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哪里不对劲,她又一时半会想不出来。

就好像……

有人在暗中插手金乌梦的规则一般……

谢挚因为忽然浮上心头的这个念头而打了一个寒颤。

莫名的不安包裹了她的心,令她有些心神不宁,但又很快强行迫使自己抛到一边去——现在还有别的要紧事干。

谢挚拍拍脸,将脑海中的种种胡乱猜想赶出去,“算了……车到山前必有路,还是别再想啦!”

“总之,先找到阿英要紧!”

既然情况或许有诡异生变之处,那找到阿英就更加重要紧迫了!

接下来的短短一个时辰里,金乌梦日升日落了整整三个来回,弄得谢挚疲倦不堪,不得不驻足稍作休息——即便是她,也在过于突兀的昼夜变化和巨大的前后温差之下压力颇大,身体很不舒服。

越这样谢挚便越心忧,她扶住身边一颗枯干的树木支撑身体,“真不知道阿英现在怎么样了……”

如果她尚且都会因为温差而难受,那么肉身远不如她的阿英会怎么样呢……?

正在这时,她手下那颗枯萎的树木却忽然颤动了起来!

一阵地动山摇,这本来已经枯死成铁锈色的朽树化为枝繁叶茂的绿色,从深深的金沙里拔出萝卜似的粗大根须,像人一样在沙漠上拔足飞奔了起来,一转眼便已经跑出了好几十丈远。

怎么、怎么世上还有会跑的树啊?!这也是金乌神的奇思妙想吗?

而且还跑得如此之快,像长了八条腿一样!

谢挚目瞪口呆,本能地追上去,“喂,你别跑啊!等等我!”

那颗树听见她的喊声,不仅没有减缓速度,反而跑得更加快了!它的根须舞动成一片残影,都快半飞起来了!

岂有此理!谢挚咬牙,躯体上燃起炽烈曦光,燃烧大量精血催发极速,飞速逼近了它,“站住!”

她跃身飞扑过去,牢牢抱住了那颗怪树的躯干,一拳下去便是一片树液飞溅,鲜绿树叶狂掉,“快停下来!”

几拳头过后,怪树轰然倒地,又恢复了先前谢挚见到它时的枯朽干萎,连树皮也变得皱皱巴巴。

“呼……呼……”

谢挚气喘吁吁,手里仍然紧紧地抓着它的树枝,免得它再飞奔逃跑掉,“你……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我不是个什么东西,”怪树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说了话,声音听起来竟还有一丝委屈,“我有名字的——我是一棵龟血树。”

“龟血树?”

谢挚惊讶地重复了一遍——她从未听说过这个种族。

“是的……”

趁着人族少女发愣,龟血树赶紧暗戳戳地将树枝从她手里抽回来,“我是这世上仅存的龟血树了。”

“我们这一族平日可以假死,在感受到危险时才会恢复生机,拔出根系飞速逃跑……因为我们的寿命非常漫长,可以与神龟相比,且又树液呈鲜红色,因此得名龟血树。”

它垂下树叶,老老实实地交代自己的身份。

“唔……”

世上竟然还有这样神奇的种族吗?真叫人大开眼界。

但谢挚还是不肯轻易放过它,一伸手,又将它刚才拔走的树枝握到了手里,“那你方才为什么一见到我就要跑?是不是做了什么亏心事?嗯?”

“天地良心,我真没有哇!”

龟血树委屈,它眼巴巴地望了望自己被谢挚牢牢攥在手里的树枝,有心想告诉她她的力气太大,把它捏疼了,又不太敢。

为什么它遇到的人族一个比一个凶残……龟血树欲哭无泪,“我是因为之前见到了一个吃人的老头,吓得我叶子都掉了一大片,这才害怕你们人族的!”

“真要是有人做了亏心事,那也是你们人族干的!”

第80章 探查

“……吃人的老头?”谢挚瞬间便白了脸色。

她的确听说过,修士到了寿命尽头时修为再也不能寸进,有人会走向暴虐疯狂,或食用幼童,或将天资过人的少年男女炼制成药丸丹药吞食,妄想借此延续寿命;

这种行为在前朝尤盛,现在虽然大周人皇和仙宗宗主一起联手颁布律法,对此施以极严厉的惩罚,但难免还是会有些遗漏,何况在这天高皇帝远的大荒,就更加难以监管了。

谢挚之前就在怀疑,金狼氏族之所以四处捉取孩童,便是背后有这样的势力在操控,但又没有证据,不能确定。

居然让这样一个食人的老头进入了金乌梦……

这简直犹如放虎归山、纵狼入羊群!

谢挚感觉自己的手都在颤抖——说不定,整个金漠区的少年英才都会被杀光的!

但是英才大比不是只有少年英才才能进入吗?为什么竟会进入老人?莫不是他偷偷潜进来的吗?

想起了姜既望之前的反复告诫,谢挚的心一下子便沉了下来——若她所料不错,或许是有定西城的老尊者觊觎登神种,不知使了什么方法,将自己的境界强行压制到了铭纹大圆满之下,暗中潜入了金乌梦。

“没关系……”

她攥紧了拳头,重重地吐出一口气,目光重新变得明亮坚定。

“就算真有谁潜入了进来,由我再打出去便是了!”

只要他在金乌梦内,那么他的境界便同样也受压制,那她就毫不畏惧!

道宫境之下,她自信无人可敌。

“你知道那个老头在什么地方吗?”

刚拉着龟血树问完,谢挚又想起了金乌梦灵给她开启的一缕小世界权限,“算了算了,还是我自己看吧!”

金乌梦残缺不全,连带着金乌梦灵也发展得不甚完善,给谢挚的权限时灵时不灵,需要碰运气,还会消耗大量精血,是以谢挚不会轻易选择观看金乌梦。

但这次情况与众不同……

如果龟血树所言非虚,那么不仅象英,整个金漠区的少年英才们都会有危险!

她必须得尽快找到这个老头才行!

谢挚将手掌放上金乌梦灵的身躯,闭目沉心,将心神缓缓潜入海一样广阔无垠的金乌梦之中——

只见金乌梦如同一个缩小了无数倍的小模型一般,一点一点浮现在她的心田,每一个细节都纤毫毕现,只要神识足够强大,甚至能观看到每一片草叶如何摇动、每一粒沙尘如何颤抖。

谢挚只看了一眼,便感到一阵头痛欲裂,胸中气血翻腾不已——金乌梦中蕴含的信息实在是太多了!

即便她曾观摩过极为深奥复杂的玉牙白象宝术,此刻也感觉颇不适应。

如果换一个普通人来强行观看,一定会被冲击得当场昏迷。

不过,现在也管不了那许多了……

谢挚强行按压住身体中震荡的血气,催动大观照瞳术,以神识仔细地扫视过金漠区的每一寸——

在她扫视到一半的时候,在一处深深的漆黑山洞里,她蓦地对上了一双血红的双眼。

花白的长发胡须粗硬散乱,老朽的皮囊上布满沟壑般的纵横皱纹,眼窝深深地凹陷进去,闭上眼睛时几乎形成了两个漆黑的阴影;

但当他豁然睁开双眼时,却如同从眼中径直射出了两道极明亮的寒剑!

“嗡——”

在跟他对视的一刹那,谢挚的头脑如同被无数柄利剑刺中,猛地一痛,失去了片刻意识。

肌肉缓缓牵扯而起,在那老者嘴角形成了一个僵硬奇异的笑涡。

他如同真切地看见了千里之外的谢挚一般,紧紧地盯着她的眼睛,用指腹拭掉了下巴上一抹鲜红色的液体。

——那是不知道是什么生灵的血!

画面就此断开,谢挚应声跪倒在地,捂着胸口“噗”的一声吐出一大口鲜血。

“该死……”

这反噬太严重了!谢挚咬牙捶了一把沙地,“再来!我就不信找不到他……”

在方才的观望之中,她只得到了那白发老者的大致位置,并不十分确切,还似乎被他发现了自己的窥视,从中强行中断了观望。

真是敏锐到可怕的神识!

这绝不是少年英才们能够拥有的强大力量!

尽管修为在金乌梦中受到了压制,但这老者在无数岁月里积累下的战斗经验和深厚神识,却不会有丝毫损伤。

但是这次,不论谢挚怎么尝试重新沉入心神到金乌梦为她敞开的权限里,都仿佛被一扇紧闭的门牢牢锁在外面,再也进入不能。

“这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突然就进入不了了呢?谢挚心急如焚,“难不成,是我方才消耗的精血太多,这才不能开启了么?”

她已经看见那老者嘴角的血迹了,真不知道,那会是谁的血……

若那真是人族的血……光是想到那个恐怖的画面,谢挚便都感觉一股毛骨悚然的寒意冻结了自己的全身,正顺着脊背缓缓向上攀爬。

她无意识地掐紧了手心——要是阿英因为这食人的老者遇到什么不测,她这辈子也不会原谅自己的……

“别着急,小挚,”金乌梦灵将翅膀搭在谢挚肩上,轻柔地抚了抚人族少女柔软的头发,“让我来看看是怎么回事。”

它继承了一丝金乌神生前的记忆碎片,虽然谢挚把它叫成“小金”,但它其实要比谢挚稳重得多。

太阳神鸟展开双翅,灿烂的金赤光华在身躯上流转摇晃,无数神秘玄奥的符文如星辰一般出现在它四周,最终融合在一起,形成了一轮火红璀璨的太阳日轮,静静悬浮在三足金乌脑后。

“神祇特有的圆光……”

圆光是诸天的神灵们现世时头后的朦胧光圈,神圣而又庄严,有一股震撼人心的奇异力量,谢挚被这圆光所慑,怔了一瞬便又飞快地清醒过来,目光恢复了往日的清澈如泉,点评道:“……真是很美的景象。”

她意志极坚,且又心性澄澈如净雪,没有欲望和外物侵扰,这才能在金乌梦灵的圆光异象下仍旧保持清醒;

而一旁的龟血树已经晕晕乎乎地匍匐在地,将所有树叶都牢牢地贴在地面上,开始不断顿首百拜了。

灿烂的金光终于缓缓熄灭,符文也消融不见,三足金乌收拢翅膀,眼中竟头一次含了一抹困惑与犹疑。

“怎么样,小金,你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吗?为什么我不能进入你的权限了?”

谢挚拉着它的翅膀尖摇了摇,她已经快等不及了——她是真的很着急。

“我也不知道……”

金乌梦灵摇摇头,比谢挚还更茫然无措:“方才……连我也忽然进不去了。”

“金乌梦这方小世界的权限莫名其妙地被彻底关闭了,连我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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