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绝没想到,有一天,自己竟会与摇光大帝成为情敌。

白芍忽然抬起头来,抓住谢挚手臂:“小挚,你告诉我,是不是姬宴雪威逼胁迫于你,我知道她向来强势,一定是她逼你的,你实则并不愿意,对不对……?”

她肢体动作急切,但眼神却近乎祈求,万分渴盼听到谢挚肯定。

白芍的眼睛含泪的时候格外好看,像清透的琉璃,令谢挚短暂地分了一刻神。

……她分明是怨她的,看白芍这样狼狈乞求,她不是应该觉得快意吗?

但她竟并没有分毫畅快,只感到一种复杂的同情与悲哀。

到底是曾经全心全意喜欢过的人,看到白芍流泪,心竟也还会惯性地隐隐作痛。

她觉得她很可怜。

但话还是要说——即便那对白芍而言很残忍。

“她没有逼我,是我自己愿意的。”谢挚道。

白芍抓住谢挚的手臂垂落了下去。

她竭力想让自己冷静,或者让自己洒脱地笑一笑,以此表示自己的宽容大度或者不在意,可是眼睛愈涩,最终只能露出一个似哭似笑的难看表情。

她没法不难过。

小挚不会喜欢这样的她吧?尤其还有姬宴雪在旁对比。

就算是星辰,在姬宴雪面前,也会黯然失色的。

尽管知道希望渺茫,白芍还是抱着最后一丝幻想,抛出了自己的问题:“所以你……现在是喜欢她,不喜欢我了吗?”

“我爱她。”谢挚答。

心中的最后一道防线也被打破,白芍的泪水终于落了下来。

她说爱……

一个郑重的、严肃的、意义重大的字眼。

白芍恍惚而苦涩地想到,小挚从来没有对她说过爱,只是说喜欢她而已。

但是对姬宴雪,她就是爱了。

白芍擦掉眼泪,勉强冷静下来,她希望自己能稍微体面一点,保留最后的一点尊严。

虽然有可能……她在小挚面前早就没有尊严可言了。

“因为她修为比我高吗?”

谢挚没想到她会这么想,“……你怎么会这样想?我从来不在意修为,白芍。”

白芍喃喃道:“你说你不在意修为,可是云清池与姬宴雪,却一个比修为更高……”

“小挚,再等我一段时间好么?我保证,我会好好修行,我会比姬宴雪更强,小挚……”她终于还是忍不住抱住谢挚,哽咽道:“再等等我,好不好?求你……”

谢挚一动不动地任由白芍抱着,眼眶慢慢也红了。她的呼吸也在颤抖。

泪眼相对,一双满是哀求,一双悲伤却又坚决。

“白芍,这话你若是在下寿山时同我说,不论刀山火海,我也跟你去;若是早五百年,我也一定许了你。但是现在,却是不能了。”

白芍含泪摇头,无声地叫了声:“不……”

谢挚将白芍的手缓缓掰开:“你明白么?太迟了。”

“我们的缘分,早在五百年前,就已经断绝了,你不要再喜欢我。”

稳了稳情绪,她将姬宴雪铸造的剑取出来,声音里带着隐约的怀念:“我曾对你说过,总有一天,要送你一把世上最好的剑。”

星焰静静地包裹着真龙的脊骨,点点辉光闪烁,花纹间铸造着神帝的巧思与心血,华美而又蕴藏暴虐的力量。

倘若挥动它,天穹也会被撕破,任何一个剑修看到这把剑,都会为之狂热。

“现在,我信守承诺,将这剑给你带来了,这也是我此行的目的所在。”

“这剑,乃是取了云清池的龙骨残剑作主体,以魔莲种子镇压外部的星火而成,寻常修士无法催动。不过我想,你可以收服它。”

谢挚将剑递给白芍:“它还没有名字,你便为它取名吧。”

她特意没有提及,这把剑是姬宴雪帮忙铸成,否则白芍绝不会收的。

白芍是剑修,自然也能一眼辨出这把剑的价值所在——甚至,或许强于摇光大帝那柄大名鼎鼎的破军剑。

但她却对那剑看也不看,仿佛它只是一块粗铁。

“我不想要剑,只想要你。”

白芍流着泪道:“我不明白……为什么,为什么人的心会改变呢?喜欢这种事,难道不是一喜欢,便永远都喜欢吗?……我喜欢你,就是这样,永远也不会变的。”

剑太简单,情太难。

她真的以为,她们可以长久相伴,只有死别,没有生离。

这世上有太多让她不明白的事了,而小挚,便是她遇到的……最让她费解的人。

她像一个惑人心魄的美丽的谜,身上笼着重重雾气,叫人猜不透,看不清,让她的心忽上忽下,忽愁忽喜,她从她身上头一次明白情爱,尝到甜蜜,也体会到铭心刻骨的痛楚,可她又无法不爱她。

即便她如此绝情地看着她,也还是如此。

“剑我带给你,便是你的了,任由你处置,不论你要不要,都可以。”她的承诺已经完成了。

谢挚捧住白芍的脸,轻轻为她擦掉泪水。

动作那样温柔,可是却与爱情毫无关系。

“白芍,你知道吗?你以后的路还很长,前途还很广,你会遇见很多人,这其中会有比我更好的姑娘……我身体受损严重,寿命也比普通仙王短暂很多,并活不长久,小世界还在不断开辟新的世界线,藉此消耗上涨的力量,可以说无时无刻都身在危险之中,或许日后有一天,我支撑不住,疯掉也有可能……”

“你不必再花无用的心思在我身上,好好维持白落书院即可。这座书院,它会为你、为东夷、为世间生灵带来很多意想不到的东西。”

教书育人,这也曾是谢挚向往的生活。

若是她现在还与白芍在一起,她们大概还会一同教导学生……

“白芍,别哭了……”

若是当年她知道,日后有一天,白芍会因为她而如此痛苦,她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拉她共坠情海的……

她还记得,初见白芍之时,她心如水晶,白纸无瑕,单纯净透,对情爱一无所知,只是一个不作数的吻便以为是肌肤之亲,郑重其事地要与她成婚。

和眼前泪流满面的脆弱女人,仿佛是两个人。

谢挚强迫自己打开门,朝外快步走去,将寿山的过往都甩在身后。

“……我们,就这样吧。”

屋外亮光刺眼,恍如另外一个世界,谢挚的影子拖在地板上,很快便消失了。

白芍下意识抬手抓了一下那片阴影,没抓住,在原地怔了片刻才追出去:“……小挚,小挚!”

门外的兰壁惊愕地看着她:“师尊……”

白芍知道自己现在一定很狼狈,她脸上泪痕未干,神色恍惚,顾不上解释,匆匆问:“小挚呢?你见到她了吗?我是说,昆仑卿——”

“让小挚静静吧,她现在不会想见你。”

神帝的声音突兀地响了起来,白芍这才发现,姬宴雪没有走,正漫不经心地打量着她院子里的布置,不知道看到了什么,还摇了摇头,显而易见地看不上。

白芍攥紧拳头,怒气与羞辱感陡然冲上了心。

——摇光大帝还留在这里干什么?来看她的笑话吗?还是表达她得胜的骄傲与嘲讽?

这样的人,到底能对小挚有几分真心?

姬宴雪走了过来,她眼里并没有白芍所猜测的冷嘲,反而神色很平淡。

——准确地来说,是没有什么情绪,如同没有看见她,或者漠然地看着一只可怜的雀鸟。

她根本不把白芍放在眼里。

“小挚之前与你交融过识海吧?”

早在五百年前,谢挚便单方面解除了与白芍相连的识海,但白芍却还一直保留着,因而她识海里还残留着不少谢挚的神识痕迹,如同拔出植物,根须还深埋在土地里。

神帝的语气不容置疑,像是命令:“留下的痕迹,你要抹掉。”

高高在上,盛气凌人。

白芍咬牙:“……若我不答应呢?”

姬宴雪扬了扬眉,仿佛诧异白芍竟敢违背自己的意志似的,冷冷地笑了。

“你有什么资格同我这样说话,白芍?认清你的位置。”

“凭修为,凭学识,凭地位,还是凭你之前生生将小挚从你身边推开?”

“没有人会喜欢妻子跟别人不清不楚,何况你根本配不上小挚。告诉你,若不是来时小挚要我不要为难你,你早已被我揍得趴在地上了。”

“你和她缘分已尽,不要再多纠缠。”

“我和小挚怎样,是我们的事,跟你有何关系?”

“我们认识得比你早不知多少年,你只不过是趁人之危罢了——你敢说你和小挚在一起是因为真心,还是更多出于觊觎她的容貌?姬宴雪,你有没有要挟过小挚?你知不知道,自己大她多少岁?”

白芍不再称呼姬宴雪为“陛下”,言语之间头一次显露出锋芒。

她盯着她的眼睛:“神帝陛下,我承认你比我强,可我也没有弱到你能杀了我。别忘了,我也是仙王。”

姬宴雪冷笑:“哦?你怎么知道我不能?”

“陛下大可一试。”白芍低喝:“一气境!”

气机在她们二人中间豁然爆发,沉闷地嗡鸣,空气如暴雨中的海面一样剧颤不已,激荡开一圈圈波纹,白芍精准地控制着力量,大道图景只笼罩了她和姬宴雪,隔绝出了一个单独的空间。

符文耀眼,白芍挥出拳去,却被姬宴雪轻而易举地立掌挡住。

神帝腕间泛着星光,她有点惊讶,好整以暇地笑道:“哼……还算有点脾气,值得我稍微高看一眼,我还以为,你是个泥人呢。”

“我从来没有要挟过小挚,我也从不会以势逼人,小挚喜欢一个人的状态,你应该曾经也是见过的吧?你认不出来吗?不要再自欺欺人了,白芍。还是说继续幻想小挚是被迫委身于我,能给你带来一种可笑的安慰?那样的话,你还真是叫我看不起啊。”

姬宴雪打击敌人向来毫不手软,讲究一击毙命,对待情敌也是如此,这一路上,她已经忍耐得够多了。

“至于年龄,我承认我比小挚大很多,但是对神族来说,我还正值盛年。更何况,她宁可选三千岁的我,也不愿选五百岁的你,不是本身就说明我比你好很多吗?该难受的是你,不是我。”

“——对了,真要论早晚,我其实比你认识小挚更早。”

“她十六岁的时候我就见过她了,在昆仑山上。”

姬宴雪眼里带了些怀念的柔色:“她那时候还只是个小孩子,单纯又可爱……你一定没见过那样的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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