪发光的绸缎一样,当然要小心对待才好,以指做梳,一点点认真地编发辫。

姬宴雪倒是对自己的外貌很不在意,完全不保养——她生下来就这么美,美对她来说轻而易举,所以反而不珍惜。

谢挚有好几次见她沐浴完,长发湿淋淋地垂在肩上,随手掐个诀就蒸干了身上的水汽,弄得谢挚本来想给她擦头发也没有用武之地,倒是悄悄气结了一阵子。

谢挚忙活了好半天才弄好,展开一面水镜让姬宴雪看,骄傲道:“怎么样?是不是很英气?”反正她小时候觉得自己扎着发辫特别英武。

“好像还不错……”

姬宴雪看了看镜子里的自己,看着有些陌生,又有点奇怪,但似乎也不难看——要是难看的话,她就不让谢挚看了。

“对呀,很适合你呢。”

“是吗?”

姬宴雪容貌浓艳,这个发型让她本就锋利的轮廓更加鲜明了,女人转过碧眸望向她时,真是昳丽生姿,犹如雪山金壁,谢挚一时竟生出了许久没见的冲击感,只觉仿佛芳艳群花在自己面前馥郁盛开,屏住呼吸,愣了好半天。

本以为,自己把姬宴雪都看惯了,已经能若无其事地面对她的美貌了,原来还是不行……

“我去……给你取一身大荒服饰搭配。”

她逃也似的跑出去,好久也还能听见自己心跳声。

听说是为神帝准备衣物,族人不敢怠慢,忙取了好几套给谢挚选,谢挚想着姬宴雪眼光高,干脆全拿了回去。

一进石屋,便见姬宴雪还坐在椅子上,也不知道想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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